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心毫不意外地看到來人,嘴角甚至泛起了笑意。如果說都這時候了,祝玲瓏還能在景雲宮中安坐,嶽靈心反倒會更加困擾。


    祝玲瓏的“適時”出現,證明自己猜得沒有錯。


    “瓏兒,你怎麽來了?”江玹逸趕忙握住那單薄的人兒的手。祝玲瓏的手凍得像冰塊一樣冷。江玹逸不禁皺起眉頭,“夜裏這麽涼,你不好好在宮裏待著,跑到這種是非之地來做什麽?”


    說著,江玹逸還有意瞥了一眼嶽靈心。


    是非之地?嶽靈心知道江玹逸暗指她招惹是非,卻也不惱,他越是這麽口不擇言,說明他越是窮途末路,相信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她是被冤枉的了,隻是嘴上還不願說出來,不甘心就這麽承認,是他錯怪了她!


    嶽靈心倒也不惱,大大方方地向小春子問道:“你方才可是想說你是受人指使,才會對蔣貴人下手?”


    “奴才……”小春子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祝玲瓏,又趕緊低下了頭。


    “今日你若是如實相告,興許還能留一條活路,否則,以你的罪行,誅你九族也不為過。”江玹逸竟難得地和嶽靈心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對於這件事,他想怕是趁早了結更好。畢竟蔣鵬飛也是朝中重臣,蔣貴人的事情已經引起一段時間的朝綱波動,是時候該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了。


    小春子驚恐地看向江玹逸。


    皇帝的表情看起來可不是開玩笑,何況金口玉言,說到做到。這下小春子似乎有些慌了,冷汗順著額頭和鬢角淌下來,連忙磕頭:“皇上饒命啊!貴妃娘娘、貴妃娘娘饒命啊,貴妃娘娘,您救救奴才,貴妃娘娘!”


    江玹逸微微揚眉,麵帶狐疑地看向身旁人。


    這小春子向他求饒倒也沒什麽不妥,但是玲瓏又能救他什麽?就算是要向嬪妃求饒,也該是麵前的皇後才對吧?


    “你這狗奴才!以為我家娘娘善良,就好欺負是嗎?”多喜出聲嗬斥。


    “娘娘,您不能這樣啊,奴才、奴才還有一家老小,您……”小春子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看得出來,這一家老小是真的。


    “本宮與你素不相識,也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些什麽,要怎麽救你呢?本宮雖然有幸得皇上寵愛,但也不能倚仗於此,就毫無原則地幫做錯事的人說話呀。”祝玲瓏一臉無辜地說,眼神裏還有些同情的色彩,卻看不出絲毫別的。


    到現在,她還沒有覺得一丁點愧疚嗎?


    嶽靈心看到祝玲瓏這張總是無辜單純的臉,不由得想起蔣貴人如今的麵容。有些人,總是會將那樣醜陋的一張臉隱藏起來,直到被人強行撕破……


    嶽靈心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後麵假山。


    一抹碧綠的影子往假山深處躲了躲。


    嶽靈心不動聲色,看著江玹逸,這個時候她多說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江玹逸反感的由頭,這樣他反而更覺得祝玲瓏無辜,倒不如讓他自己去品味個中深意。


    “你認識貴妃?”江玹逸擰著眉頭問小春子。


    小春子驚慌失措地看著祝玲瓏,就像是在等著祝玲瓏給他下一步指使,甚至是幫他解釋和開脫。


    “狗奴才,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多喜氣得臉都發白了。“皇上,娘娘,這奴才先前在禦膳房做事的時候,常來景雲宮送些東西,一來二往,就意味自己跟娘娘熟識了,其實娘娘根本就不認識他。奴婢看他是覺得娘娘受寵,又心地善良,才會纏著娘娘,想讓娘娘幫他說好話!”


    “多喜!”祝玲瓏嗬斥了一聲。“別多嘴。這段時間以來,本宮是代皇後娘娘處理一些後宮事宜,但這並不大表本宮就能越過姐姐行使權力。何況蔣貴人這件事,已經遠遠超出後宮的管理權限,應當由皇上來定奪,所以——”祝玲瓏看向小春子,“就算你求本宮,本宮也不能幫你說話。對不起。”


    祝玲瓏垂下眼眸,一副愧疚的表情,握在手裏的絹子不停地在手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嶽靈心看見祝玲瓏的手指上戴了一枚從前沒見過的玉石戒指。其實嶽靈心從前也沒怎麽仔細觀察過祝玲瓏,隻是就在幾天前,祝玲瓏還用這隻手抓著嶽靈心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也就是那時候,祝玲瓏“驚訝”地發現嶽靈心的手被燙傷了。


    而且,嶽靈心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玉石戒指的成色很舊,做工也很劣質,以祝玲瓏如今的身份,絕對不會把這種東西戴在手上,堂而皇之地出來走動。


    “傻丫頭,他自己做錯了事情,你有什麽好抱歉的?這種歹毒之人,不值得你同情。”江玹逸摟過祝玲瓏的肩膀,輕聲安慰道。


    他到現在都還以為,祝玲瓏是因為心軟,才露出這種表情!


    嶽靈心無奈地笑了笑,問小春子:“你都聽見了,貴妃是不會幫你的,所以你現在還有什麽要說的,趕緊都說出來,否則,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奴才、奴才……”小春子僵著脖子,看了看祝玲瓏,又看了看她手指上那枚戒指,臉上痛苦的表情掙紮了許久,仿佛內心裏在痛苦地抉擇。


    好一會兒,他終於低下頭,說:“是奴才做的,都是奴才一個人做的!”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後宮中行凶!一個禦膳房裏的下人,蔣貴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她下此毒手?”江玹逸厲聲問道。


    小春子低著頭,匍匐在地上,語帶絕望,“蔣家囂張跋扈。從前蔣貴人得寵時,就不把我們這些下人放在眼裏,做的東西稍微不合她的心意,她甚至會把整盤菜扣在我們臉上!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想著她現在失寵了,就算把她怎麽樣,也不會有人關心的,所以……”


    “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膽子!來啊,把他拖下去,打入死牢,交由刑部處理!”江玹逸狠狠地拂了把袖子,薑凡拱手領命,把小春子押了下去。


    雖然說結果比嶽靈心料想的稍微有些缺憾,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畢竟直接的證據是在小春子身上,隻要小春子的嘴閉緊了,就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那個真正的幕後指使者。


    “皇上,既然事實真相已經澄清,臣妾就不打擾你和貴妃休息了。希望你晚上,真能睡個好覺,畢竟現在看祝貴妃的臉,可比看蔣貴人的要算得上是一個美夢。”嶽靈心譏諷地笑著向江玹逸福身,轉身要走,江玹逸卻叫住她。


    “你怎麽能確定,凶手或者與他相關的人,今晚會出現在這裏?”江玹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帶著質疑。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願就這麽放過她。


    “怎麽,難道皇上認為,這一切都是臣妾一手安排的?用一個小春子,來做替罪羊,結束一切?”嶽靈心轉過身來,歪著腦袋,麵帶笑意地眨了眨眼睛。


    江玹逸有種被看穿心事的窘迫,但是這似乎也正是他想向嶽靈心表達的。他隻是不喜歡她這種說話的語氣,和嘲諷的姿態。


    “你自己應該清楚,朕的懷疑不是無憑無據,剛好你手上有那樣的燙傷,又剛好是你帶我們找到了凶手,不覺得太巧了嗎?”


    “如果說,一個被陷害的人,努力想要找出真凶來還自己清白,也算是巧合的話,那臣妾承認,確實很巧。”嶽靈心直視著江玹逸的眼睛,好像是故意給他看穿自己的機會。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她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


    江玹逸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或許他隻是無話可說。嶽靈心淺笑了一下,接著說:“如果皇上真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其實能抓到凶手,多虧了臣妾宮中的丫鬟碧水。要不是她給了臣妾一些提示,臣妾也沒辦法將計就計,用一個小計謀將此人引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嶽靈心有意看了一眼祝玲瓏。


    她的臉色和之前一樣蒼白。


    “如果這些話能夠讓皇上信服了的話,臣妾就先告退了。夜裏這麽涼,不為別人想想,也該考慮一下祝貴妃的身子吧。”嶽靈心這時候才正眼瞧了下祝玲瓏。


    兩個女人之間的眼神,心照不宣。


    嶽靈心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想讓祝玲瓏知道,她已經了解一切,如果祝玲瓏不想惹禍上身的話,最好不要輕易招惹她。


    “我們走。”江玹逸冷冷地看了一眼嶽靈心,摟著祝玲瓏轉身走掉。


    嶽靈心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今夜吹過的風有些冰冷。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蔣貴人。


    昨日恩寵萬分,今天卻如春花凋零。


    或許是在宮裏呆得久了,對人情冷暖的事故要麻木許多。


    但是今晚,嶽靈心卻感到心底有一抹涼意。人在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時,可以做出的那些事情,有時候真讓人毛骨悚然。


    不由得想起那些年,為了讓毫無希望的江玹逸登上皇位,她親手設計了太子,並動用父親的關係聯合朝中眾多朝臣,迫使先帝冊封江玹逸為太子,並在不久之後退位讓賢。而後先帝一病不起,幾天後便撒手人寰。


    其實,說實話,嶽靈心一度懷疑過先帝的死,是否真的是自然病故……


    如果說,兒子為了當皇帝,連親生父親都能殺,那麽嶽靈心自己曾做過的那些,和祝玲瓏正在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娘娘,您回來了?”李嬤嬤打著燈籠,在宮門口守著。


    嶽靈心在大門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來回跟了一路,該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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