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玹逸並未真的下狠手,但他也沒想到,從小習武的嶽靈心,竟然會羸弱到這個地步,隻要他輕輕一提,便可以將她扔出去!


    恍然想起他與她已經一年未見,一年前的她,也是現在這個樣子嗎?還是說這一年,她竟已消瘦至此?


    “皇上,你不能這樣對娘娘啊!皇上!”李嬤嬤噗通跪了下來求情,生怕江玹逸一個偏差,真就要了嶽靈心的性命。


    祝玲瓏也怕,小臉煞白——這可是她受封貴妃的好日子,不說真在自己宮中死了人,觸了黴頭,若是傳出去,還不得有風言風語說她受封第一天就蠱惑皇上,逼死了皇後?


    於是趕緊上來拉住江玹逸,勸道:“皇上,你別這樣,姐姐她畢竟是皇後,不管做錯了什麽,也請皇上念在她母儀天下的身份,不要與她計較。”


    嶽靈心聞言明白三分。這祝玲瓏口口聲聲是在為她求情,但是字字句句卻都將責任歸咎於她頭上。若說錯,她隻錯在當初心慈手軟,沒有一刀宰了這個小賤人,不是她嫉妒,而是一想到江玹逸憤怒到發狂的樣子,她就覺得暢快。


    沒錯,她一點也不覺得心痛,這個她曾愛到骨子裏的男人,如今再怎麽與別的女人糾纏不休,她都不再有一丁點感覺。


    “母儀天下,她配嗎?”江玹逸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骨節分明的手掌按在嶽靈心脖子上,絲毫沒有鬆動。


    李嬤嬤見再這樣下去,嶽靈心就算不死也得半殘,便壯著膽子說:“不管皇後娘娘配與不配,那都是皇上您自己的選擇,怎麽如今卻要怪到娘娘頭上?”


    江玹逸心頭某處被李嬤嬤一語戳中,不由怒從中起,朝李嬤嬤胸口狠狠地踢了一腳,罵道:“你是什麽東西,敢教訓朕?今日朕就是親手掐死了她,也輪不到你來管!”


    嶽靈心麵上閃過焦急神色,卻是心疼李嬤嬤。她仰頭直視著江玹逸,雙目通紅。


    “那,就請皇上殺了臣妾。”


    江玹逸的手緊了緊,又慢慢鬆開些。


    “嶽靈心,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這些年來,嶽家的勢力雖然一削再削,但其根基深厚,一時半會兒也很難觸動其根本,所以不管怎麽說,嶽靈心靠著娘家的支撐,也坐得穩這皇後的位置,哪怕不受寵,卻也不至於被廢,更不可能隨隨便便被殺。


    看著江玹逸滿臉壓抑的怒氣,嶽靈心憋得通紅的臉上兀自擠出一個笑容來。笑得很難看,卻發自內心。


    她早就知道,江玹逸不敢。


    他那麽煞費苦心得來的江山,他怎舍得為了一個女人,輕易地毀掉?


    “皇上當真以為,自己很了解臣妾?”


    她臉上的笑,讓江玹逸感到有些眩暈。在這種時候——在他隨隨便便一用力,就可以要她性命的時候,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個女人不是瘋了是什麽?


    江玹逸的手,不由放鬆了力道。


    嶽靈心趁機深呼吸了一口,緩過勁兒來,便又說道:“敢問皇上,到底了解臣妾什麽呢?你是知道臣妾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還是知道臣妾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


    江玹逸啞口無言。誠然,他與她相識的時間不算短,成婚也已三年有餘,然而她剛才提的問題,他卻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心裏莫名有些堵得慌。


    這女人,果然不能跟她多說一句話,她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給他心煩,心煩得想要殺了她,卻又下不去手!


    江玹逸提著嶽靈心的脖子往旁邊地上一扔,嶽靈心便被摔出門外,撞倒了嗞嗞燒著的火盆,踉蹌倒在地上。手腕上傳來的疼痛,讓嶽靈心眉頭一緊。


    李嬤嬤驚呼著撲過來扶她,景雲宮的下人們自是不敢動,而祝玲瓏想要來扶,又被看出苗頭的江玹逸拽回了身邊,擁進懷裏。


    “對朕來說,你不過就是一個賤婢而已,朕為何要知道你的喜惡?趁朕還沒有決定廢掉你,趕緊滾蛋!”江玹逸摟著祝玲瓏,瞪著嶽靈心,眼神似要吃人。


    “姐姐,你還是先走吧,皇上這邊,妹妹會好好勸他的,你就不要跟皇上置氣了。”祝玲瓏可憐巴巴地對看著嶽靈心,那怯生生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嶽靈心捂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臣妾這就滾,不過煩請皇上再讓這景雲宮的管弦聲吹奏得大些,這樣臣妾在清秋院裏,也能借著弦樂,好好地辦完葬禮。”說罷福了福,帶李嬤嬤退出了景雲宮。


    牆頭的鸚鵡踱著步,嗓音尖細地學舌。


    “老狗!送葬!老狗!送葬!”


    祝玲瓏妝容精致的臉像是漏了破綻,白得有些滲人。旁邊的丫鬟見狀,趕緊拿了笤帚去趕牆頭的鸚鵡。


    掃把還沒過來,神氣的鸚鵡就翅膀一張,飛沒了影兒,隻在空中還留下那吟唱的餘音。


    “老狗!送葬!”


    江玹逸不由多看了一眼,那鸚鵡,怎麽端的這般眼熟?


    從景雲宮出來,到清秋院,不過是穿過一條巷子的距離。這一大早就開始折騰的吹吹打打,不是做給她嶽靈心看的,又是什麽?


    回宮的路上,嶽靈心一想起江玹逸氣歪的下巴,就大笑不止。


    “娘娘,方才你為什麽不解釋,明明是皇上自己下令,從那天起,隻準往清秋院裏送素白的衣料,更不許你簪花挽發,讓你好好地悔過!”李嬤嬤還是氣不過嶽靈心受了冤枉。從小到大,嶽靈心在將軍府都是被當成眾人手心裏的明珠一樣寵著愛著,幾時受過這樣的閑氣?從嫁了他江玹逸之後,倒是什麽苦頭都吃過了,最後還落得心殤一場。


    “我解釋清楚了,他就不生氣了嗎?若愛一個人,看她的缺點也是歡喜的,若恨一個人,看她的優點也是厭惡的,我跟江玹逸說再多,都不過雞同鴨講,沒意義的。”嶽靈心搖搖頭。


    “可不管怎麽樣,剛才他也不能那樣對你啊!就是當初蔣貴人小產,他也未曾敢對你動手,隻罰你禁足思過,方才卻險些值你於死地!”李嬤嬤想到當時的情形還覺得後怕。


    “他殺了我,反倒一了百了,以他的小心眼,怎麽舍得讓我這麽痛快?倒是李嬤嬤你,以後不要再跟他求情,他下手沒個輕重,別沒殺了我,卻傷了你。”嶽靈心擔憂地皺了皺眉頭。


    “奴婢就是死,也要保護好娘娘,這是奴婢在夫人的病榻前發下毒誓的。娘娘也要答應奴婢,絕對不能再虧待自己。”李嬤嬤激動地握住嶽靈心的手。


    嶽靈心吃痛地吸了口氣,把手抽出來。李嬤嬤這才發現,嶽靈心的手背上被燙了好幾個水皰出來。


    “娘娘,你這是……你剛才怎麽不說呢?”


    李嬤嬤想起來,方才嶽靈心摔倒時,撞翻了門前的火盆。燒紅的碳烙在肉皮兒上,必然是很疼的吧,她卻到現在都一聲不吭!


    “說了就能好嗎?我怕再耽擱一會兒,我就要疼死了,巴不得趕緊從那鬼地方出來。”嶽靈心撅嘴說。


    “娘娘你!”


    “好了李嬤嬤,人家都要疼死了,你怎麽還這麽多話?快回宮去給我包紮一下吧,要是落下什麽病根,以後我可就真沒人要了。走啦走啦!”嶽靈心推著李嬤嬤,把頭靠在她肩頭撒嬌。


    李嬤嬤拿她沒法子,隻能歎口氣。這丫頭,真的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是當真對皇帝死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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