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回雪重回廳內,感覺到一種沉重的氣氛。此時洛文山、瑾妃、景流雲正坐著,沒有人說話。洛回雪在瑾妃的招呼下,到了她身邊坐下。


    還是洛文山先開口了:“娘娘,不如我們到內堂坐吧,喝杯水,慢慢說話。”


    瑾妃點頭,四人便往內堂去。洛回雪的手被瑾妃握著,跟在她身旁,正好同景流雲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如此,甚好。


    待都落座,洛文山便忍不住問道:“可是在宮中不順?席間,見娘娘喝了那麽多酒。”


    既沒有外人在場,瑾妃便也不掩飾了。喝了酒的緣故,她整個人有些迷離,但是看得出眸子裏透著茫然。她深深歎了口氣,兩行淚滾了下來。


    洛回雪一見,忙遞上絹帕給她擦了擦眼睛。瑾妃將絹帕握在手中,一言不發。


    見瑾妃如此模樣,洛文山有些擔心了,眼前這個人前風光的瑾妃娘娘更是他的妹妹,他又問道:“文芯,究竟怎麽了?”


    瑾妃拿起絹帕又擦了擦眼角,歎了口氣,望著洛文山說道:“哥哥,不用擔心,也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你會如此嗎?可是皇上對你不好?”他問她。


    洛回雪也望著她,眼前的瑾妃並不似之前見到的那般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她更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婦人。洛回雪忽然覺得她很可憐,之前對她的恨意也減輕了不少,看她的眼神也柔和多了。


    “皇上,已經許久未到芳闌宮了,聽王鐸說,倒是很多時候宿在飄搖宮。”她幽幽地說。


    洛文山明白了,原來是這個原因,他幫不了。後宮的爭風吃醋是在所難免的,畢竟皇上隻有一個,而妃子,卻數不勝數。妹妹因為這個原因生氣倒也罷了,至於傷心,那便真的是庸人自擾了。


    便安慰道:“聽聞儀妃娘娘之前抱恙在身,或許因為這個原因,皇上才多加關心。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抱恙?那個女人自從入宮以來,就一直做出弱不禁風的樣子。可這近二十年來,兒子照生不誤,恩寵也長盛不衰,說她抱恙,誰信?不過是耍些花招留住皇上罷了。皇上竟然也信她,真是過分。”瑾妃氣道,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景流雲隻是坐在一邊,並未說話。他本就內斂,自宮素月去後,話更是少了。隻是會偶爾勸一下瑾妃。


    “回雪,你去過飄搖宮,你可見到那個女人抱恙?”瑾妃忽然問向洛回雪,洛回雪一怔,她實際並未去過飄搖宮,如何回答。


    不過好在瑾妃也沒有讓她回答的意思,說這句話不過是為了支持自己剛才的說法。


    洛回雪想了想,說道:“姑姑,其實沒必要為此煩憂。儀妃娘娘現在有的,姑姑之前早就有了。況且,最難測帝王心,後宮多妃,皇上多情,自古以來就是這樣。說句大不敬的話,姑姑為了一顆不可能僅為自己跳動的心而憂傷,其實沒任何必要。”


    瑾妃望著洛回雪,一時也忘了哭了。


    洛回雪見狀,便接著慢慢說道:“海底月為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這種遺憾,是避無可避的,倒不如看得淡些,於人於己都開心些。”


    洛回雪的聲音很輕很柔,看瑾妃的樣子,是聽進去了。


    當然,她不知道,洛回雪的這番話,不僅是說給她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洛回雪感覺景流雲在向她望,當然,她知道這是錯覺,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不過實際上,景流雲是在看她,帶著一種玩味的眼神。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瑾妃重複著,眼睛又紅了。


    “回雪,不要亂說話,你看,又把姑姑惹傷心了。”話雖如此說,洛文山卻覺得洛回雪說得甚是在理。她如今與之前大不相同,說的話、做的事都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像是多了些東西。


    是了,灑脫。這讓洛文山心中很是安慰,但是也多了些憐惜。這要經曆過什麽,才能讓她改變如此之多?


    “回雪說得對,這些事情看得重了,傷的是自己。可是,處在這種環境中,我如何能不在意?宮裏的女人,沒了皇上的恩寵,寸步難行。”瑾妃歎了口氣。


    洛回雪反倒笑了:“姑姑,怎麽是沒了皇上的恩寵?在南越,隨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雖然皇上未立皇後,可誰不知道芳闌宮的瑾妃娘娘寵冠後宮?再者,寸步難行更是無稽之談,姑姑這麽說,讓七皇子情何以堪?”


    洛回雪的話把瑾妃逗笑了,細想想,確實如此,儀妃最多不過是與她平分秋色,代替不了她,終究是她強勢些。不由得用纖細的手指點著洛回雪的額頭:“到底是我的親侄女,話都說到我的心坎裏去了。”


    “回雪說的不過是實話,姑姑心裏也清楚,隻是一時沒想到而已。”洛回雪笑著說道,一臉純真讓瑾妃更是喜歡。


    洛文山笑眯眯地望著自己的女兒,責怪道:“這丫頭,說話沒大沒小的。”


    “回雪,和你說了多少遍了,稱呼流雲怎麽還是七皇子?不是說了叫表哥嗎?”瑾妃嗔怪道,邊說邊望向景流雲。


    景流雲一抬頭,沒有接話,端起身邊的茶水喝了一口。


    洛回雪並未看景流雲,如今,她正在慢慢習慣漠視他,正如他漠視她一般。隻是既然瑾妃說了,她不能不答。略一沉思,笑著說道:“姑姑,這一點您就隨了我吧,叫七皇子好,我喜歡這麽叫。”


    瑾妃無奈地搖搖頭,朝著洛文山笑笑。


    景流雲始終沒有說話,隻是用餘光瞥著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他想不明白,方才剛被他潑了酒,如今,這麽快就若無其事,還能如此談笑風生,她究竟是怎樣的人?


    不過,不管如何,她始終都是自己的仇人,是害死素月的凶手。這一點,景流雲心中早已認定,因而,又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對了,哥哥,你可知道邊關有五皇子的人?”此言一出,三個人的目光都望向瑾妃。看這眼神,瑾妃便明白他們都不知道。


    “我也是今日拜別皇上時無意中聽說的,說是五皇子為了增援邊關戰事,將手上的兵權一分為二,其一繼續留守京城,另一部分,已派往邊關,增員宮一。”


    洛文山沉思著,半晌問道:“你想怎麽做?”


    “皇上目前已經很看重儀妃和五皇子,這件事事關重大,自然不能讓他們母子倆出風頭,否則以後還怎麽壓製。哥哥,我想,我們要不要去邊關做點動作?”瑾妃的聲音有些低,在征求洛文山的意見。


    “不行!”幾乎是同時,景流雲和洛回雪斬釘截鐵的說道。


    氣氛忽然很尷尬,四個人麵麵相覷,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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