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扉頁落款的名字,韓東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果然是祝廣峰的日記本,或者說是他的隨手記事本更為恰當,做醫生的一般都是必備一個這樣的本子,用來記錄一些重要的手術,和一些重要的病人信息,以便於緊急時刻,用來應急。


    盡管韓東有著無數種手段,對祝廣峰的家裏進行一次篩查,但即使是萬載經曆,心堅似鐵,韓東也是不願在這個時候,再去對他的家人帶去一些不必要的傷害,如此這般卻是皆大歡喜。


    隨手翻開記事本,韓東一頁一頁的仔細看了起來。


    “劉娟,三十五歲,術後反應良好,已經出院三周,建議半月之後回來複查!”


    “張小兵,二十七歲,術後經常性頭疼,伴隨有低燒,但是均為超過38.5,建議半月後出院,三月後前來複查!”


    ......


    記事本的前半本幾乎都是這樣簡單的記錄,看不出問題來。


    但隨著韓東的不斷翻動,自己想要的信息還是緩緩的浮現了出來。


    看著手中明顯皺皺巴巴的紙頁,韓東能夠想象當初祝廣峰在寫下這一頁內容之時,心中的緊張和無助。


    字跡潦草而又模糊,看的出祝廣峰當時是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書寫下來的。


    “今天下班之後,小悠已經下班回來了,這還是第一次她比我提前下班。今天一連做了三台手術,雖然都是小手術,但還是站了整整七個小時,身心皆疲,但看著正在廚房辛勞的妻子,還有小石頭開心的小臉,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韓東緩緩的翻動微黃的紙頁繼續看了下去。


    “那一直重複的噩夢又來了,我再一次夢見了小悠和我的母親她們變得不再是她們了,在夢中她們皆是神色猙獰....她們....好像在夢中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或許是因為最近院裏正在進行職稱評定我的壓力太大了吧,但是這個夢卻已經是好多次了,這是一種預兆嗎?”


    日記從這時候開始變得斷斷續續,但值得一提的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祝廣峰已經是完全不會用這個記事本來紀錄病人的信息了,而是完全的變成了他個人情緒的展露。


    看了一下日期,第一次寫下這樣的日記是16年的三月,而從他的字裏行間能看得出,他所說的噩夢,卻早已經是存在了,而不是從16年才開始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覺得小悠變得越來越不像她自己了,而且我總覺得我的母親和小悠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瞞著我,那夢中的猙獰神色,今天我是第一次在小悠的臉上清楚的看到了,她那泛白的瞳孔,還有那要擇人而噬神色,嚇到我了,我能....感覺的到,她當時是真的想要殺了我,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將小石頭送到了他外婆家,我們這個家此時變得很危險....”


    “今天我第一次找父親談了此事,但他卻不以為然,做了一輩子醫生的他顯然認為是我的精神出了問題,這從他的眼神中就能看的出,隻是....隻是我自己真的知道,我並沒有問題!”


    “果然,在父親的授意下,我的母親和小悠開始以各種理由讓我去看心理醫生,我其實是抗拒的,但看著小悠和母親期待中又擔憂的神色,我妥協了,我真的是希望問題是出在我的身上!但....”


    “我又做夢了,這一次....這一次卻是關於...關於小石頭的!”


    “夢裏小悠猙獰的大笑著,她手持水果刀,一刀...一刀的刺在小石頭的身體上,我知道這是夢....她平時是一個連魚都不敢殺的人,又怎麽會這般對待她自己的親生骨肉呢?我知道....這一定是我的問題,看來我確實是病了,好在小悠幫我預約了706醫院。”落款日期是17年的二月。


    看到這裏韓東微微一歎,顯然短短半年時間的噩夢和現實中妻子和母親的種種異樣之處,已經是徹底的擊垮了這位醫術精湛的年輕人,他已經是屈從於心中的恐懼了。


    “先生到了!”


    看著窗外已經出現的酒店,韓東微微一笑合上了記事本出聲道:“送我去山塘街!”


    “好嘞!先生一看就是行家!”


    到了山塘街點了一份梅花糕,一份生煎和臭豆腐,韓東便安靜的品味了起來,生活有時就是這樣,越是崢嶸,你就要越是從容,要是隨著它的腳步前行,你會發現你根本無力抗拒很多事!


    品嚐著美食,韓東又是看起了祝廣峰記事本。


    “今天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和小悠談一談,我要徹底的了結這件事情,她是我的妻子,我愛她,但為了小石頭,為了我們這個家,我必須要做出這個決定!”


    落款日期是五月份,在此之後便是長久的空白頁碼,但是從那些被撕扯掉的茬口來看,卻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一直翻到了最後一頁,這才又重新有了字跡。


    日期是十二月,已經是距離事發最近的日期了!


    “今天我再一次看到小悠和母親嘴角那猙獰的笑容,甚至有的時候她們已經是不再掩飾了,但我卻是毫無辦法,她們是我最親的人,是孩子的母親和奶奶,我無能為力,恢複正常的她們還是會帶著我去醫院為我治療,但其實真正有問題的卻不是我,而是她們,但這一切卻隻有我自己知道而已,即使是我的父親他至今還是以為是我的問題。”


    “我查了很多的資料,但卻是一無所獲,我不知道她們這是怎麽了?或許....”


    日記到了這裏結束了,看的出祝廣峰去榆州的時候並沒有帶這本日記,不然的話必然也會被當做證物落在警方的手中。


    雖然記事本中被撕扯了很多,但韓東還是得到了他想要訊息。


    那就是之前他的猜測基本上是對的,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祝廣峰從頭到尾都是沒有殺妻的預謀,那麽榆州的殺妻案或許是當晚發生了什麽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這才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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