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 黎市已經入秋。處於熱帶的海島依然被高溫籠罩,烈陽如熾, 海風將熱氣吹出層層波紋。


    封越這幫人慣會享受,私人海島, 沒有遊客打擾, 最是自由舒適不過。


    “聽說前陣子你跟人打架了?”


    封越一見尤好就好奇發問。


    尤好微詫:“封先生怎麽知道?”


    他笑得玩味,“孟逢的事, 我有什麽不知道的。”


    ——當然是從蔣願安那聽說的。孟逢沒有特意瞞著,和蔣願安不經意提及一次,後者知曉後,自然也告訴了另外兩個。


    “衝冠一怒為紅顏, 我們孟二也是很牛氣的。”蔣願安嘖聲, 摟著女朋友打趣。


    尤好瞥他一眼,移開視線,垂眸看向地上。


    “記得那片海嗎?”孟逢睨他,“還想被扔進去就直說。”


    “別別別!”蔣願安忙擺手,笑嘻嘻攬著女友走開。


    頭上突然多了個遮陽的物件,尤好抬眼,瞥見遮陽帽的帽簷。


    “戴上這個,省得曬傷。”孟逢站在她身邊, 給她戴帽子的舉動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房間早就著人安排好, 麵朝海灘,景致闊然高遠,從落地窗向外看, 天際和海岸線遠遠連成一線,碧藍如洗。


    尤好進房間放東西前,封越在後頭和孟逢開玩笑:“怎麽樣,用不用給你們倆安排同一間?”


    孟逢照常拿話堵他,像每一次被他們編排那樣,半帶威脅,毫不留情地嗆回去。


    尤好加快腳步,走得更急了幾分,像是想要講他們的對話聲遠遠甩開。


    回房換上輕薄的衣服,適合海島的氣溫,尤好往床沿邊一坐。響起敲門聲,門外是孟逢的聲音:“尤好?”


    她走過去開門。


    “換好衣服了?”孟逢垂眸略一打量,見她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下去吃飯。”


    “我不太想吃……”


    “不舒服?”孟逢皺眉,伸手探她額頭,“中暑了?”


    尤好微微偏頭避開,他頓了一頓,若無其事收起手。


    “沒事。”她說,“我隻是沒胃口。”


    “哪裏不舒服?”他追問。


    尤好搖頭,“有點困了,想先睡一覺。”


    孟逢見她堅持,默了默,應下,“那你先睡,過兩個小時我上來叫你。”


    她說好。


    孟逢走後,尤好關上門,走倒床邊,正對床鋪倒頭就栽倒下去。悶悶趴了許久,別說入睡,半點倦意都沒有。


    她有一點煩躁,關於她和孟逢。她的心思一直不敢讓孟逢知道,她怕對於孟逢來說,她僅僅隻是一個願意照顧的小姑娘。有的事情一旦捅破,他們就再也不能好好相處。


    他是什麽人?君誠實業的孟逢,什麽沒見過,什麽沒試過,別人想要的他統統都有。


    而她隻是個普通的大一新生。


    尤其孟逢的朋友總是開他們的玩笑,每回孟逢都會麵無表情地把話題岔開,絲毫不為之動容,沒有一點尷尬,沒有一點不自在。越是注意到這一點,尤好就越是沮喪。


    有的事她不敢想,卻總是忍不住去想,越想又越覺得自己注定要失望。


    窗外麗日綽約,風光正好。尤好蜷身縮進空調薄被裏,一動不動,靜靜躺了數個小時。


    ……


    晚一些時候,封越的另一幫朋友也到了,各自帶來朋友,海島上不算冷清。晚飯前許多人去遊泳,幾座庭前都有泳池,足夠使用。


    孟逢上樓去喊睡醒的尤好,帶著給她買的泳衣,“去遊泳嗎?解解乏,過一會兒正好吃晚飯。”


    尤好接過他遞來的紙袋,往裏瞅一眼。


    “你可以去試試看合不合適,我等你。”孟逢已經踏進屋內。


    每間房都是小居室規格,有客廳,有浴室,甚至有下廚的餐台,臥室單獨隔開。


    尤好回臥室試泳衣——卻並沒有真的穿,從紙袋裏拿出來一看,在鏡子前比劃,看了又看,她抿緊唇。


    孟逢給她買的泳衣是連身的,一直到膝蓋,腰部有幾層裙擺,長及大腿,領口是圓領,袖子遮到上臂過半處。看起來倒像是有點像芭蕾舞裙。


    尤好的心情一下子落到穀底。


    兒童款式!


    孟逢給她買泳衣買的是兒童保守款!在他心裏,她真的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女生,沒有半點女性魅力可言!


    尤好在臥室裏待了幾分鍾,走出去仍是那一身短袖t恤陪運動風短褲的打扮。


    “不合適?”見她脖子上掛著手機繩,手裏沒拿東西,孟逢挑眉頭。


    尤好低聲說:“我不想去遊泳。”


    孟逢打量她,察覺她的情緒莫名低沉,想了想沒有強迫她,“那好,不去遊泳,到樓下去散散步吹吹風,屋子裏待久了悶。”


    尤好隨他一起下樓,一樓無比熱鬧,幾座並排連在一起的別墅都有人住進,庭院前的遊泳池裏時不時傳來嬉鬧聲。


    孟逢想帶尤好去散散步,尤好卻沒心情,“我想自己逛逛。”


    “你……”


    “很快就回來。”她不待他多說,轉身隨意擇了一條路走。


    尤好沒有回頭,她能感受到身後孟逢的注視,此時心煩意亂,更不想回頭。她沒有去太遠的地方,左邊有片林子,不知名的樹枝葉低垂,高人一頭的地生植物正綠,走著走著見枝葉間有未見過的的果實,路旁立著一塊牌子,用英漢雙語寫著“摘食果子請小心,當心紮手”。


    尤好歎一聲氣,百無聊賴地停住腳,伸手摘果子。


    ……


    等了半天不見尤好回來,孟逢正四處找她,兜一圈繞回一樓客廳,尤好從左邊側道慢慢走進來。


    他快步過去,還沒開口,瞧見她奇怪的姿勢。


    “……受傷了?”


    孟逢麵色一緊,想碰她不敢碰,最後握住她的肩頭,“怎麽弄的?”


    “剛剛摘果子,不小心被樹枝尖兒劃了一下。”尤好說沒事,動身要往裏走。


    孟逢拉著她到沙發前,摁著她讓她坐下,“別動。”他轉身找出備用的醫藥箱,蹲到她身前給她上藥。


    尤好穿的運動短褲是白色的,鑲紅線邊。最深的一條傷口在大腿處,沁著細小的血珠,因膝蓋也劃傷一點,她脫了鞋,腳踩在茶幾邊緣,支起腿。


    孟逢清理好她的膝蓋,扭頭要處理她大腿的傷處,視線一滯。她微微分著腿,寬鬆的短褲本就不長,她支起腿的那一邊更是往下滑。褲緣太大,露出內裏。


    白色的底,小草莓的圖案,頗具少女青澀風格。


    尤好見孟逢動作停住,眼裏略帶不解。孟逢立時醒神,隨手從旁邊扯了條攤子搭在她腰上,蓋到腿根。


    尤好微愣,“二哥?”


    “你冷,蓋上不會著涼。”


    “我不冷……”


    “說你冷你就冷,上完藥之前別講話。”孟逢皺了皺眉。


    尤好不知道他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給自己蓋一條毯子,但也隻好不語。


    孟逢抿著唇,一言不發。尤好覺得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特別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進行什麽大手術。


    其實隻是給劃傷的地方消毒擦藥而已,劃破的時候挺疼的,尤好眼裏漫起了淚,可還沒哭,突然又不想哭了。


    然後她就悶頭一路走回來。


    上完藥,孟逢二話不說,趕她回房換衣服:“這一套不好看,換一套,你不是帶了其他的衣服,隨便換一身。”


    “我覺得這樣挺舒服的……”


    “晚上蚊子多,你不怕被咬?”孟逢不許她反駁,催促,“快去。”


    尤好扁了扁嘴,轉身上樓。


    ……


    尤好晚飯沒有吃多少,在眾人全都吃完之前,她就推說吃飽了,提前離開餐廳。


    封越瞧著她的背影,笑道:“這是怎麽了?”睨向孟逢,一臉好奇地問,“你家小姑娘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啊,你得罪人家了?”


    孟逢瞥他一眼,懶得搭理。


    夜晚的海景十分美,海風怡人,一幫人在海灘上鬧了許久才回去,幾座別墅燈火明亮,到處都是熱鬧的局。


    尤好窩在房間沒有出來,十一點多他們提議去沙灘上bbq,客廳一時空了。尤好拒絕了孟逢的邀,等沒人在一樓客廳,這才下樓。


    她穿過廳裏繞到泳池前,正要往左邊走,被等在落地門前的人影嚇得一頓。


    “終於肯出來了?”


    孟逢好整以暇地低睨她。


    “……二哥。你怎麽在這?”


    他不答反問:“你要去哪?”


    “去逛逛……”


    “那好,我陪你一起逛。”


    尤好動唇想拒絕,他不給她機會,牽起她的手腕走在前頭。


    “當心點,雖然有燈,晚上還是黑,仔細看路。”


    視線落在被他握著的手腕上,尤好眼睫顫了顫,說不清是什麽心情。


    走在下午走過的小路上,尤好無比沉默。孟逢陪著她沉默了半晌,到底還是開口:“心情為什麽不好,說給我聽聽。”


    她下意識否認:“我沒有。”


    “沒有?你當我傻還是當你自己傻?”


    腳下步履輕輕,兩個人腳步都不重,沙礫被鞋底摩挲的聲音,在這夜色下格外清晰。蟲鳴三兩道,穿插在枝葉間,給幽微的月亮添了幾分韻味。


    這條路走了有一會,已經到林深處,行過一處小亭,從亭子下來就是拐彎,彎道後步行五六步有一處石凳,再前麵沒有路了,孟逢也懶得繼續往前,和尤好在石凳上坐下。


    “說吧,我聽你說。”他仍執著於剛才的問題。


    尤好沉默許久,扯了個理由:“我隻是……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才沒什麽力氣。”


    “身體不舒服?我問你你不是說沒有不舒服?”


    孟逢作勢要探她的額頭,她搖頭,“不是什麽大問題,可能是這裏太熱了,一下子有點不習慣。”


    “真的?”


    “真的。”她用力點頭,生怕他不信。


    沉吟過後,孟逢信了她的說辭,對她道:“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和我說。知道嗎?”


    尤好輕輕嗯了一聲。身側的手不自禁捏緊石凳邊緣,她微微垂下眼。其實很想問,為什麽呢?


    為什麽有事一定要和他說?


    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


    這些都是為什麽?


    但她不敢問。


    沉默再度泛濫,尤好深吸一口氣,想換個話題。今天從到這來以後,情緒的確太不對勁了,她應該要控製好的。


    “二……”


    樹木之後似乎有別的動靜,打斷她的話。


    尤好和孟逢都頓了一頓,互相對視一眼,就聽那陣聲響越來越清晰。在他們剛剛走過的那個亭子裏,離他們所坐的石凳不過五六步的距離。好在一個拐彎,再加上樹木擋住視野,不順著路走下來不會發現這裏。


    “啊……嗯……”


    衣物摩擦聲,男人急切的喘息和女人的嬌吟,無比清楚地傳來。


    尤好的臉早在聽清那陣動靜的時候“轟”地一下就紅了,孟逢蹙了蹙眉,當即抬手。


    被攬進孟逢的懷裏,尤好整個人都愣了,一側耳朵貼著他的胸膛,另一側被他用手捂上,這個動作比不遠處的聲音更讓她滯怔。


    “閉眼,等一會就好了。”


    尤好愣愣的,隔著衣物感受他的體溫,他身上的清爽味道纏卷她的呼吸,尤好隻聽得到被捂住的耳朵裏,“砰、砰、砰”,一陣陣傳來自己如雷的心跳。


    盡管耳朵被捂上,還是無法全然擋住聲音。亭子裏的人開始說話,孟逢聽得清楚,尤好其實也聽到。


    “叫大聲點……!”


    “……嗯……願安……”


    孟逢剁了蔣願安的心都有了,好好的房間不用,非要到樹林這種地方!


    尤好閉著眼,臉紅得滴血,被孟逢手掌捂著的耳朵,燙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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