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心抬起頭來看著李嬤嬤,“你怎麽知道?是小五說的?”


    李嬤嬤有點猶豫,看上去似乎很難為情,如果不是嶽靈心的事情更加緊急,她當是不會開口提起這件事的。“那天小姐和小少爺都進宮以後,拈花閣來了個人,說是書暖的丫鬟,找我們家小少爺。這書暖是什麽人?我當然不能隨便透露我們家小少爺的行蹤,於是就盤問她,她倒是什麽都沒隱瞞,把書暖患病的事


    情說出來了,還說是書暖欠了我家小少爺一個承諾,所以找小少爺過去。”


    又是拈花閣,又是書暖!


    怎麽感覺這幾天,她老是在自己身邊陰魂不散呢?


    嶽靈心問過如風,那件事的來龍去脈,如果真的隻是這樣萍水相逢,書暖沒必要賴著如風不放,還專門派人過來找如風。


    正當嶽靈心狐疑的時候,外麵傳來了如風的呼喊聲:“姐——”接著就看見他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幹什麽去了,你?”嶽靈心打量著君如風,看他的樣子,好像剛從外麵回來,跑了一路,一身的臭汗。


    “姐,你還記得那個拈花閣的書暖嗎?”君如風睜大眼睛問道。“怎麽,你去見她了?”嶽靈心一下子板起臉。她剛還在想,這個書暖接近如風肯定是懷有某種目的,那麽如風就可能會有危險,沒想到這一扭臉,就聽說這件事。“我之前是怎麽跟你說的?你把我的話都當


    耳旁風了?!”


    君如風看出嶽靈心有些生氣,撓著後腦勺,囁嚅著說:“我、我本來也不想去的,但是她派人過來找我,說可以幫姐姐你的忙,所以,所以我就……”


    “幫我的忙?”嶽靈心反問。“嗯!”君如風重重地點頭,“姐你不是跟那個神醫穀的耽穀主定了個賭約嗎?要找一個腸癰病人來醫治,這書暖姑娘,正好被大夫查出患了這種病,她聽說你和耽穀主的這個賭約之後,便讓人來找我,說她


    可以當你的病人。”


    “她是病人,我是醫生,這腸癰是不治之症,我幫她治病,倒成了幫我了。這丫頭,還真會得了便宜賣乖!”嶽靈心對書暖本就沒什麽好感,聽了如風的話,更是不滿地皺起眉頭。


    “這個……”如風又撓了撓頭,每次他有話想說又猶豫著不敢說的時候,就會這樣。


    “她是不是還說什麽了?”嶽靈心見狀追問道。


    “她說,姐你的醫療方法,別人未必能接受,或許也就隻有她願意。所以她說,她也算是幫你的忙了。”如風低聲說。


    嶽靈心微微一怔——這個書暖,怎麽會知道她的“醫療方法”?方才那幾名病患來的時候,如風就已經出門了,那麽書暖知道的關於她要怎麽醫治腸癰之症的事情,又是聽誰說的?


    “姐,怎麽了?你要是不想答應,就不用答應,我也沒有承諾她什麽。我知道你說她有問題,讓我離她遠點,所以我也沒有多待……”


    “既然她願意,那就定下來好了。”嶽靈心忽然說道。


    碧水和李嬤嬤對視一眼,都知道嶽靈心對書暖懷有戒備心理,為什麽現在突然一口答應了?


    “小姐,你確定?”碧水弱弱地開口問道。“現在我們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剛才你不是也說了,先選好病患的人有優勢,如今耽棠那邊,肯定已經有譜了,如果我們再浪費時間在選人上,會失掉很大的先機。而且,這也是一個好機會,大夫和病人


    之間的交流,可以得到很多信息的。”嶽靈心意味深長地說道。


    李嬤嬤她們自然明白了嶽靈心的意思。書暖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接近如風,如果她真的有什麽問題,很有可能就是衝著如風或者是嶽家來的,那麽嶽靈心肯定不會置之不理。在這個時候,必須要盡快掌握主動權,至少不能對自己的對手完全


    沒有一點了解,這不是嶽靈心的行事風格。


    “確定了是書暖的話,那接下來,就把她接到嶽府來吧。畢竟拈花閣那種地方,不適合養病,也不適合我來去。正好,我和病人還得有一個前期溝通才行。”嶽靈心有很多事情得跟書暖問個清楚。


    “那我去聯係?”如風問。“你就別去了,讓李嬤嬤去安排吧。”嶽靈心歎了口氣。明知道書暖刻意接近如風,她肯定不能再把如風往那丫頭身邊推了。而且李嬤嬤跟了自己這麽多年,自己的行事風格李嬤嬤最清楚不過,這件事交給


    她去交接,嶽靈心也放心許多。


    畢竟要把書暖接到嶽府來,首先還得征求書暖本人和拈花閣荼糜夫人的同意。


    李嬤嬤當天下午就去了拈花閣,把所有事宜確定了下來,第二天一大早,拈花閣就派轎子把書暖抬了過來。


    嶽府收拾了一間客房給她,必要的東西都按照嶽靈心的要求,用烈酒消毒之後才能給書暖使用。


    夜裏,嶽靈心獨自一人來到書暖的房間。下人在這裏伺候著,書暖因為病著,很多時候都在睡覺,但是腹部傳來的絞痛不時會把她驚醒。嶽靈心過來的時候,書暖正在床上捂著小腹服用一些草藥。


    嶽靈心等到她喝完了,才把下人支開,關上門,走到床前看著書暖。


    書暖見這架勢,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嶽小姐這麽晚了過來,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你若是個聰明人,就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書暖姑娘,在拈花閣之前,我們應該就見過麵了吧?”嶽靈心反問道。


    “書暖每天要見的人實在太多了,不記得何時還見過嶽小姐。”書暖沙啞地答道。“哦?你真不記得?可我倒是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唐少堡主來拆我嶽家大門的時候,書暖姑娘可就在他懷裏。”嶽靈心不想跟書暖廢話太多,既然書暖有意裝傻——她臉上的笑容,顯然不是待客之道,她明


    顯是知道什麽,卻不肯跟嶽靈心坦白,既然如此,嶽靈心也不想彎彎繞繞浪費時間,直接提出了這件事。“哦,原來是這樣。爭著要為我贖身、帶我去看宅子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哪一天來過嶽府,恕書暖真的不記得了。唐少堡主嘛,他也好久沒來拈花閣了,聽說他最近跟一個男人打得火熱。”書暖痛得臉色


    蒼白,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嶽靈心更加確定,她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藝伎。


    “好,撇開這件事不說,那你總該告訴我,你把我弟弟帶去拈花閣,替你出價,又是什麽意思?這樁樁件件都衝著我嶽家來,你覺得我會相信,這隻是個巧合?”嶽靈心問。“嶽小姐這麽說,那你認為,我對嶽家能有什麽企圖?買嶽家的宅子是唐少堡主的決定,遇到君少爺也是偶然,如果嶽小姐一定要認為是書暖有意為之,那書暖也無話可說,畢竟嘴長在你身上,你要怎麽說


    我也不能左右。但是,你覺得我接近你們,能有什麽好處呢?”“你有什麽目的,我不能確定,不過那日你讓如風出麵替你抬價,得罪了唐家堡那位大少爺,可是真的,你不覺得在這件事上你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嗎?別忘了,你是要躺在我的病床上,而且你知道我要將


    你開膛剖腹,所以你最好合作一點,不然,我可不保證病床上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嶽靈心沉聲說道。


    書暖艱難地彎起唇角笑道:“你不會的。作為一名醫者,最重要的就是名聲,何況這還是在皇上麵前許下的賭約,你絕對不會讓皇上看你的笑話。”


    “這麽說來,你好像很了解我。那麽,你覺得我會相信,這一切都隻是巧合嗎?”書暖聞言,笑道:“你都說了,我要當你的病人,自然要先對你有一番了解才行,不然你以為我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至於那天讓君少爺去拈花閣的事——”頓了頓,她歎了口氣,“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必要瞞著。我跟唐少堡主的確在很早之前就相識,他也是我的老顧客之一了,不過他這個人,心胸狹窄,不好相處,幹我們這一行,又不能直接拒絕客人。我知道花魁競價那一夜,他會帶客人過來,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個人當麵跟他競價,拂了他的麵子,他日後必定不會再來騷擾我,這才想出了這麽一個法子。君少爺嘛,我們在街上偶遇,我也見識了他的功力,絕對比唐少堡主要高很多,這樣


    一來,即便唐少堡主生氣動手,我請來的人也不會吃虧。不過沒想到,君少爺偏偏也是嶽家的人。嶽小姐,你說巧不巧?或許,這就是上天安排的,我們之間的緣分呢。”


    “就隻是這樣?”嶽靈心反問道。


    雖然書暖說得合情合理,但她總覺得其中有很多東西不真實。書暖說是為了拒絕唐無憂,所以找了一個人來競價,又如何能保證唐無憂以後不再對她糾纏?


    不過書暖說了這麽一通話之後,累得合上了眼,隻是對嶽靈心點了點頭。


    嶽靈心覺得再問下去,書暖恐怕也不會鬆口,告訴她全部真相。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在這上麵浪費時間。


    “行,那你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會來為你做一個全麵檢查,到時候,希望你能好好配合。”嶽靈心心裏在打著主意,慢慢地踱步退出了房間。


    明天一早,或許會有收獲。人的身體可比嘴巴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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