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人是個江湖人,譚昭好不容易擠進去,一眼便瞧見了地上染血的大刀。


    也是混過三年江湖的人,譚昭一眼便認出這把刀是當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裏一突,迅速望向屍體的臉。


    死的人是那個西域刀客。


    李尋歡被人質問,他左手還沾著血,順著袖口滴落在地上,與地上粘稠的血液積聚在一塊兒,他抿著嘴唇,神色緘默卻並未開口反駁。


    一會兒的功夫,大理寺便來人了,因是牽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來的還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長得身材高大,據說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屬一流,他見現場繁雜便直接喚手下清場,譚昭就這麽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關朋友,譚昭臨走前多了個心眼,花了一小時讓係統把現場陳設都錄了下來。


    就怕這大理寺將之定性為江湖械鬥,一個朝廷命官攪和進江湖裏,如果是一般時候沒什麽,可死人的話……這就很難辦了。


    譚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長時間,一個大理寺官差來請他,他跟著去,進門就看到了左明,隨即拱手道:“下官拜見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為懷疑譚昭才傳喚的,而是因為:“譚大人,本官聽聞你與李尋歡交好,可是真?”


    他說話不怒自威,顯然這是一位深諳邢獄之道的官老爺。


    譚昭不卑不亢地開口:“是,下官是李編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編修近日裏有什麽異常?特別是你倆經常一同進出藏書樓,他可有什麽異動?”


    ……昨天發現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譚昭搖了搖頭:“不曾。”


    “當真?”


    譚昭適時地表現下書生意氣:“左少卿,下官雖份列末等,卻並非你牢獄裏的犯人。再說李編修為人正直,絕不會做出殺人越貨之事。”


    左明沒想到這傳聞中才學普通的狀元郎竟是這般模樣,他在此之前已經傳喚了不少人,各個說的義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這人眼神清明說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個人才。


    總比些蠅營狗苟的小人來得好。


    “那你覺得是誰殺的人?”


    這是問他?譚昭錯愕地抬頭,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後誠實地搖了搖頭:“下官不知。”


    然後說完就被請出來了,這位大理寺少卿辦事挺雷厲風行、鐵麵無私的,譚昭想了想,最好還是去見李尋歡一麵。


    這一麵,便是等了兩日。


    第三日的中午,譚昭拎著臨江仙的醉紅釀去見李尋歡。


    陰暗的牢房裏氣味迷人,一路走過這犯人臉上都神情木訥,拐了兩個彎才看到李尋歡的牢房,這獄卒便道:“譚大人,您快些說話,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尋歡畢竟是李家人,這會兒也沒受多少苛待,雖然一身囚服,看著倒是挺精神,見到他也有些高興:“譚兄,你怎麽來了?”


    譚昭就將水酒遞過去,看著他接過才說話:“我要再不來,你豈不是要饞死在這牢裏了!”


    “知我者,譚兄也。”


    這到了冬日,牢裏是真的冷,譚昭身體不好裹著大襖沒接話,一起上班摸魚的小夥伴惹上了人命官司,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李兄,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李尋歡喝酒的手一頓,心裏暈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摯友,已是足矣。


    “沒事,我沒殺人,別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隻是這一遭下來,他怕是不好再在朝為官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譚昭才悄聲直說:“是不是與那本秘笈有關?”


    李尋歡微微驚愕,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他知道譚昭聰明,否認並沒有太多的用處:“這本是江湖事,不瞞你說,那本刀劍秘笈名喚無敵寶鑒,它如其名乃是當世絕世武功秘笈,當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為了天下第一高手,據說當年此寶鑒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俠無不趕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隨處可見江湖人的屍首。”


    要不要這麽誇張?!


    “最後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稱霸當時的武林,他死後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說是他坐下酒使貪墨了,也有人說隨著快活林一起煙消雲散,甚至還有人說是沈浪沈大俠得了秘笈這才出海。”說起這個,李尋歡臉上顯然有欣羨:“那日我見到秘笈便覺不對,吃麵的時候那倆江湖人,譚兄你還記得嗎?”


    譚昭點頭,他自然記得。


    “我與你分開後就回家換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門口,等到半夜就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我以為是那哥倆,卻沒想到……”


    這表情怎麽聽著有些難以啟齒:“沒想到怎樣?”


    “沒想到是個嬌俏的女郎,出現在那是我自然覺得不妥,可這女郎身形壯碩,我剛要躲便聽到掌風襲來,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問武功不低卻在他手下走不過幾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卻未料中了迷藥。”


    “等我再醒過來時,是被柳編修的尖叫聲吵醒的,我躺在血泊裏,左手還受了傷。”李尋歡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夠離奇的。


    “告訴你是怕你瞎摻和,此事事關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丟官,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譚昭從大理寺的監獄裏出來,便覺得有些奇怪,他讓係統將拍攝的凶案現場全景圖放出來,他一邊走一邊看,書叢雜亂,還有些血跡飛濺到古書上,這謄抄修書又造成了……對!謄抄!他記得案幾上曾經有他謄抄的筆記,那是他抄錄的曆年來的祭奠辭藻。


    “小郎君,在想什麽呢?”


    譚昭猛地一激靈,正對上一雙欲語還休的水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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