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昀隨即想到,多虧了那些童女們鬧這一出,今日他就不無暇再召見妹妹了。


    看著洛明光笑道:“妹妹逢凶化吉,老天保佑。”


    在他眼裏,別人死則死了,與他何幹?天下亂就亂了,與他何幹?


    洛明光臉上殊無一絲喜色,若是能夠,她寧願自己去麵對淳和帝,也好過那麽多青春年華的女孩子們將性命丟掉。


    太後和樂陽長公主好一陣子才回來,臉色很是沉鬱。


    樂陽長公主還好,太後則一隻手都是顫抖的。


    她不是氣那些童女膽敢弑君,而是氣淳和帝沒個為君的樣子,氣自己當年眼瞎,定要先帝把皇位傳給這樣一個人。


    如今悔得恨不能時間重新來過,卻半點沒有奈何。


    樂陽長公主扶著太後坐在榻上,幫著順順氣,嘴上卻什麽也不能勸。這宮裏布滿淳和帝的眼線,有些話不方便說。


    太後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平靜一會兒,招招手讓洛明光過去,拍拍她的手道:“今日皇帝沒空見你了,等會兒讓阿昀送你回去,阿昀整天不著家,偌大的公主府,你義母一個人也挺孤單的,沒事你多去府裏住,陪陪你義母。”


    “是,明光回府稟一聲就去義母那裏小住。”


    洛明光乖乖應下來,太後這是要保護她呢。今日的事她雖暫時躲過,保不齊淳和帝哪天想起來,又要召見她。


    樂陽長公主今日把甥舅名分先定下,淳和帝若還要幾分臉麵,就不會直接去長公主個府招人。


    但她們著實也沒徹底放心,淳和帝越來越不講究,沒之前那麽在乎史書評說了。


    洛明光明白太後的苦心,因此特別誠心的給太後磕了一個頭,然後和沐昀先行告辭出宮。


    走出宮牆,回望身後連綿的飛簷碧瓦,金碧輝煌下不知藏著多少肮髒汙穢,不知多少冤魂徘徊其中。


    洛明光眯眯雙眼,最近宮裏新增的幽魂怨鬼太多,淳和帝今日受驚,陰邪必定趁虛而入,就算龍氣也抵擋不住,勢必要大病一場。


    沐昀陪著洛明光回到洛府,準備接上苗嬤嬤和染霞霜色,再稟告家裏要去公主府小住。


    洛宴齋竟然還在家裏,因為洛明光被召進宮,他不知結果會怎樣,有沒有運氣一步登天,所以一直在府裏等消息。


    聽說洛明光回府,急急忙忙跑到丘氏那裏。


    洛明光正跟丘氏稟告要去公主府的事情,沐昀懶得跑一趟,壓根沒進門,就在大門外等著。


    洛宴齋一眼看到洛明光還是離府時的打扮,甚至頭發絲似乎都沒亂一根,麵色平靜,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異常,似乎隻是出去跟閨中密友說了說話。


    他下意識愕然開口:“你怎麽回來了?”


    這樣的相貌不是應該留在宮中成為皇上的女人嗎?難道皇上沒看上她?不應該啊?


    丘氏眼中的鄙夷幾乎都遮掩不住,娘的,二丫頭若是她女兒,她就跟這利欲熏心的混球拚命。


    洛明光也愕然回道:“這裏女兒的家,女兒不回來還會到哪裏去?難道還留在宮裏不成?”


    丫的,老小子打什麽主意當我傻!有這樣一個賣女求榮的爹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沒有……不是,我是說,見到皇上了?皇上有沒有說為什麽召見你?”洛宴齋在洛明光那雙清亮的,幾乎讓他無所遁形的視線中,心裏一突,話都有些不利索。


    “女兒沒見到皇上,”洛明光看著洛宴齋一瞬間灰下去的眼神,笑得興災樂禍:“皇上挺忙的,哪有空見我。不過,太後說了,女兒既然認了長公主殿下做義母,那麽皇上就是女兒的舅舅,改日皇上空了,再讓女兒正式拜見!”


    所以說你那些小心思都收收吧,想當皇上的便宜老丈人,下輩子再投個好胎吧!


    洛宴齋強自掩下失望,有了甥舅名分,估計皇上也不好下手了,不過也說不準,衝兒媳婦下手的皇帝不是沒有。


    洛明光懶得再跟洛宴齋虛頭巴腦應付,“太後娘娘今日吩咐,義母在府裏孤單,也沒個說話的人,想讓女兒去多住些時日,望父親、母親準許。”


    “呃,去吧,去吧!”洛宴齋心不在焉揮揮手。


    “到了公主府要好好孝敬長公主殿下,不能惹殿下生氣。”丘氏象征性交代一句。


    “是,女兒謹記母親教誨。”洛明光福福身退出去,回到時晴軒收拾自己的東西,帶著苗嬤嬤和染霞霜色一起離府。


    宮裏的那一場驚心動魄的事件到底沒瞞住,到了入夜,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淳和帝也並不再打算隱瞞,遴選進京的童女,除了死去的,共計三百五十六名,一律下令絞殺。


    其父母著當地官府斬首,為首的柔兒和胡杏夷三族。


    就連當時參與遴選的大太監也全部沒能逃過這一場浩劫。


    包括為淳和帝出主意廣納童女的道人玄樸,也在下令處死的人中。


    這玄樸也是精乖,立刻上稟淳和帝,稱其曾在宗門中的古籍中見到過延年益壽丹藥的煉製方法,現今正在學習,有望煉出可令人青春常駐,長生不死的丹藥。


    淳和帝大是動心,饒了玄樸一命,封其為少師,留居宮中,專事長生藥的煉製。


    淳和帝對於此事的處理,令許多人愈發看清了局勢。若說淳和帝之前還有幾分在乎臉麵,在乎史書評說,那麽近年來卻愈發看得開,愈發連表麵功夫都不想做了。


    一個人若不要臉了,沒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一個皇帝若不要臉了,天下將會如何?


    因此在血雨腥風之後,朝中為數不多的,仍有善心的臣子們紛紛心灰意冷,有的以尋歡作樂麻痹自己,有的沉寂不言,有的幹脆辭官歸鄉。


    這些朝中大事且不管,而此時的洛明光乘著馬車剛剛進入樂陽長公主府的大門。


    沐昀的小廝南城在大門裏給沐昀一個眼色,伸手指指沐昀住處的方向。


    沐昀了然點頭,在洛明光的車窗外交代:“妹妹,回去換洗過後去我院裏一趟,給你看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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