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心結,連續兩天都沒有睡好覺的安卉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看著安卉平靜的睡顏,賈赦覺得心裏無比的滿足。對比安卉,他可就沒有這樣好夢一場的幸運了。有些不敢相信呢,就在之前不久,還那麽堅持著的他,竟會那麽輕易的改變自己的決定。固執,本是他最大的特點,他甚至下定了決心,就算皇上雷霆震怒,寧可一死也不不同意,最後卻……


    記憶裏根本就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可是他這個小妻子卻做到了,真是不可思議得很。她的眼淚和她悲戚的模樣,瞬間便能讓他丟盔卸甲,隻能投降了。


    不過,既然同意了,他也沒有再改變主意的道理,而且,想到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生死一處,他也忍不住熱血沸騰,也總算是沒白在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了。


    隻是,下了這個決定之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來拿主意。


    首先,如果他們兩個都走了,安安怎麽辦?帶著顯然是不現實的!畢竟,不是真的去遊山玩水!萬一有什麽,孩子還這麽小,讓他又怎麽放心得下呢?


    可是,把安安留下,他又實在是不放心。他還太小,還不能好好的照顧自己。而且,那邊府上的人見他們不在,難免要生出一些幺蛾子來,小小的的孩子要如何對付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呢?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安卉和安安分開。安卉知道了孩子的身世,心中本就不可能沒有一點疙瘩,若是在孩子最可愛的時候離開,將來再見麵難免會生疏。淡薄的母子親情,那是絕對要不得的。


    賈赦知道自己的年紀比安卉大,正常情況下,他是會走在安卉前麵的。那之後,能夠照顧安卉就隻能是安安。所以,他們母子倆的感情必須要很好,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雖說這個時代是很注重孝道的,但是賈赦反思一下自己,又冷眼看著賈政對老太太冷淡的態度,他覺得若是母子間沒有感情,隻憑借著世俗禮法的約束,是遠遠不夠的。


    然後,還有綰綰。她年齡雖然大一些,卻是個柔弱的女孩子,還需要人保護著。


    最後,他連賈璉都放心不下。對於賈璉這個兒子,賈赦的感情是最最複雜的。因為他嫡長子的身份,賈赦把能留給他的東西都留給了他,對他也寄予了厚望,可是,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沒有辦法像對其他兒女那樣對他單純的疼愛。他一方麵欣慰與兒子的善良,一方麵又氣他沒有魄力,耳根子太軟。


    說起來,這個時候,賈赦是真的後悔極了,當初他就不該想當然的認定了女人嫁人就該向著丈夫,若是當初一力阻止,不給兒子尋了那麽一門親事……


    說到底,還是他害了自己的這個兒子啊!王家到底是如何養女兒的?怎的同一樣是一家人,一個養得跟人精似的,另一個卻養得跟豬精似的!


    “什麽?你說要安安跟我們一起去?”安卉沒想到自己剛醒來便接到這麽一記大炸彈,“這怎麽可以?萬一……”


    安卉不否認,她一直都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像以前那樣對待安安,但是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的那孩子身陷於危險之中。


    雖然並不是試探,但是賈赦看到安卉這樣的反應,心裏還是很欣慰的,拍了拍安卉的手,安撫了安卉的情緒,這才緩緩的說道:“把安安留在家裏,我實在是不放心得很!那邊可都不是什麽好人!若是起了什麽歹心,咱們可就是後悔莫及了!”


    想著王氏如今淒涼的處境,安卉知道她一定恨死了自己,思及她一貫的作風和心狠手辣的程度,安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可是,要她同意把安安帶在身邊,她也一樣的不放心。


    安卉願意和賈赦同生共死,不是她不怕死,隻是想著自己的日子本就是賺來的,她想要順著自己的心意活一場。而且,她破壞了賈赦原本的生命軌跡,她害怕賈赦會因為她的改變而送命。雖然榮肅王爺派人請她去的時候,她並沒有聽到朝廷要賈赦做什麽,但是她確定,那一定是很危險的事情。如果賈赦注定要因為她的逆天行事而結束生命的話,那麽她能給的隻有自己的命,陪著他,似乎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兒。


    正如她所說,賈赦是對她最好的人,包括前世和今生。兩輩子裏,最好的一個。這份情誼,她不知該如何報答。而生命,是她唯一擁有的東西。


    但是,她可以不顧及自己的生命,卻不能不顧及安安的生命,就算那不是她的親生兒子,“我們可以把孩子托付給璉兒,璉兒善良,他會照顧好安安的。”


    “璉兒是善良,但是他的那個妻子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說起來,賈赦對王熙鳳那是半點好感也無的,尤其是王熙鳳生下一個女兒之後,他的兒子半點也沒有休妻的意思。這,與他原本的設想出入實在是太大了。


    其實,賈璉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對於王熙鳳一開始他也惱得很,所以他主動招惹王熙鳳身邊的陪嫁丫鬟,看著王熙鳳生氣甚至是痛哭的樣子,他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一點。


    當然,若是王熙鳳隻是痛哭的話,那她就不是王熙鳳了。她惱了的結果,便是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都發賣到勾欄院去了。除了,一個叫做平兒的丫鬟。那個丫鬟似乎看出賈璉是在故意找王熙鳳的不痛快,在賈璉招惹她的時候,哭著哀求賈璉。然後,賈璉過於心軟的毛病就犯了。於是,王熙鳳在給自己的陪嫁丫鬟驗身之後,隻留下了她,其他人全部都賣掉了。


    對於王熙鳳的做法,賈赦自然是大怒,憤而指責王熙鳳行事太過歹毒。而王熙鳳則是淡淡然的來了一句,“我也不過是效仿婆婆當年的手段罷了!那個心大的丫鬟,我使喚不起,留著也是禍害!”


    賈璉氣得發抖,可是再生氣,又能如何呢?畢竟當年安卉的確做過那樣的事情,指責王熙鳳就如同指責安卉一般。賈赦心中的怨氣不能明明白白的發泄,自然要找事。而王熙鳳也實在不是省油的燈,跟賈璉對著幹。


    於是,賈璉的房裏,從此家無寧日,隔不了兩三天便要狠狠地吵上一架。直到,王熙鳳極為凶險的生下了一個很瘦弱的女兒。


    大夫明明白白的告訴賈璉,因為孩子在母體便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所以孩子的身體很不好,極有可能養不大。而且,就算是養大了,隻怕身體也不會和正常人一樣健康。


    王熙鳳知道這樣消息,自然是悲痛萬分。


    看著自己的女兒,賈璉心裏很自責,甚至覺得女兒之所以身體不好,就是他的過錯。然後,因為有了那個孩子的存在,夫妻倆的感情竟然慢慢的好了很多。王熙鳳本就嬌媚,生下女兒之後,更是有一種母性的光輝,賈璉心裏愈發的親近她。自然,也就把賈赦當初的話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賈赦知道著一切之後,慪得直想吐血,特別是王熙鳳把自己那樣惡毒的行為和安卉相提並論之後,心裏更是惱上王熙鳳。雖然他也曾經因為安卉處置陪嫁丫鬟手段過重而發怒,可是現在他卻覺得是情有可原的。


    愛上了一個人,就連是非觀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覺得惡毒,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的事兒,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情有可原。而受害者,也從無辜變成了罪有應得。


    當年,邢氏那樣的遭遇,被丫鬟隨意的作踐,其實賈赦是清楚知道的,隻是當時他惱極了,隻覺得那是她該受的,一心想著要給她一個狠狠地教訓。可是,現在卻不止一次的後悔自己當年太小心眼了。同樣一個人,從冷漠到心疼,隻是愛與不愛的區別而已。


    安卉歎了一口氣,雖然她知道離賈璉休妻還有很長時間,但是她之前確實希望賈璉能放棄王熙鳳來著,如今,心裏不可謂不失望,“可是,我真的怕……”


    賈赦站在安卉身邊,一手扶著安卉的肩膀,一手緊緊地握著安卉的手,低聲說:“別怕!正如那位爺所說的那樣,我們一家人一起,那些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的!”


    那位王爺說帶著安卉便有九成把握,但是賈赦不那麽想,他覺得帶著安卉不過是有七成把握,可是,再帶著孩子,那可就真是有九成的把握了。


    正如賈赦之前所說的那樣,為朝廷賣命,大家不過就是求一個封妻蔭子,哪有人帶著妻子和兒子一起冒險的道理?若是被發現了,豈不是什麽都白費了嗎?


    對於自己的狠心決定,賈赦很快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是他給了安安富貴之命,那麽取一些東西自然是也應該的。雖然他讓安安冒險了,但是若是成功,安安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此算來,安安也絕對不是吃虧了的。


    至於綰綰,她是女孩子,不管是對老太太還是對王熙鳳來說,綰綰都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存在,畢竟她的身份,將來對聯姻是有很大好處的。在那個家裏,應該夠不會有人對綰綰不利。所以,賈赦很放心的把綰綰留在家裏。


    拿定主意沒多久,皇帝的密旨便到了,命賈赦盡快啟程。


    孩子們不知道賈赦和安卉的諸多糾結,安安很高興,因為他也可以跟著一起去。而綰綰有些失落,因為她也想去。


    看到綰綰失落的樣子,想著要她一個小孩子看家,安卉覺得心中很不落忍,“不是爹娘不帶著綰綰,隻是……”


    隻是,太危險了!


    可是,這話又豈能說出來。


    綰綰抬頭,笑得有些牽強,“綰綰知道,帶著綰綰出門不方便!綰綰會在家看家,等爹爹和娘親回來!隻是,都這個日子了,不能等過完年再去嗎?”


    “就不等過完年了,那時候天太冷了,出門不方便。若是再等到天緩和起來,也就看不到春日裏的江南了。這些年,你娘親一直在為這個家操勞,就這麽一點願望,我們怎麽也得滿足了她,對不對?”賈赦睜著眼睛鬼扯,麵上卻一本正經的。


    可能是因為知道自己身世的關係,綰綰對安卉最是孝順,時時刻刻都為安卉著想,也就放下了心裏的那些失落之感,“爹爹說得對!早去早回也好!”


    對於綰綰這個女兒,賈赦是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絕對疼愛,看著她,連眼神都變得格外的溫柔,“不是不疼你!隻是,家裏實在不能沒個人,你那二嫂子那般模樣,也是指望不上的,就隻能辛苦你了!以後有機會,爹爹一定帶你出去!就算爹爹沒機會,也會給找個極好的人,讓他帶著你出去看看呢!”


    這個,是賈赦新給自己女婿定下的任務,想要娶他的女兒,就必須要把他的女兒放在手心裏疼愛才好。


    也就是在這一刻,賈赦才發覺,有空閑的時候,帶著自己的妻子兒女走遍天下,吃遍美食是那麽一件美好事情。現在想來,隻覺得自己以前的時間都浪費了,心裏很是後悔。


    “爹!”綰綰臉頰發紅,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已經不小了,對於嫁人一事,自然是會害羞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臉皮子薄,不逗你了!”看著女兒嬌俏的樣子,賈赦心中的煩惱瞬間少了很多,忍不住笑了起來,“跟爹爹說說,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爹爹回頭,給你帶來,以作補償。”


    “女兒這裏什麽都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爹爹不用為女兒操心。”綰綰這倒不是客氣話,物質生活方麵,她使得一直都是最好的。說起來,她的吃穿用度比安安還要高上一籌。本來在他們這樣的家裏,哥兒用度才是最好的,姑娘就是年長也不可能越過弟弟,畢竟男女有別。可是,安卉對於綰綰卻極舍得的,給她的都是最好的。


    說起來,就算是那個進了宮的大姐姐在家之時,也遠遠及不上她。對此,綰綰曾有些不安。可是安卉以她才是賈家正經嫡長女為由,硬生生的給壓了下去,縱然,她這個嫡長女其實並不是很名正言順。


    “那爹爹就看著什麽好,就給綰綰帶什麽東西回來罷!”賈赦輕輕的拂了拂綰綰額前的碎發。


    安安抬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是可愛,“安安也會給姐姐帶禮物的!”


    “那姐姐就等著收安安禮物咯!”綰綰微笑摩挲著安安稚嫩的臉頰,心裏很是不舍。


    看著綰綰的樣子,安卉覺得有些心疼,“這幾年,我教了如何管家,娘親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正好練練手,有不明白的地方,多問問秋風和碧溪,她們很有經驗。”


    出門在外,安卉不想帶那麽多的人了,所以她隻打算帶著她身邊的秋雨和賈赦身邊的碧清二人。至於長隨和小廝什麽的,她也不管,隻交給賈赦處理便好。


    而且,安卉有經驗,忙起來之後,心裏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綰綰點了點頭,“女兒知道了!”


    “我們會盡快回來的!”


    這是安卉的承諾,也是她的希望。


    第二天,賈赦便帶著安卉和安安一起坐上了去揚州的船。


    看著那些生麵孔,安卉猜他們必定是朝廷派來的護衛,懸著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


    以往朝廷派出去的人,力求不引人注目,都是在暗地裏進行的,如今,借著賈赦的身份,皇帝決定幹脆明對明的來。如此一來,既是出其不意,也可以在明處保護,避免了很多的危險。


    如今的交通工具,自然不能和二十一世紀相比,速度在安卉的認知裏和蝸牛似的。


    不過,好在他們三個人都沒有暈船的跡象,而賈赦的準備也很充足,船上應有盡有,所以安卉也不覺得怎麽難熬。慢慢的,她也愛上了船上的生活。雖然船上有些搖晃,但是習慣了,也和平地上區別不是很大。平日裏一邊給賈赦和安安裁製衣服,一邊看著賈赦給安安開蒙,日子過得也算是極為愜意的。


    而且,他們也不算一直在船上,短則兩三天,長則十天半個月,他們時常會在碼頭上停靠一下,一則可以補充一下床上所需的日常用品,第二也能上岸換換心情。


    船上的日子,在安安而言,約束是大了一些。所以,每到一個碼頭上,安卉都會要求賈赦帶著他們一起上岸逛一逛,買點東西什麽的。當然,買的東西裏都少不了綰綰的那一份。隻要安安達到了賈赦的要求,賈赦一般都會帶他下船,若是不能,他便隻帶著安卉一人上岸。雖然安卉也一樣會帶禮物,但是小孩子不僅僅是想要禮物,更多的是掛念著玩。如此一來,安安的功課反而突飛猛進了不少。


    終於,他們的年在船上過了。隻是,少了綰綰,安卉始終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像少了很多東西似的。賈赦看了,也說以後船上也就不管什麽節日不節日了,隻安安穩穩的走便是了。隻是,天氣畢竟越來越冷了,有時河裏還會上了厚厚的凍,行船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很多。


    在船上,安卉平時隻待在船艙裏,從來不出去。但是,過年的時候,她還是準備了足夠的紅包讓賈赦發給了護衛。所以,無形中,竟然在那些護衛圈子裏得到了不錯的風評。


    讓賈赦心煩的是,船上實在是太冷了,就算是備好了足夠的爐子和炭火,卻依然覺得不夠。因為安卉的腿上的舊傷,在天冷的時候,總是會疼。以前不管是家裏還是莊子上,賈赦都早早的備好了暖暖的地龍,可是,現在卻是沒有那樣的條件了。


    安卉總是笑著說沒事,但是賈赦又豈能不擔心?可是,他除了心疼,卻什麽都不能做!


    最好還是安卉窮則思變,親手做了個厚厚的護膝護住了膝蓋,這才稍稍好了一點。


    在賈赦鬆一口氣的同時,安卉暗暗懊惱不是在家裏,導致她沒有辦法讓瑞和祥批量生產,平白失去了賺錢的機會。不過,對於這個,賈赦到底沒太大的感覺。


    這樣的日子,糊裏糊塗的,終於有一日,賈赦突然道:“今天靠岸之後,我們便在岸上住幾日罷?”


    安卉不解,如今好容易撐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如今天氣慢慢轉暖,行船速度也快了很多,怎麽偏又停下來了呢?


    奇怪的看著賈赦,“為什麽?”


    “好容易到了金陵了,咱們怎麽也得回老家看看不是?順便再去拜訪一下幾位世交!”賈赦說得雲淡風輕。


    其實,他心裏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從榮肅王爺的口中,他知道江南的鹽政如今被世家所把持。他仔細的想了一下,這金陵的幾大世家是最有嫌疑的。照常理來說,他要對付這些人,自然是要避著他們的。可是,這次,他偏要反其道而行。讓這些人從線人那裏得到他到林如海府上的消息,不如讓他一早就猜到他會這麽做。如果他到所有世交那裏都晃了一圈,再去林如海府上,也就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了。


    雖然有些冒險,也有些過於囂張了,可是這樣也就更能造成他們的思維誤區,如此一來,明麵上看著好像很危險,但是實際上卻是將危險減小了很多。


    一如既往的,賈赦並不想把這些事情告訴安卉。


    安卉微微蹙眉,若是真的是遊山玩水來的了,這個說法自然是沒問題的,但是他們並不是來遊山玩水的,所以,安卉確定賈赦心裏想的和他現在說的一定不一樣。回什麽老家?他又不是賈代善的親生兒子,賈家的這個老家,他也不知道是認不認識!隻是,賈赦不說出真實原因,她也沒辦法探知。


    安安聽到了要靠岸幾天,眼睛都亮了起來,一個自小在莊子上到處玩著長大的孩子,突然之間被困在這小小船上那麽久,他早就急了,於是,可憐兮兮的拽著安卉的休息,用眼神述說祈求。


    有賈赦在身邊,小家夥就算撒嬌也不敢太過分。


    這段日子的相處,安卉也慢慢地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看著安安可愛的小模樣,心不禁軟了一下,“就按老爺說的好了!”


    於是,安卉來到了這個在書中老太太數次威脅著要“回”的老家。


    賈家的老宅子和與榮國府完全不同,那種時間沉澱下的美,是浮誇的榮國府所沒有的感覺。安卉一看就覺得很喜歡,雙腳著陸的安安自然也是極開心的。隻是,自他們在老宅子裏安頓了下來之後,賈赦就不見了人影。安卉每次問他,賈赦都說拜見幾位世交長輩。


    一開始的時候,安卉隻是覺得賈赦很奇怪,畢竟她所認知裏的賈赦並不是一個很喜歡交際世家子的人。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不過,很快,她就沒時間去想這些問題了。


    因為賈赦頻繁的走動,那些世交們的妻子媳婦兒什麽的,自然也免不了要和安卉交際。安卉雖然不喜歡,卻也知道這是難免的,不願意拖賈赦的後腿,便欣然應酬。


    這一日,幾位世家夫人請安卉一起去一個據說很靈驗的廟裏上香,安安見賈赦不在,就變著法的鬧安卉帶他一起去,安卉無法,隻得應允。


    隻是,她沒想到剛剛下了馬車,就看到一個很熟悉的人。


    “寶玉?”


    寶玉回頭,眼神中也滿是驚訝。


    安安像模像樣的作揖道:“寶玉哥哥好!”


    “你們……認識我?”


    看著他那滿是不解的眼神,安卉不覺有些糊塗。


    “呀!甄家的寶哥兒也來了?跟你母親一起來的嗎?”安卉身邊的一位貴婦人笑著打招呼。


    甄家?甄寶玉!


    安卉這才想起了原著裏那個和賈寶玉性格和長相都一樣的甄寶玉,雖然書上那麽說了,但是安卉其實沒怎麽注意這個細節。而且,她一直以為那不過是甄家的下人誇大其詞,現在看來,的確是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但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雙胞胎,怎麽可能會有人長得一模一樣呢?


    安卉微微眯起雙眼,直覺告訴她,這或許是她一個報仇的好機會。


    “原來是張太太!寶玉失禮了!”甄寶玉含笑作揖,“張太太好!李太太好!秦太太好!”


    到了安卉,他怔住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那張太太笑得極為燦爛,濃濃的諂媚之意如何也掩飾不住,上前一步握住甄寶玉的手以示親近,“這一位京城榮國府的賈家大太太,她身邊的是賈家三哥兒。”


    甄寶玉的眼神裏閃過一抹不耐煩,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賈太太好!不知賈太太剛剛為何叫住寶玉?”


    當然,甄寶玉的所謂不著痕跡,是他自己所認為的不著痕跡,安卉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位張太太臉上的尷尬。安卉明白,這一位又是和他們那邊的那一位很是看不上他們這些被男人汙了的“死於眼珠子”呢。


    安卉微笑,雖然隔著麵紗根本看不到,“真是抱歉得緊,我是認錯了人,你和我們家的寶玉長得很像!”


    “您家也有一個寶玉?”甄寶玉的眼睛發出了亮光,“您怎麽會認錯了呢?您家的寶玉和我長得很像嗎?”


    安卉本來是很不喜歡賈寶玉的,可是看著這個甄寶玉卻覺得順眼了很多,可能是沒看過他在私底下的模樣的緣故,“幾乎是一模一樣呢!否則的話,我也不會看錯了啊!”


    “你……你真的不是寶玉哥哥嗎?”安安奇怪的看著甄寶玉,有些難以相信。


    “我也算是寶玉哥哥,但是,應該不是你想的那個寶玉哥哥。”甄寶玉看起來極高興,“看來,我跟你們家的寶玉真的很像呢!”


    “是啊!”安卉含笑引誘甄寶玉,“我估摸著,你和我們家的寶玉,或許是有親的!我們家寶玉的母親是王家的女兒,王子騰的妹妹!”


    甄寶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記得外婆也是王家的人,說來,我和那位寶玉還真是有親呢!”


    安卉微微垂眸,就怕你們沒親!隻要有親就好!


    話說,這王家可真是夠厲害的啊!這幾乎哪個世家都有你王家的女兒!不過,這樣也好,正愁著沒地下牙呢!


    “不知哥兒可去過京城?怎的沒來我們府上玩玩?”安卉繼續探索自己想要的消息,暗自祈禱上蒼開眼,幫幫忙。


    “我沒有去過京城!”甄寶玉這麽說著。


    安卉有些失望,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計劃。


    是的,安卉有了一個好計劃。王氏當初能夠無中生有的壞她名聲,如今她就要以牙還牙!王氏能夠製造流言,她也能!如今,她便要天下人知道,賈寶玉真的是“假”寶玉呢!


    王氏是在百姓之中製造流言,而安卉偏偏要玩得更高端一點,她要再上流圈子裏給講一個偷梁換柱的故事。一個中年女人,丈夫變心,妾室有孕,好容易長大的兒子眼看著病入膏肓,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假裝懷孕,然後從外麵親戚那裏抱一個孩子假充自己的兒子,實在是最好不過的了。


    金陵離京城是遠了一點,不過也不是完全不能操作的。至於要如何操作,自然有人發揮他豐富的想象力,然後挖掘一切可能存在的證據,將故事完美化。如果沒有這個人,安卉也會想辦法給製造出這麽個人。


    安卉不知道賈寶玉到底是不是王氏生的,不過就算是,如今,她也要給她整成不是。就像當初,她明明什麽都沒做,王氏卻能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情一樣。如果王氏真的是清白的,那也怪她自己作孽,還有就是老天故意整她,讓她生了個和別人一模一樣的孩子。然後,還讓安卉這個大仇人給看到了。


    至於甄家,橫豎他過不了多久也是被抄家的,幹脆就物盡其用罷。說起來,不過就是多了一個貪得無厭,貪圖賈家的財產的罪名罷。實在不算什麽,虱子多了不癢。


    安卉暗暗盤算著,不管是瑞和祥還是明鏡齋,麵對都是上層圈子裏的人,利用這個便利,放出消息去,一定能在這個世界食物鏈的頂端引起波動。那些個所謂上層社會的人物,表麵上一個個端得厲害,實際上論起八卦來,比普通百姓更甚。而且,百姓們民間的傳言,十有八·九是胡亂猜測的,做不得真。上層社會的人雖然也聽,卻信得不是很好。可是,上層社會裏公開的秘密,一般情況下,那可就是真實的了。


    那個張太太眼看著安卉和甄寶玉說了這麽久,卻理都不理她,不禁有些著急,“寶哥兒,你母親也來了嗎?”


    “沒有,我是一個人來上香的。”甄寶玉有些淡淡的,完全不似對著安卉時的熱情。


    安卉微微挑眉,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幾位太太,瞬間明白了過來,她在這幾個人中間,是最年輕的,而且,淡紫色的麵紗遮住了容貌,又顯得神秘,也難免……


    心裏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想著人都喜歡親近美好的事物,而且,這個甄寶玉也不過八歲,應該也沒神秘壞心思,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仍舊清清淡淡的笑著,“有機會的話,一定要京城啊!我介紹你們兩個小寶玉認識!”


    “嗯!我一定會去京城的!”甄寶玉看起來很高興。


    該說的都說了,安卉心裏也存著事兒,所以很快便上了香,以身體乏了為理由辭了接下來閑逛的邀請,轉而回家。


    對於自己的計劃,安卉沒有瞞著賈赦,畢竟要用到明鏡齋和瑞和祥,賈赦這個幕後的老板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對於自己對王氏的恨意,安卉也沒有掩飾。


    賈赦眉頭深鎖,臉色非常難看,眼神也有些閃爍,一再的欲言又止。


    “你怎麽了?”安卉不解,又有些不安,“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惡毒了?”


    賈赦無力的搖了搖頭,“不是!我隻是覺得王氏應該沒有那麽大的膽子!而且,這種事情傳出去,對賈家也……”


    “賈家是受害者!”隻要賈赦不是惱了她,剩下的,安卉就沒什麽害怕的了,“我知道你覺得欠了賈家的,可是,你也不想想王氏之前是怎麽對我和璉兒的?如今……”


    眼看著賈赦的臉色有些鬆動,安卉突然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若不願意,就算了!你隻當什麽也沒有聽到就是了!我不會讓你有心理壓力的!”


    “不!你說得對!我們不能就這麽算了!”看著安卉失望的樣子,賈赦再也沒有辦法堅持自己的意見了。


    安卉笑了,她就知道,以退為進這一招對賈赦絕對有用,他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隻是,她始終覺得賈赦的反應有點怪怪的,在此之前,她一直覺得賈赦應該很高興有機會整到王氏才對。就如同以前賈寶玉丟了通靈寶玉時一樣,他和她一起幸災樂禍,親密無間,那時的他,可不像是個好人。如今這般,她怎麽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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