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驚的馬一路揚起積雪,拚命地往前衝,眼見那孩子就要被馬車撞倒。


    君如風一個飛身上前,順勢拔下腰間佩劍,劍不出鞘,徑直向馬腿砍過去。


    烈馬前腿一軟,“噗通”一下朝地上跪了去,但依然被巨大的慣性帶著,拖著笨重的轎廂往前俯衝。


    但這足以為君如風爭取到時間。他轉身一把抱起小孩子,騰身躍向路邊,等那馬車撞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帶著孩子安全地落在一旁。


    不過君如風還是有些驚魂未定,大口地喘著氣。


    小孩的母親哭哭啼啼地跑上來,抱過孩子,對君如風連聲道謝,直呼“大恩人”。君如風笑著摸了摸後腦勺,“沒關係,下次注意點,可別再讓小孩子這麽亂跑了,多危險!”


    說罷,君如風又轉過身去,看到那側臥在地上受了傷的馬兒,俯身摸了摸它的鬃毛,“你呀,以後別再這麽莽撞,要乖點,知不知道?不然下次就打斷你的馬腿!”


    “喂,說你呢!你誰啊你,竟敢驚擾我們家姑娘的座駕?你是不是活膩了?”突然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壓過周圍的陣陣讚歎聲,直衝君如風而來。


    君如風皺起眉頭,抬頭一看,這裝束原是拈花閣的丫鬟。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傷到書暖姑娘,還不趕緊賠罪?!”那丫鬟叉著腰居高臨下地指著君如風。君如風冷哼一聲,抱著劍站起來,看了一眼從眾人從馬車裏扶出來的女子,一身及地淡紫衣衫,薄如蟬翼,內裏襯衣上的繡花也若隱若現,卻還用薄紗掩麵,故作神秘,更是惹得周圍不少男人圍觀和露出


    難看的色相。


    “不好意思,我隻看到了孩子和馬,沒注意到還有別的什麽需要關心的。”


    “你!”


    “再說,明明是你們的馬車差點撞到人,小爺我好心替你們攔下來,才未發生事故,你們不道謝就算了,還敢賊喊抓賊,是不是也太不講理了?”


    雖說這拈花閣花魁的名頭大,但圍觀的也有講理之人,聽君如風此言紛紛附和,“是啊是啊,這位公子明明就是好心呀,不然那孩子就慘了!”


    “哼,大家都看到是那孩子自己跑到路中間來的,關我們什麽事?我們拈花閣也不是怕事的,今日你若是不道歉,就別想離開!”丫鬟見周圍這麽多人幫君如風,一時難堪,竟然死咬住君如風不放。


    “行啊,我不離開,反正我是剛從邊關回來,正要進宮向皇上匯報軍情,你們若是想留下小爺,那就讓你們管事的自己進宮跟皇上說去!”君如風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好,爺就在這兒等著”的架勢。


    那丫鬟一聽背後還有這等由頭,一時傻了,麵色難堪地站在原地。如今這般騎虎難下,想讓這嘴刁的丫鬟道歉是不可能,卻又拿君如風沒辦法,局麵不由有些僵持。紫衣書暖早已注意到這邊的爭執,整理了衣冠朝這方走來,清冽的目光在君如風身上打量了一番,便不再看他,垂眸看向臥倒在地上的那匹馬兒,對旁邊給馬兒查看傷勢的下人說道:“不爭氣的東西,留著


    有什麽用?不用治了,拖回去宰了吧!”


    君如風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急了,扭臉看著那個書暖,憤憤不平地說道:“它也是一條生命,你憑什麽就這麽把它宰了?”


    “憑什麽?就憑它是我們拈花閣的財產。我要想宰了它,你又能把我怎麽樣?”書暖好笑地反問道。


    “你!”君如風麵色一白,竟無言以對。


    方才那尷尬的丫鬟見主子反擊,立馬笑著附和道:“就是,這馬車是荼糜夫人賞賜給我家姑娘巡街用的座駕,書暖姑娘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你管得著嗎?”


    “你們!你們簡直蠻不講理!”君如風生氣地吼道,看他的樣子,好像宰了這匹馬就跟從他身上割了一塊肉似的。“哦?公子想要跟奴家講理?隻可惜,公子今日正趕著進宮向皇上匯報軍情,應該是沒空跟奴家跟奴家回拈花閣講理的吧?”書暖反問道,旋即聲音一沉,以命令的口氣對下人說,“把這畜生拖回去,立刻宰


    了!”


    “住手!”君如風厲喝一聲,搖了搖了牙。對騎兵來說,馬就像他們的朋友一樣,帶他們征戰四方,帶他們沙場馳騁,帶他們建功立業,是而君如風方才擊倒這匹馬的時候,並沒有拔出劍來。他作為先鋒,馬上作戰是常事,不僅僅是對自己的座駕


    ,他對馬兒本就有一種好感。如今聽見這拈花閣的人如此殘忍,竟要當著他的麵把這匹無辜的馬兒宰了,他忍不下這個心。


    “我跟你們去就是!你們想怎麽講理,咱們就怎麽講。”


    書暖聞言,轉過頭來,看著一臉堅定的君如風,麵紗下的臉似有一絲微笑。


    ……


    房間裏很安靜,窗外很淡的陽光從落光了樹葉的枝頭折射過來,落在窗欞上,誰也不打擾。嶽靈心坐在梳妝台前,將一隻盒子打開,裏麵已經堆了好些千紙鶴。嶽靈心翻了翻,自顧自地嗔道:“這家夥,竟然已經離開這麽長時間了。”說罷,又抬起頭來看著窗外,“爹,君叔叔,如風真的長大了,


    你們在天之靈也應該能安心了。”


    “噔!”


    門口傳來了什麽響動聲,打斷嶽靈心的思緒。


    嶽靈心回頭望了一眼,什麽都沒看見,但是緊接著又是“噔”的一聲,很細微的,仔細瞧才看見是一粒石子擊打在門上,又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好一會兒。


    “什麽人?”嶽靈心心想,是有人故意用石子敲她的門,故而提高了警惕,向門口走去。


    不過這人既然在暗處用石子投門,若是有惡意的話,那石子飛的地方恐怕就不是門板上了。


    嶽靈心走到門口,抬頭一張望,就瞧見了側身倚坐在對麵牆頭上的黑色身影。她先是一愣,接著有些哭笑不得。


    “薑大統領,你這打招呼的方式可不怎麽禮貌!”


    “這個角度看天,很好。”薑凡依然隻是仰著頭,望著遠處。建築群的夾角裏,悠悠的一片白雲浮在空中,安靜而美好。“你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就喜歡坐在那裏看天。趕緊給我下來!”嶽靈心不自覺帶上了從前教育小孩子的口氣。可能是因為她的靈魂比她的外表要年長得多的緣故,從小到大她就有比同齡人更成熟的心智


    ,說起來也像小大人,正好家裏又有個弟弟,凡是端著大姐的架子,後來對薑凡亦是如此。


    這兩人倒是從小也都聽她的話,有時候嶽靈心還不禁會想,若是她的話和江玹逸的話產生了矛盾,薑凡會聽誰的?


    嶽靈心話音剛落,薑凡已經落定在身前。他站得有些近,以至於嶽靈心抬頭就能感覺到他輕淺的呼吸聲。他正垂眸看著她,安靜的目光讓人想到秋日午後陽光穿過樹梢的樣子。


    嶽靈心不知怎麽心裏“咯噔”一下,許是他站得太近了,從未有過的近,便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絆在了門檻上。


    薑凡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拉回來,然後不動聲色地往後站了一步。


    嶽靈心長出一口氣,掩飾著尷尬,“你現在的動作是越來越快了,一點動靜都沒有,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像我這樣的人,才能做夜裏的事情。”薑凡不以為然地答道。嶽靈心微微歎了口氣。她何嚐不知道,薑凡在江玹逸身邊,幹得最多的是怎樣的事情?皇帝雖是九五之尊,天之驕子,有權力在手可呼風喚雨,可仍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擺在明麵上去做的,甚至有可能是


    他還在對你笑著,背地裏像薑凡這樣的人就已經出動,將你一家血洗。


    這麽多年來,薑凡作為江玹逸背地裏的那隻手,其實也算是嶽靈心促成的,她覺得薑凡手上沾的一半的血,應該算在她頭上。


    “像你這樣的人,堂堂的皇宮侍衛大統領,怎麽敢偷偷跑出宮來見我?”嶽靈心故意理解錯意思,露出一個打趣的笑容。


    薑凡本就不多話,此時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奉皇上之命,召你今晚入宮。”


    “入宮?”嶽靈心錯愕地看著薑凡,他臉上卻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還真是和江玹逸一樣沉得住氣的人。


    “如風回京都匯報戰況,皇上說,作為賞賜,讓你們一家人提前過個小年。”


    “這皇上倒是管得真寬。我們姐弟倆過年不過年,跟他有什麽關係?你去回他,如風匯報完軍情自會回家,我就不去了!這皇宮又不是我家,為何要去皇宮過小年?”嶽靈心背轉身,有些生氣。


    薑凡沉默著不說話,隻是看著嶽靈心的背影。


    頓了頓,嶽靈心冷哼道:“江玹逸倒是有心,故意派你來,知道我會擔心你完不成任務回去受罰。”


    “我沒事。”薑凡這會兒卻答得飛快,聲音依舊沉靜,聽不出半點波瀾。


    嶽靈心轉過頭來看著薑凡,心頭猶豫起來。她跟江玹逸鬥氣倒是痛快了,可連累到薑凡,怎麽也不好。偏生這江玹逸抓住了她的軟肋,她真是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算了,他既然自己要找不痛快,那我幹嘛不給他這個機會。不就是進宮,我去!”嶽靈心咬了咬牙。這皇宮不是刀山火海,她還不信江玹逸能把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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