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止住哭的小雪媽,又失聲痛哭起來。小雪欲再安慰,被好鋼攔住,示意就讓她哭一會兒。幾分鍾後,小雪媽停住哭,拉著小雪的手,說道:“好吧,你有啥願望,隻要你能說出來,我們一定做到。”


    “我和媽,一定會盡全力的。”好鋼說。


    “謝謝媽媽、謝謝老公!”小雪想了想,說道:“我先對身後事說三個想法,以後有啥願望,回家再說。”


    好鋼說:“那你說吧。”


    小雪說:“第一,把我能用的器官捐出去。隻要能救人,我會感到很欣慰的。”


    “我支持!這樣做,實際上也是讓你的生命能得到延續。”好鋼說:“一會兒,咱谘詢一下醫生,怎麽辦捐獻手續。”


    “捐器官的事,新聞報道也多,媽也不反對。”小雪媽說,“那第二呢?”


    小雪說:“第二,把我的遺體捐給醫科大學,讓她們好好研究我的病情,也許對以後治療會有所幫助。”


    “我不同意!”好鋼立即表示反對,“我不能讓他們在你身上殘忍地剖來剖去。”


    “人死了,就啥也不知道了。不管他們怎麽剖,反正我也不知道疼。”小雪說到這兒,自己也覺得好笑,不由得笑了,又望著好鋼,深情地說:“老公,就依我,好嗎?”


    “好鋼,咱就依了小雪吧。”小雪媽眼睛噙滿了淚水。


    好鋼也是眼淚汪汪,隻好點點頭。


    小雪說:“這第三,等我的遺體沒有利用價值了,就火化,但不要為我買墓地。現在提倡綠色殯葬,我要積極響應。”


    “小雪,媽答應,媽都答應你。”小雪媽說完,又嚎啕大哭起來。


    “媽,你別難過。人總有這麽一天的,隻不過,我比正常時間提前了一些。隻是,我不能為媽媽盡孝了。”小雪傷感地說:“我也想為社會做點貢獻,但上天已經不給我時間了。所以,我隻能把自己獻出去,彌補一下缺憾。媽,老公,謝謝你們支持我!”


    好鋼為小雪辦好捐獻手續和出院手續後,向王教授道別。


    王教授握著好鋼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太難過,更不要內疚,該你做的,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到位了。接下來,就聽天由命吧,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呢!”


    “奇跡,會發生奇跡嗎?”好鋼眼前又是一亮。


    “但願吧。這人哪,意料之外的事,總是在不斷的發生。”王教授說著,送好鋼出門,看到小雪,忙走上前,握著小雪的手:“姑娘,我支持你的做法!”


    “王教授,謝謝您的支持。”小雪臉上露出笑容,“其實,我這樣做,也是為自己著想的。我覺得,當鬥不過病魔的時候,選擇快樂離開,是最好的方式,也特別謝謝你的主張。”


    “是的,我欣賞你的選擇,更佩服你的捐獻行為,我代表患者及其家屬,代表醫科大學,感謝你!你的行為,為大家做出了榜樣。我要通過各種途徑和渠道,弘揚你的精神。你真是個好人……”王教授本想說“好人一生平安”,但突然意識到,對一個被他判了死刑這樣說,並且隻有三個月生命的人來說,好像不大合適,話到了嘴邊,又忙改口說:“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好鋼開著車。小雪坐在副駕位上,這還是她住院後第一次離開醫院,她東看看,西望望,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感到興奮。


    好鋼關切地問:“路上多少有些顛簸,身體吃得消嗎?”


    “沒感覺怎麽難受。”小雪說,“我反而覺得,比在醫院裏感覺好多了。”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出來後看看風景,心情一定會舒暢一些。”好鋼說,“在醫院這麽多天,別說一個病人,就算是一個健康的人,也會憋壞的。”


    “是啊。好鋼這些天,真是受苦了。”坐在後排的小雪媽說:“也耽誤你不少時間,影響工作了吧?”


    “還好,我的工作彈性比較大,很多事情可以帶到醫院做,沒怎麽耽誤。”好鋼說,“再說,單位領導和同事們也很體諒、照顧我,好多事情沒有安排我做。”


    “小雪出院後,就到家裏休息,我來照顧。”小雪媽說:“你可以好好工作,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


    “媽,您放心吧,小雪還是由我來照顧。再說,她有啥願望,我很清楚,也能幫她實現。”好鋼說,“我準備再請三個月的假,好好地陪著小雪。”


    “媽,我想回我們的小家,和好鋼在一起。”小雪說。


    “好,媽很知趣,給你們騰出時間和空間,好好地過過二人世界。”這孩大真是不由娘啊,小雪媽心裏有點酸酸的,但她能理解小雪的心情:“媽要是想你了,就到城裏去看你。”


    “這幾天,我要好好地想想,怎麽安排我的生活,怎麽實現我的願望。”小雪說:“從現在開始,我要把自己當成一個正常的人,自己打理生活。老公,媽媽,你們千萬不要再把我當成病人,不要處處想著照顧我,不要讓我有心理負擔。”


    好鋼嗬嗬地笑了:“遵命,我一定把領導的三個‘不要’精神貫徹落實到位!”


    汽車下了高速,沒走多遠,便拐進一條村中路。坐在路邊的一隻黑狗,看見車拐進來,忙站起來,看到汽車,兩眼放光,感到特別激動。小雪忙叫停車,剛打開車門,那隻狗就撲了上來。


    “小黑!”小雪興奮地叫道。


    小黑趴在小雪身上,不停地哼哼,似乎在埋怨,這麽長的時間,小主人不回來看望他。接著,又圍著小雪蹦來蹦去。


    這時,小雪媽喊道:“行了小黑,甭嘚瑟了,上車回家吧。”


    小黑聽了,離開小雪,跳進副駕駛室。小雪坐上車,將小黑抱在懷裏。小黑高興地舔著小雪,還不停地搖著尾巴。


    好鋼驚奇地說:“這小黑,還真能聽懂人話呢。”


    “狗是通人性的。”小雪媽說,“今天早上,我告訴小黑,要去看小雪,他就一直跟著我,送我坐上長途車。每次我出門,回家時,總是看到他在門口迎接我。沒想到他今天在這兒等著,可能知道小雪今天要回家吧。”


    “小黑呀,似乎有第六感覺呢。”小雪說:“我讀初三時,當時已經15歲了,看到一隻小狗被大狗咬傷了。我好心疼,就把他抱回家,讓媽媽給她治傷。傷好後,這隻狗就留下了,我給他起名叫小黑。那時,小黑好象就二、三月大。以後,我每天放學,他就在路口迎接我。甚至讀了高中、上了大學,每次放假回家,也總能看到他臥在路口。媽媽說,他是想著我該回家了,特意去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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