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世年入宮時就是一個人,並沒有帶女眷作陪,方才宴席上,祝玲瓏還有意無意地提到,他尚未娶親。


    方才他也是醉酒被抬了回來,可如今看他神思清醒,床上還躺著個幾乎赤身裸體的女人,這不得不令人遐想聯翩。


    更令嶽靈心震驚的是,她還認識這個女人。


    就連碧水看了一眼,也訝異得合不攏嘴,“這、這不是……”


    “唐家大小姐。”嶽靈心點了點頭,知道碧水想說什麽。雖然嶽靈心跟唐雪柔沒有見過幾麵,但這個女子溫婉賢惠,給嶽靈心還是留下了一點印象,尤其是上次她去蘇府替她哥哥解圍時,端莊大方的樣子,當時嶽靈心還在想,都是唐家的人,怎麽做哥哥的反而


    這麽不懂事。


    嶽靈心用手搖了搖唐雪柔,但唐雪柔一點反應都沒有。睡得再沉的人,也不會到了這種時候還沒有一點感覺吧?


    嶽靈心覺得不太對勁。


    唐家、蔣世年……好多東西驀地湧上心頭,讓嶽靈心漸漸生出一種很可怕的想法。但她不敢確定,也不能輕易下什麽斷言,隻是想到昨日在拈花閣遇到唐無憂和蔣世年兩人,今天唐無憂的妹妹就這樣躺在了蔣世年的床上,


    她著實不能有太好的念頭。


    她向薑凡示意,先不要驚動江玹逸,而是叫方太醫過來,讓唐雪柔自己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太醫拿了一隻小瓶子,拔掉塞子放在唐雪柔鼻子跟前。這瓶子裏裝著對嗅覺有刺激性的氣體,隨著呼吸吸進去兩口,唐雪柔就能被嗆醒。


    正當這時,外麵傳來喧聲:“祝貴妃駕到——”


    還未見人,隻聽得祝玲瓏已經喧嚷起來:“這是在幹什麽?世年,你……”祝玲瓏進門一抬頭,瞧見了薑凡和嶽靈心,頓時愣住了,臉色也跟著黑了下來,大步走到床前質問。“你們在本宮弟弟的房間裏幹什麽?不知道他喝多了需要好好休息嗎?薑統領,你護衛皇宮安全,就是這樣護衛的嗎?竟然無端讓人闖進皇親國戚的房間裏來,看來,本宮真該在皇上麵前好好表揚你一番!


    ”


    祝玲瓏說話時,瞥了一眼嶽靈心。


    顯然她說的,無端闖進房間的那個人,就是嶽靈心。


    嶽靈心也不爭辯,眼角餘光看到蔣世年哆哆嗦嗦地用手扯著祝玲瓏的袖子。看來,祝玲瓏還沒有認清楚情況,倒是蔣世年,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想讓姐姐先閉嘴。


    嶽靈心微微一笑,往旁邊讓開了些。


    這下祝玲瓏的視線就正對著床,看到床上用被子裹著的唐雪柔時,她陡然睜大眼睛,半張著嘴卻沒說出話來。


    奇怪!她為什麽是這副表情?嶽靈心皺起眉頭。按理說,祝玲瓏發現自己做的好事東窗事發,應該會流露出恐懼的神情才對,即便她可以在江玹逸麵前裝柔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她弟弟頭上,表示自己一概不知,但仍然免不了嫌疑


    ,如此一來,她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掩飾得如此完美。


    但嶽靈心在祝玲瓏臉上看到的,真真切切隻有驚訝二字,就好像祝玲瓏真的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是而在弟弟的房間看到一個赤裸的女人,才會如此驚詫。


    “這是怎麽回事?”祝玲瓏驚訝過後,終於緩過神來,扭過頭去斥問蔣世年。


    “這、這我……姐,不是你……”蔣世年指了指祝玲瓏,又指了指自己。


    果然是祝玲瓏主使的此事!


    看到蔣世年的反應,嶽靈心心下基本有了論斷,可是祝玲瓏朝蔣世年一巴掌扇過去,打得蔣世年竟是倒退半步,委委屈屈地捂著臉,“姐,你怎麽……”“糊塗東西!這皇宮高牆之內,你以為是你家後院嗎?尋男女之歡,非得急於這一時,你若是看上了那個丫鬟,直接開口讓本宮賞賜於你,怎可在宮內私相授受,幹出如此勾當?說,你是不是被這小妖精蠱


    惑了?”祝玲瓏一邊大罵蔣世年,一邊指著床上仍然昏迷著的唐雪柔。


    “姐,不關我的事啊,我、我一進屋就看到這個女人躺在我床上了,我什麽都沒做,然後、然後這個姓嶽的女人就找上門來了,我是冤枉的,你要為弟弟做主啊!”蔣世年跪下來,拉住祝玲瓏的裙擺。


    祝玲瓏一下子抓住了關鍵的句子,微微挑起眉梢,“哦?一個女眷,為何會跑到這裏來,偏偏敲了國舅的門,又偏偏發現了裏麵有個女人,本宮聽著,似乎大有深意啊。”嶽靈心聽祝玲瓏這意思,是要倒打她一耙,正色道:“貴妃娘娘看清楚了,這床上躺的可不是什麽後宮裏的丫鬟,而是唐家堡的大小姐唐雪柔。這唐家堡,是個江湖門派,又做了點生意,不知祝貴妃久居深


    宮,是否也聽說過?”


    “唐家堡?這就是唐家堡的大小姐?”祝玲瓏再仔細看了一眼唐雪柔。方才她一著急,隻看到了有女人躺著,卻並未仔細看清楚那女人的容貌,如今一看,果然是有幾分小時候熟識的模樣。“我這一下午都在皇上的安泰殿外,秦公公和一幹侍衛可以作證,我又如何能去唐家堡做手腳?當然,你也可以說是我派人擄了唐小姐來,但你覺得,這樣毫無根據的猜測,與這眼前的事實,究竟哪一個更


    有說服力?”嶽靈心反問道。


    祝玲瓏忽然笑道:“原來如此。弄清楚這丫頭的身份,本宮倒是明白了。你呀,真是不讓本宮省心!”說著瞪了蔣世年一眼。


    嶽靈心見祝玲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有點不解。


    怎麽,唐雪柔的身份,反倒讓祝玲瓏想到開脫的借口了?


    嶽靈心不動聲色,聽祝玲瓏繼續說下去。或許是意識到事情如果不立馬解釋,隻怕節外生枝,所以祝玲瓏對著薑凡和嶽靈心就急忙解釋起來,“這唐家大小姐,本就是國舅沒過門的妻子,今日國舅入宮赴宴,怕是唐小姐偷偷溜出來私會,如此看來


    ,當是兩個年輕人幹柴烈火,才鬧出了許多誤會。”


    “沒過門的妻子?”這倒出乎嶽靈心的意料之外,看了看蔣世年,又看了看唐雪柔。


    “對、對,這本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跟她怎麽樣,關你們什麽事?”蔣世年指著嶽靈心說道。


    “閉嘴!”祝玲瓏低斥一聲,遇到這樣不懂事的弟弟,真是讓人一頭兩大。但這時候她又不不能為他善後,否則不但她之前計劃的事情會功虧一簣,還會在皇上麵前受到牽連。


    蔣世年耷拉下腦袋,不敢再多話。


    嶽靈心見狀,說道:“如今唐姑娘還沒清醒,究竟是不是私會,現在下論斷還太早了吧。我與唐姑娘雖然來往不多,但是憑著她的印象,總覺得她不會是如此輕浮之人。”


    “嶽靈心你什麽意思?你難道是想說國舅對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圖謀不軌不成?”祝玲瓏麵色一寒,本就對嶽靈心不滿的情緒,此刻盡數表現在臉上。


    她還記著下午時,江玹逸為嶽靈心冷落她的仇呢!“我至始至終沒有下過什麽論斷,隻是貴妃自己要往國舅頭上扣帽子,那也怨不得我不是?我隻是認為,既然當事雙方還有一人昏迷不醒,那麽我們至少應該等另一方醒過來之後才能評判事情的真相。”嶽


    靈心不卑不亢地答道。


    其實她故意用了“昏迷不醒”這個詞,就是想提醒祝玲瓏。方太醫已經確認,唐雪柔是中了某種迷藥,才會一直醒不過來,也就是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兩情相悅的事。“不必!”祝玲瓏有些慍怒地打斷嶽靈心,正色道,“此事不但關係著國舅的名聲,也事關皇宮的臉麵,若是被你們這麽一鬧,就算最後解釋清楚了,眾口紛紛,難保不會有謠言傳播。本宮以為,既然這位是


    唐家大小姐,那就請唐家堡的人過來解決,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嶽靈心你想過問此事,還是要問問唐家堡的意見吧?”


    “那就有勞貴妃了。”嶽靈心並未反駁。


    祝玲瓏便差人去了唐家堡,持她的手令,帶人入宮。人還沒進門,隻是宮人進來稟報。


    嶽靈心小聲地問碧水:“你猜,來的人會是誰?”


    碧水微微一愣,“不是唐堡主嗎?自己女兒在宮裏出了事,當爹的不來,誰來啊?”


    “我猜,是唐無憂。”嶽靈心話音剛落,就瞧見宮人領了一張熟悉的麵孔的進來。


    “草民唐無憂,拜見貴妃娘娘。”


    碧水看到前麵屈膝伏拜的唐無憂,一下子愣住了,“小姐你怎麽會知道……”


    其實在看到唐無憂的那一刻,嶽靈心才敢真正確定,也證實了她之前那不好的推測,不由得感到心涼。


    “等著看唐無憂會說什麽吧。”嶽靈心有點好笑自己竟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或許,唐無憂還沒有壞到她想象中的那個地步。可是,唐無憂聽了祝玲瓏的詢問之後,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床上的唐雪柔,道:“家妹與蔣國舅的確已有婚約,而且感情穩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拜堂成親,今日之事純屬誤會,還驚動了貴妃娘娘和薑統領,更讓國舅爺平白蒙冤,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說今天這丫頭,怎麽神神秘秘地往外跑呢,原來……哎!此事實在是令人難以啟齒,還望貴妃娘娘看在姻親的份上,替唐家堡守住此事,不然家父若是知道了,恐


    怕非得打折了這丫頭的腿不可!”


    唐無憂說著,朝祝玲瓏拜了拜。


    還真是個,好哥哥啊。嶽靈心眼角餘光看著床上的唐雪柔,露出一絲苦笑。她看見,唐雪柔眼角有若隱若現的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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