“你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小丫鬟在門口吵得天翻地覆,但是李嬤嬤雙手攔著,半步都不退讓。


    爭吵聲驚擾了後院裏的多半人,丁伯也從夥房裏跑了出來,問發生了什麽事。君如風剛走沒多久,就又跑了回來。


    “你憑什麽不讓我進去!我都聽見我家姑娘的慘叫聲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小丫鬟氣得臉都白了,撅著小嘴跟李嬤嬤較真兒。


    李嬤嬤麵不改色地答道:“我家小姐說了,她做診斷的時候,不希望有外人打擾。你家姑娘本來就是身體髒器出了問題,疼痛難忍是很正常的事,小姐是在幫她,又不是害她。”


    “平日裏也沒有疼得這麽厲害!怎麽嶽小姐一進去,就這樣了呢?”小丫鬟反問道。“我家小姐是大夫,大夫治療病人,病人自然跟平日裏安靜呆著不一樣。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你們若是不相信我家小姐的醫術,又何必跑來找我家小姐治病?”李嬤嬤想到今天在吳大郎口中聽到的那些話,


    知道書暖對嶽家懷有敵意而來,心裏自然是不痛快的,至始至終都板著臉說話。“要不是姑娘堅持要來,梅先生也這麽建議,你以為荼糜夫人真會讓書暖姑娘來啊?誰看得上你家小姐的醫術了!我可是聽說,人家神醫穀的人也在找病患,要是我,肯定去找耽穀主,不是來這種地方受罪


    !”小丫鬟不滿地翻了個白眼。


    “那也要人家神醫穀瞧得上你們這種青樓女子才是。”李嬤嬤冷笑道。


    “你!你怎麽說話呢?”小丫鬟氣得臉色煞白。


    李嬤嬤正想還嘴,君如風忍不住開口了,“李嬤嬤,你怎麽能這樣說呢?書暖姑娘也是信任我們,才會到嶽府來,畢竟是姐姐的病人,還是要尊重一些為好。”


    “小少爺,你不知道……”李嬤嬤心說,這哪裏是因為什麽信任才到這裏來,分明就是心懷鬼胎啊!


    “李嬤嬤,你跟了我姐這麽久,怎麽還沒學得穩重一點。嶽家雖然是武學世家,但也以禮為重,不可怠慢客人。”君如風又訓斥了兩句。


    李嬤嬤自知身份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同,何況君如風不知道書暖的真實麵目,就待嶽靈心出來,親自講給君如風聽罷!於是李嬤嬤不再頂嘴。君如風說完了李嬤嬤,又轉過頭來對小丫鬟說:“不過,我相信我姐,她不會傷害自己的病人的。從前在戰場上的時候,我姐她就經常幫軍中大夫一起照顧傷員,她是個很細心負責的人,我想,她應該真的


    是在給書暖姑娘做檢查。那你就不要多想了。”


    “可是……”小丫鬟話音未落,大門從裏麵“吱呀”一聲響了。


    嶽靈心站在門後嗎,淡然地看著大家。


    李嬤嬤覺得嶽靈心的眼神有些古怪。方才進去的時候,嶽靈心可是憋了滿腔的怒火,但是現在,她的眼神裏不見惱怒,卻是別的更加意味深長的東西。


    “姑娘!”小丫鬟刺溜一聲就跑了進去。


    書暖被嶽靈心折騰一通,已是虛弱至極,流著虛汗呼吸微弱。但嶽靈心知道分寸,還不至於讓書暖送命,所以小丫鬟也看不出什麽來的。書暖現在更是沒有力氣說話,暈暈乎乎地睡著。“小姐?”李嬤嬤看了一下屋內,沒有動靜,試著叫嶽靈心。她心裏卻是擔心,萬一嶽靈心一怒之下,真的對書暖動手了呢?畢竟書暖現在是拈花閣的頭牌,又是馬車親自送上嶽府,若是她真的在嶽府出了


    什麽事,那還得了!


    不過李嬤嬤覺得,嶽靈心應該不至於那麽衝動和糊塗才是。


    嶽靈心深吸口氣,對李嬤嬤說:“去通知禦醫坊來做檢查,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一早就準備手術吧。”


    “小姐你不是……她……”李嬤嬤一下子被搞蒙了,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嶽靈心。


    明知道書暖心懷鬼胎,嶽靈心還要繼續手術?這可不像是嶽靈心的行事風格。方才在裏麵,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


    “照我說的做。”嶽靈心沒有多說,直接吩咐下去。


    這會兒天色已經不早,等太醫再來檢查過之後,天就完全黑下來。這個朝代沒有聚光燈,自然不適合在晚上做手術。加上嶽靈心心裏還有氣,想著也活該書暖再痛一晚上。


    夜裏,嶽靈心坐著看醫書,畢竟太醫已經做了最後的確認,也就是說,書暖明天就可以開始接受手術。


    方太醫跟嶽靈心熟,就跟嶽靈心直說了,耽棠那邊已經開始了。


    不過中醫以養為主,耽棠調配藥汁給病患服用,這便是神醫穀能治腸癰之症的祖傳秘方。聽說采藥、配藥、熬藥的過程都由耽棠自己獨立完成,不去藥鋪抓藥是為了避免被人打探出她藥方裏的用藥。但其實即便有人知道了,也一樣不可能調配出一樣的藥來,因為這每一味藥都有嚴格的比例,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則便不能達到效果。熬藥的時候是好多藥罐一起開始熬,其中隻有一副藥是真的,最


    後剩下的藥渣和別的藥渣混在一起處理掉。


    多少想借著這次比試,一窺神醫穀奧秘所在的人,都隻有失望而歸,坐看好戲。


    除了比試之外,嶽靈心心裏還裝著別的事情,自然看不下去書,不一會兒就發起呆來。想到下午的時候,在房間裏聽書暖說的那些話,嶽靈心不禁有些揪心。


    書暖告訴她,一切事情來龍去脈。


    從一開始,書暖的確就是帶著目的接近嶽家,但這背後,卻是因為後人指使。“我本來隻是賭館老板娘的女兒,沒什麽遠大的誌向,每天打扮得很土氣,也沒人注意我。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幹活的時候腹痛難忍,被大夫診斷出腸癰之症,說我沒救了。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那個人出


    現了,他說他可以救我,但是我必須聽他的話,幫他辦成幾件事情。”首先,就是讓書暖接近常來賭館的唐家堡少堡主,利用他從吳大郎手裏拿到嶽家的地契,挑起兩家爭端。後來他又把書暖送到拈花閣,將她捧成花魁。競價的事情本來不在計劃之內,可是偏巧她把君如風


    帶回了拈花閣,那個人便提了出來。得了這種絕症,她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對他言聽計從。“但就在那晚,我腸癰症複發,他給我服下的藥丸已經頂不住疼痛,於是他給我用了麻沸散。我不知道他幹了什麽,直到我醒過來,才發現小腹上多了一道傷口。他告訴我,他隻是幫我清除了化膿最厲害的


    部分,暫時控製了病情惡化,如果我想活命,就要求你出手。天助我也,這個時候恰好傳來你跟耽穀主比試的消息,他讓我來找你,還說,如果你不肯醫治我,就把剛才那句話說給你聽。”


    聽書暖說了這麽多,嶽靈心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個人究竟是誰!”“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讓我稱呼他為梅先生。每一次見我,他都用麵具遮著臉。在拈花閣,他裝扮成我的琴師,荼糜夫人也隻當他是個怪才,因為他彈得一手好琴,能配合我的舞姿,荼糜夫人是個重利


    的人,自然也不會計較這些。”書暖說完,頓了頓,看向嶽靈心,似乎猜到了嶽靈心心裏的想法,“不過,我來嶽府那天,他就已經離開拈花閣了。”


    “他費盡心機把你送到我這裏來,究竟有什麽目的?”嶽靈心知道拈花閣已是人去樓空,那麽目前她唯一的線索,就隻有眼前的書暖了。


    “你覺得他會告訴我嗎?我不過是他手中利用的一顆棋子。”書暖說了這麽多話,累得直想閉眼。但是她心裏清楚,如果不把這些說清楚,嶽靈心是不會救她的,所以她隻能強撐著。


    “不過他說了。你要想知道得更多,打開我的肚子看看,不會讓你失望的。”書暖重又睜開眼睛,意味深長地看著嶽靈心。


    “他就不怕,我把東西取出來之後,就把你扔在手術台上不管了?”嶽靈心收拾了一下心情,或許也是為了掩飾,她現在滿腹的疑惑。


    “他說你不會的。因為,你不會再讓你的雙手,在手術台上沾滿鮮血——這是他原話轉告的。”


    嶽靈心聞言一怔,腦海中如同有千萬個驚雷同時炸響,震驚得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手術台……沾滿鮮血的雙手……


    “啊——”


    突然一聲尖叫,將嶽靈心從深夜的冥想中拉回來。她陡然一顫,感覺自己仿佛是陷入萬丈深淵中,又被人一把拽了回來。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因為聽出來發出尖叫的音色是,如風!


    不及多想,嶽靈心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圍繞著書暖展開的一個個謎團,都讓嶽靈心應接不暇,她現在唯一能破解開的,隻有挑起嶽家和唐家堡不和這一點,至於背後的緣由,以及幕後推手的下一步動作,她一概不知。


    這個時候,難保家裏人不會出現什麽狀況。何況現在,如風可是嶽家在朝廷的最後一根稻草,要說有人想對付他,嶽靈心可一點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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