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兄弟的腳步一頓,放下心來,籲口氣重新退回去。


    這時那飛遠的白色物事才倒飛回去,被洛明光抄在手中。徐林才看清楚,感情是一把劍,卻沒有發出金屬應有的光澤度,反倒像是啞光了似的,慘白慘白。


    他剛想仔細看看到底是用什麽材質做的,那劍卻在國師大人的手中消失不見了。


    那邊怪叫聲又起,原來是申屠接連又在旱魃身上削下幾塊肉來。


    旱魃像是知道今晚討不到好去,身影左突右閃,像隻困獸一般,急於掙脫刀光織就的網。偏偏那白森森的劍神出鬼沒,總在她欲逃走時出現,攻她必救之處。


    被劍一擋,申屠便趁機追上來再次將她纏住。


    如此幾次,旱魃似是惱了,任由申屠如影隨形的刀在她身上肆意破壞,不惜空門大露,拚著受重創的危險拔腿就跑。


    她的速度很快,幾乎一轉眼就到了徐林跟前。徐林猝不及防,下意識提刀便砍,隻聽一聲“噗”的悶響,如中敗革,半點沒有刀切入肉之感。他的手臂一震,感覺手上一疼,竟然虎口震裂。


    對方卻毫發無傷!


    方才見申屠毫不費力接連從旱魃身上削下骨肉,原當極容易,現在才知,這鬼東西竟然刀槍不入,難怪國師大人臨行會專程去請申屠。


    他一怔之下,一股腥臭撲鼻而來,隨即一隻黑黝黝的爪子對著他的麵門抓來。


    他想起那爪子刀斬不斷的樣子,膽子一寒,幾乎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把刀適時橫架過來,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旱魃又被申屠纏住。


    徐林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原本一手握刀,一手提燈,燈籠不知被他著急之下扔哪裏去了,握刀的手兀自微微顫抖。


    這鬼東西果真不是他這種凡人能夠對付得了的!


    徐林有了這個認知,以刀尖抵在地上,雙腿打著顫往後退了退,再退了退。


    再看場上,申屠的動作仿佛更快了,隻聽慘叫連連,黑色的小塊皮肉紛飛如雨。徐林都忍不住都替旱魃難受,暗自吐槽,這若是傷在人身上,恐怕早已失去了行動力,這旱魃之軀果真強悍!


    國師大人站得比先前更近,不斷有金燦燦的光從她手中溢出來,而那神出鬼沒的劍不時看準時機飛出去,旱魃幾次避不過,被那劍在身上開了幾個透明窟窿,而那透明窟窿處滋滋作響,像是什麽濃烈的腐蝕之物附著在裏麵,一寸一寸腐蝕著皮肉。


    兩人前後夾擊之下,旱魃的叫聲終於漸漸低了,脫離了樹影遮擋,月光共燈光照耀之下,徐林赫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的雙臂上隻剩白森森的骨頭,卻依舊在上下揮舞著極力防禦。


    徐林自認沒多少同情心,但見到旱魃的滿身透明窟窿,白骨森森的慘狀也有些不忍。


    一念至此,突聽國師大人那輕柔的聲音傳進耳中:“別再抵抗,免得再受零碎之苦。過去的都過去了,好好的去豐都受罰,以期業障早消,然後投生個好人家,下輩子和和美美的,再不受苦……”


    這聲音反複說著,循循善誘,語速很慢,很縹緲,卻充滿悲憫和蠱惑的力量,聽在耳中讓人覺得如同沐浴在陽光下,還在幼時模樣,母親含著慈愛的笑容溫柔叮嚀,讓人隻想順從,不願有半分違逆令她傷心。


    徐林突然就想起母親來,臨出門老娘也是百般叮嚀,囑咐他仔細身體,好好當差。他心頭一熱,就想跟著應和,突然一個恍惚,陡然腦子清醒過來,暗道還好沒有丟醜。


    剛籲一口氣,卻見到龍驤衛中有兩名侍衛直直向國師的方向走去,口中還喃喃低語,仔細聽來,似乎在應著國師大人的話。


    徐林心頭巨震,這兩人想是心誌不堅,被國師的話蠱惑了。


    忙招手讓身旁的下屬去把人拖回去,再駭然望去,清輝下國師大人分明還年幼的臉龐花苞清露般麗色難掩,他卻由衷升起一種敬畏之心。


    旱魃的動作不知什麽時候停了,歪著腦袋,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泛著奇異的光澤,似乎在思索。


    不過一瞬,突然仰天長嚎,頭上亂發根根飛起,齜牙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然後和身上撲,目標正是舉劍相待的國師大人。


    “唉…….”


    一聲幽幽的,淡淡的,含著無限悲憫的聲音響起來,國師手中白森森的劍高高舉起,


    劍尖所向,正中旱魃眉心,隻聽滋滋聲響,旱魃淒厲長嚎,聲音如孤狼夜嘯,淒惻處不忍卒聞。


    慘嚎聲中,她全身血肉如布帛遇火,雖沒冒出火星,卻一點一點冒著黑煙,或從身上剝落,或被被徹底化成灰燼,片刻功夫已隻剩一具白骨。


    白骨中,一縷黑煙悄悄溢出,洛明光一隻在暗夜中依舊白的像發著光的小手伸出,在空中畫出一個金色的光圈,將這縷黑煙圈在圈子裏。


    那白骨頃刻倒地,發出淩亂的脆響,想必已經散成一堆。


    她掏出帕子把長劍上仔仔細細的擦幹淨,然後白光一閃,長劍再次消失。


    這次徐林看清楚了,因為她指尖突然多出一根細長的東西,光線暗淡,看不清到底是什麽。


    她抬起手在自己鬢發上插了一下,徐林這才看清楚,赫然是一件白色的長笄。


    他想起她常常戴在頭上的那支骨笄,她的衣服常換,首飾也常換,唯一不換的便是那骨笄,原來是把利器。


    她站在原地,一雙手抬起來,在空中變化著各種反複無比的手勢,像是幽曇在夜半猝然開放,張揚著每一朵花瓣,豔麗的詭譎。


    隨著這手勢起,周圍淡淡起了金色光暈,這光暈越來越亮,慢慢把先前圈著那黑煙的光圈也納入其中。


    那黑煙在金芒中四處衝撞,仿佛想要衝破這壁障。


    申屠上前一步,戳指怒罵:“孽障!做下這滔天惡事,禍害多少無辜百姓,還不思悔改!掌誌大人不惜耗費精血送你入豐都,免得你六魄不全,來世投生成心智不全之人,你不感恩,還想怎得?”


    也不知那黑煙聽懂了沒有,衝撞的越發厲害。


    申屠張張口想說什麽,擔心打斷洛明光,便把勸她放棄的話咽了回去。


    少時,洛明光再次取下骨笄,笄尖對準自己的手指用力紮下去。


    徐林的心一揪,那一定很疼吧?


    指尖一滴精血被彈出去,若輕舟劃開水麵,開出一條長長的路。這“路”旋即被金光填滿,無邊無際伸展,不知要通往哪裏。


    那黑煙被金光裹挾著、推搡著,漸漸在這通道上越來越遠,消失在視線盡頭。


    “掌誌大人心善,何不任她自生自滅?”申屠的聲音響起來。


    “我不是心善,她既然做下這孽,理該去地獄受業火焚燒之苦,身死,罪卻不能消。”


    申屠搖搖頭,“掌誌大人還是心善,她雖受點苦,但來生卻不會做個蒙昧無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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