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晨光金色的光圈簇擁下,他一身衣冠潔白如雪,衣帶當風,長身玉立,仿佛方自天際邁步歸來的世外仙人,不染塵埃。


    走得近了,能看見眉目並不如何出色,五官卻出奇的瑩潤。不同於韓采柏的清雋雅致,也不同於沐昀的俊美昳麗,更不同趙衍的高徹軒昂,他的風姿不在其表,而是一種由內到外散發的出塵,大千世界、紅塵萬丈,渲染不了的出塵。


    趙衍不滿於洛明光眼珠子都不會眨的盯著人家,不著痕跡靠近一步,淡淡道:“該走了!”


    她聞言不僅沒有收回目光,反倒舉步迎上。


    趙衍心塞地蹙緊眉頭,瞧這著迷的模樣,真是不忍直視!再美的美男子能美過本世子?


    苗嬤嬤隻瞄一眼自家主子的眉頭,立刻抬起腳步打算去規勸洛明光。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不能直勾勾盯著人家男子看。


    趙衍叫了聲嬤嬤,搖頭示意她原地等候。


    沐昀沒注意這些,用下巴點點那人,介紹道:“衍哥大約不認識,那位是吏部尚書陸大人之子陸忘機,京城鼎鼎大名的忘機公子。平素深居簡出,少有人識。”


    韓采柏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笑道:“原來便是上屆春闈的狀元公,相傳狀元公身體欠安,無法入仕,原來竟如此風采照人,令人心折。”


    三人說話間,看到洛明光徑自走向陸忘機,蹲身行了一禮。而陸忘機麵帶淺笑,雙手拱起,腰身深深彎下,態度竟然十分謙恭。


    而風十四娘亦步亦趨跟過去,向陸忘機略略點頭。陸忘機亦是拱手頷首,仿佛舊識一般。


    看不到背對他們的洛明光的臉色,卻見陸忘機始終含著溫淡的笑說著什麽,很是熟稔的樣子。若非趙衍知道洛明光從未到過京城,還以為二人是知交故人,陌路相逢,相談甚歡。


    兩人交談片刻,便並肩向這邊走來,陸忘機路過三人身邊,拱手為禮,微笑招呼:“趙世子、沐大公子、韓公子,在下先走一步。”


    說完徑自上馬,轉身遙遙衝洛明光欠身頷首,然後打馬而去。


    沐昀“嘿”了一聲,“不是足不出戶嗎?他倒是誰都認識!”


    ******


    日頭斜斜掛在西邊的天空,已經有飛倦的鳥兒陸續遠歸。茫茫蒼穹下,京城神都那雄偉浩大的身影卻已然在馬匹起起落落間,隱隱約約進入視線。


    “……染霞穩重,霜色機靈,兩人又熟知各家的規矩,有她們幫襯,姑娘盡管放心。”


    染霞和霜色是沐昀讓母親樂陽長公主挑來送給洛明光的。


    越靠近京城,苗嬤嬤越發囑咐地多。由不得她不擔心,了解的越多,才知道她的新主子對禮儀是多麽的生疏,就會個蹲身禮還是馬馬虎虎,其餘見什麽人該行什麽禮簡直是半點不知。苗嬤嬤有時都懷疑她是從哪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長大的。


    洛明光笑笑挽著她的手臂搖了搖,“嬤嬤放心,就算出了錯又怎樣呢?大不了讓人笑話兩句,沒關係的。”


    苗嬤嬤不讚同地搖頭,怎麽能沒關係?將來有一天她成了順義王世子妃,成了順義王妃,代表的就是整個順義王府的臉麵,出了錯漏,人家笑話的可是整個順義王府。


    正要勸兩句,馬車卻突然停了,隨即有嘈雜的聲音傳進來,然後是沐昀的聲音:“妹子,下來吧,洛大人接你來了。”


    洛明光怔了一下,她顧著和苗嬤嬤說話,不知已經臨近京城,突然聽到她那位不知是不是的父親猝不及防到了,心中突然起了片刻的慌亂和不知所措。


    就算洛大人是她的父親,其實也不是她的父親。她的父母親人隔著時空,今生不知還能否再見,孑然一身在這陌生的異世,即將麵臨完全陌生的家人,一顆心上上下下沒個著落處。


    洛大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繼母可好相處?姐妹兄弟們可會相處融洽?洛家到底是怎樣的情形?她的介入是對是錯?這些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即將是什麽。


    苗嬤嬤看出她的僵硬,心驀地一軟,畢竟是個小姑娘,遭遇還那麽可憐,如今乍要見親人的麵,心裏定然忐忑,想想怪叫人心疼的。


    拍拍她的手笑著安慰,“姑娘,老奴扶您下車。不怕的,那是您的父親,哪有父親不疼愛子女的?”


    洛明光定了定神,強笑著“嗯”了聲。


    苗嬤嬤當先打簾下車,伸出手來好讓洛明光扶著下去。


    洛明光搭著苗嬤嬤的手下車,趙衍和沐昀還有範橘等侍衛也都已經下了馬。


    韓采柏方從車中下來,對麵正走來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身邊行著一輛油壁香車,窗格中隱約露出一個倩影來。


    沐昀說過,韓采柏是禮部尚書韓汲的親侄兒,那麽來迎接他的應該是韓汲的家人了。


    趙衍和沐昀正在和一名中年人說話,確切地說,是雙方正在見禮寒暄。


    青青原野上人馬喧囂,原來是各家來接歸人的都已到了。


    洛明光撒眼一瞧,原野上長亭接短亭,她便猜測大約此處是送別和迎接歸人的地方。


    “……趙世子和沐大公子不遠千裏護送小女回來,下官真是感激涕零,這份恩情真不知該怎麽報答才好!這樣,改日由下官做東宴請兩位,也算聊表一番心意,兩位請一定不要推辭才好!”


    洛明光四下打量的功夫,那中年人態度十分懇切得拱著手同趙、沐兩位說道。


    那是一位年約四十許的中年人,相貌甚是儒雅,頜下留著短須,看上去文質彬彬。


    她還記得這張臉,正是這身體的生身父親洛宴齋,和年輕時比起來,多了些成熟和世故。


    “洛大人客氣,實則一路多虧有洛姑娘料理飲食,我等出門在外也方便不少。”


    應酬的竟不是沐昀,而是趙衍一板一眼跟洛宴齋客氣。


    洛明光暗道,衍哥原來也會跟人客套。


    沐昀則看過來招手道:“過來,妹子,這位就是洛大人了我。洛大人,人小爺帶回來了,是不是令愛小爺可不知道!”


    後一句正是對著洛宴齋說的。


    洛宴齋還待要和趙衍客氣,聞言雙眼看過來,盈盈走過來的少女身姿聘婷,臉龐兒漂亮的如同早春清晨最嬌妍美麗的花骨朵兒,姣花軟玉一般,嫩生生叫人心生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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