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煥山,癡心崖,孩子坐在山道邊的青石上,像往常那樣聽老奶奶講故事。


    “凡顏易老,情愫難消,一夜風雨,葉落幾許?化作新泥去……花開葉凋零,天涯咫尺心,千歲春秋一朝枯榮,何年與共?”


    “奶奶,您唱的什麽呀?”


    老人並沒回答孩子的疑問,開始了她今天的故事。


    ………………


    蒼茫大地,洪荒時代,離火族部落。


    時值仲夏,豔陽吐炎,熱氣猶如水波一般在焦黃的地上浮動。


    正午時分,火族都城的神社周圍,夏風輕掃,周圍的竹林葉綠如浪,蟬鳴亂空。


    一名小男孩提著網兜,靈敏的在竹林裏穿梭……忽然,男孩停下了腳步,兩隻發亮的眼睛瞄準了前方青翠竹杆的獵物:一隻肥蟬。


    就是現在!男孩手臂彎曲,揚起網兜向竹杆方向猛地揮下。


    噗通!


    ……………………


    “嗯?神社外邊兒的土地原來這麽軟,早知道就不猶豫大半天直接跳下來了。”


    “廢話!你壓我身上當然軟啦!”


    男孩可曾想到,自己就要捕獲最值得在夥伴中炫耀的“獵物”時,天上忽然落下一個人影,把自己壓在了下邊兒。


    “哇,你誰?”男孩聽見身子上的人發出受驚雛鳥般的聲音。


    “你先從我身上下來好不好!”


    當壓住自己的人移開之際,男孩一躍而起準備教訓他的時候,卻發現……在自己眼前的,嫣然是一名清秀可人的女孩。


    烏黑的流海上,柔滑頭發被向後齊齊梳起,頭頂有兩片躍動火焰般紅玉組成的發夾,腦後的黑發若蠶吐新絲,行雲流水般垂下直至腰間。


    細柳眉下一對浸水紅瑪瑙似的大眼睛盡顯純淨,在姑娘蛋白般的嫩臉上,微微透出一抹粉暈,精致的小鼻子和花苞般粉紅的唇瓣微微嘟起。


    看她一身柔滑紅色綢緞的衣服,領口露出一點白玉般的肌膚,同時鎖骨勾勒出迷人的輪廓,整件金色火紋長衣像是一片葉子,把她輕輕包起,稚嫩的身子初現浮凸,含苞待放。


    男孩惱怒的心頓時平靜下來,當然他並不是被女孩的容貌所影響,而是……他從來沒看過這樣華麗打扮的同齡人,平時部落裏的的小夥伴哪個不是粗衣麻布,女生也幾乎都是大大咧咧,和男娃娃們鬧作一團,無一不是灰頭土麵。


    而眼前的女孩,不僅穿著自己這輩子想都沒別想的上好綢緞,而且幹淨得猶如一顆深海的珍珠;還一副滿是疑問的矜持樣子盯著自己,好像沒見過自己的同齡人似的。


    “你是誰?”女孩的聲音泉水般清澈。


    “這問題該我問好吧!”男孩稚嫩而初現堅毅的臉上掛起滿滿的無奈。


    女孩歪著小腦袋,喃喃道:“我叫曼珠。”一邊說著目光一邊移到了男孩手中的網兜上,其中滿是好奇。


    “我叫沙華。”男孩並沒注意到女孩的好奇,而是對她的來曆充滿了興趣,當注意到女孩身後神社那高高的黃土牆時,小沙華似乎發現了什麽,指著圍牆道:“你為什麽會從牆裏爬出來?”


    “我就住在神社裏邊兒啊,而且一直都不能出來,悶都悶死了!”曼珠說著指向盯了半天的網兜:“你這是啥?”


    沙華拿起自己花了一晚上才編織好的網兜,得意的道:“這可是我的寶貝,用的是最結實的竹棍和兩層葦繩漁網,其他人的都比不上它牢靠呢!”


    “這是用來幹嘛的呢?莫非是發飾?”曼珠嘟著嘴,特意看了看男孩的腦袋。


    “你家網兜用來套頭上啊!”


    沙華沒想到這女孩連網兜都不認識,之前有族中官員的孩子罵自己鄉巴佬,原來這女孩比自己還土!


    就在這時候一隻倒黴的螞蚱正好路過不遠處的草叢,沙華目光一閃,箭步衝上的同時網兜破空而下,另一隻手幾乎在同一時間伸進兜裏將“獵物”抓住。


    “喏,就這麽用的。”沙華提著螞蚱掙紮的一條腿回到曼珠身邊,而曼珠則害怕的後退了幾步:“討厭蟲子!”


    接著,曼珠靈動的眸子盯上了不遠處在花上休憩的蝴蝶:“沙華,你給我捉那個。”


    沙華一臉不屑的道:“女人才抓蝴蝶呢,要是讓別人知道我這一世英明就毀了!”


    眼看蝴蝶就要飛走,曼珠急忙從袖子裏掏出兩顆用嫩綠葉子包好的東西:“我用這個給你換。”


    “什麽玩意兒?”沙華正要拒絕,曼珠已經撥開了綠葉,隻見一顆剔透的冰晶狀的東西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陽光下反射純淨的光芒。


    冰糖!要知道這可是隻有部落裏大貴族家才有的東西,離火族部落土地並不適宜種植甘蔗,其他遠方的部落雖然有甘蔗田可以做糖,但一般都是壓榨曬幹後又黃又雜瑣碎的糖渣,製作冰糖需要大量的繁瑣工序,而且隻有族長專門指派的人家才知道製作方法。


    上好的冰糖產量極少,色澤剔透猶如初凝的冰晶,味道甘純無一絲雜質,入口冰涼且甜美四溢,遇唾液迅速化開沁人心脾;在這遠古時期的大荒享有“甜黃金”的美譽,而且冰糖的味道在出產以後會隨時間而變得黏牙幹癟,所以越早吃的味道越好。


    交好的他族使節若送禮冰糖來離火族,必須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到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獻給族長,而族長則會分一些給自己極為寵幸的親信。


    上次沙華老爸去給族裏效忠了半輩子的大祭司修大門的時候,祭祀曾賞過一顆冰糖,拿回來一家三口分三份;自己那一份舔了一口感覺簡直如嚐仙味,愣是把小指指甲大的糖分成三份吃了三天!


    現在這姑娘居然一出手就是兩顆!質地比自己上次的還要好,像是第一時間做出來的似的。


    “成交!”沙華立馬提著網兜朝蝴蝶衝了過去。


    ……


    ……


    夜晚,離火族部落大都城外五裏的小村莊,村後一間破舊的小茅屋裏。


    “孩子他爸,燈油快沒了,明兒記得用柴去換!”農婦粗糙的手撥了撥燈芯,接著麻利的搓著草繩準備明天拿去賣。


    “搓搓搓,你那繩子值幾個錢?每天幹那麽晚還費燈油!”男人沒好氣的在後邊兒桌子上,逗著兒子抓來的螞蚱抱怨道。


    “去去去!你砍那點柴又值幾個錢?!還得買斧頭!”


    “柴比繩子值錢多咯!”


    “嘿!你是三天不吵嘴癢是吧!”


    “爸!媽!你們煩不煩!”坐在男人身邊的沙華抱怨了聲,從兜裏拿出一小顆冰糖,滿是貪婪的張開了嘴。


    啪!


    男人看到沙華手裏的東西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小兔崽子!哪來的冰糖!你不會去祭祀家偷東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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