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卉最近很鬱悶,她原本想著,不用到老太太身邊伺候了,日子一定會過的很清閑,甚至有些擔心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時間。但是後來她才發現她錯了,她其實一點也不清閑,甚至比之前更忙了。


    首先,兒子是自己生的,安卉不願意交給別人照顧,縱然是請了奶嬤嬤,也隻是因為她不想標新立異。在安卉的計劃裏,那奶嬤嬤應該隻是在她無暇照料兒子時一個可托付的之人,而不是帶大她兒子的存在。


    可是,帶孩子,尤其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真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安卉覺得就算她全心全意的照顧兒子,都不見得能顧得了,更不要說還有賈璉的婚事,還有著府上的各種進項與支出需要她來決策。


    這個時候,賈赦賦閑似乎就成了一件好事了,很多事情,安卉都盡可能的交給賈赦,而賈赦初開始的時候,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也同意了。直到安卉靈光一閃讓賈赦過種紅薯,她的幫手就沒了。


    當她再想偷懶的時候,賈赦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直接給了一句,“那些都是你們女人該做的事兒!”


    安卉黑線,她很想問問之前他不是做得好好的嗎?也不覺得是女人做的事兒啊!但是,她不敢,怕真的惹惱了賈赦!而且,就算感情好,傷害人的惡言也是不能說的,否則的話,一定會割傷感情。


    此時此刻,安卉感覺自己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然後跳了下去。


    “夫君,你就幫幫我嘛!咱們這也算是夫妻同心啊!”


    賈赦終於放下手中的書,“你真的這麽忙嗎?忙得都沒有時間管府裏的事兒了?”


    安卉鄭重的點了點頭,“是啊!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你也看到了,我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了!”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就交給下麵的人去做,我看你身邊的秋雨和秋風都很穩重,你也該訓練她們出來幫你了。”賈赦在心裏暗暗歎氣,他覺得自己似乎有點看不明白安卉,別的女人對於管家都非常的熱衷,握到手裏就再也不願意鬆開,她倒好,根本不想管,恨不得都扔給別人才好。當然,這個別人隻限於賈赦,旁人安卉倒是不信任的。


    安卉擺了擺手,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那些都不重要啦!”


    “那,你覺得什麽才是重要的?”賈赦有些頭疼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給孩子喂奶?換尿布?給璉兒縫製喜服?還是教綰綰刺繡?”


    說起這些,賈赦覺得自己簡直要慪死了,他還記得自己無意間撞見安卉給孩子喂奶時震驚到無法言語的樣子,他當時嚴重懷疑自己是在做一個很詭異的夢,可是,結果很驚悚,他根本就麽有做夢。在賈赦的認知裏,且不說他們這樣的人家,隻要是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可能自己喂養孩子,偏偏安卉是個例外。


    可是,安卉在這個時候很感傷的開口了,“小的時候,有一次,我看到弟弟的奶嬤嬤喂自己的兒子吃奶,那表情滿是慈愛,跟對著我弟弟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我就想著,能夠吃到那樣的流著愛的奶水,那孩子真幸福,比我弟弟要幸福多了。”


    “她怎麽敢?”聽了安卉的話,賈赦勃大怒,“那樣的下人要來有什麽用?立刻趕出去了幹淨!另尋了好的來!”


    賈赦的怒氣是有道理的,在他們這些人而言,他們拿來銀子請奶嬤嬤來喂養自己的孩子,那奶嬤嬤就必須一心一意的對小主子,她的奶水就算小主子吃不完,寧可丟掉了,都不能偷偷喂給自己的孩子,這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則的話,就是不忠。


    安卉垂眸,黑線不已,那根本不是重點好不好?


    “老爺不必生氣!那樣的下人,我們家自然是不會留著的!隻是,那個時候我就一直想著,咱們這樣出身的人家,看起來錦衣玉食的讓人羨慕,實際上最是可憐的了,就連親生母親的一口奶水都吃不到!那些流著銅臭味兒的奶水,又怎麽能和流淌著愛意的奶水相提並論呢?現在,看著咱們的兒子,我心裏更加堅定了,我要給我們的孩子最好的,我要親自喂養他!老爺,您不會不同意吧?”


    看著安卉可憐兮兮的模樣,賈赦竟然被她那似是而非的道理給說服了,不僅同意了,甚至主動幫她遮掩著。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才是他噩夢的開始。


    因為那一句“我要給我們的孩子最好的”,就連換尿布安卉都要親自動手,她親自動手倒也罷了,還偏偏要拉上他一起,說是要他好好學學。


    可是,誰能告訴他,他學那玩意做什麽呀?那些事情不是下人們該做的嗎?他們都給做了,那還要那些下人做什麽?


    看著那些汙穢之物,賈赦覺得自己快吐了,恨不得躲開了才好,可是安卉卻還有自己的“歪理”。


    “夫君現在嫌髒,殊不知二十年後,你還要回味現在的日子呢!那個時候,夫君就知道了,這個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兒呢!”安卉的表情很期待,一點也不嫌自己兒子髒。


    這又什麽好幸福的?又有哪點值得回味的?


    賈赦欲哭無淚,悔不當初。同時,恨不得將安卉的腦袋敲開,看看裏麵的構造是不是別人的不一樣。可是,看到安卉那張充滿了母性光輝的笑容,他什麽話都說出來了。繼續默默地忍受,繼續在自己的心裏哀嚎。


    可是,有一點他是真的快要無法忍受了,安卉竟然……竟然把孩子抱到他們屋裏養著,白天吵得人腦殼子疼也就罷了,晚上還要害他睡不好覺,這日子……真是快要過不下去了……


    “這些日子,我快要被那個小兔崽子吵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安卉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賈赦自己也無意識的開始將死不死的掛在嘴邊。


    “什麽死不死的,老爺說這話也太不吉利了!”說話的人既然反了過來,教訓者自然也換人了,“還有啊!夫君,不管你怎麽生氣,都不要罵自己的兒子是小兔崽子哦!因為,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這對夫君你是很不利的!”


    雖然對於“遺傳學”這個名詞,賈赦有些糊塗,但是意思他可都挺明白了。賈赦橫了一眼安卉,很不好意思的將自己的怨氣都咽了下去。不是他不好奇安卉口中冒出的稀有名詞,隻是,男人的尊嚴讓他沒有辦法不恥下問。所以,隻要弄懂了大概意思,人就選擇稀裏糊塗,不懂裝懂了。


    “你就寵著他們罷!”賈赦實在是忍不住不吐槽,他心裏實在是太壓抑了,“先是把那小子寵上了天!然後,明知道綰綰對刺繡完全沒有天分,卻硬要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要拉著我一起!最後就更過分了,我隻聽說過女人親手繡自己的嫁衣,從來沒聽說過母親要親手給兒子做喜服的!慈母多敗兒,知不知道?”


    安卉噙著似有似無的笑,一瞬不瞬的看著賈赦,直把他看得心裏毛毛的,這才失笑道:“夫君莫不是嫉妒了?”


    一語中的,賈赦的霎時間變成了調色板,五彩紛呈。這點小心思,是賈赦自己都拚命否認的所在,不曾想竟被這樣直白的點破了。


    看著賈赦那個樣子,安卉隻覺得很可愛,可能是沒別女人這樣調戲過,賈赦這時竟顯得有些羞澀。


    賈赦很快便意識到安卉在看他的笑話,抬起頭,輕咳一聲,“把賬本給我罷!”


    不管過程如何,這個結果正是安卉想要的,於是,她忙將賬簿雙手奉上,“謝謝夫君,你最好了!”


    “說得再好聽也沒用!這次,我且幫你,以後卻是不能了!”對於安卉時不時的拍馬屁,賈赦已經快要習慣了,此刻仍能保持著一本正經的模樣。


    安卉誇張的抬頭看向門外,做翹首以盼狀,“兒媳婦啊兒媳婦,你快點嫁過來吧!我好想你啊!”


    賈赦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轉而看向安卉,眼睛也有著少有的一本正經,“你打算,等璉兒的媳婦兒進門以後,就把府裏的事情交給她來處理嗎?”


    “有何不可?”安卉理所當然的回視賈赦,“咱們這個家早晚都是璉兒的,她是璉兒的媳婦兒,是這個家的嫡長媳,不交給她,還能交給誰?”


    賈赦暗暗撫額,若是以前,他一定會多想,可是現在他不會了。他對安卉很信任,而且,他發現安卉和別人是很不一樣的,一些在別人看來很重要的事情在安卉那裏一點也不重要,可是一些一點也不重要的事情,在安卉那裏卻非常堅持,很是重要。現在,就算不把安卉的頭敲開,他也能斷定那裏麵的構造和普通人不一樣了。


    其實,回頭想想,早些將這個府裏的權利交給兒媳婦也是好的。賈璉早早的沒了母親,是個沒有多少安全感的孩子,安卉又實在沒有虧待他的心,不如早些把該是他們夫妻的東西交出去,也免得他們多想,更不給有心之人可利用的把柄。


    因為安卉曾經的那些話,也因為賈赦很喜歡現在平靜的日子,不想被人破壞了,賈赦決定這些東西不能全部交給他的兒媳婦,很多東西都要留下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放人之心不可無。那麽年輕的孩子,萬一給人蒙騙了,大房的損失也不算很大。


    安卉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繼續擺弄著賈璉那未做完的衣服,隻有嘴角的那絲笑意昭示著她現在的好心情。


    其實,安卉是故意在賈赦麵親說那些話的,王熙鳳尚未進門,她就已經想了很多。那是一個喜歡表現自己能力的人,把家交給她管,是最快虜獲她的辦法,那樣既表示了信任,又能給自己省點心。那些吃力不討好的家務事,安卉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好。


    橫豎有她這個婆婆在,她翻不出什麽大浪,隻要她又什麽不該有的動作,總會有人告到她麵前的,隻憑著她婆婆這個身份,隨時能把權利收回來,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安卉並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當然,就算這樣,安卉也還是有些擔心,怕她萬一掌控不住王熙鳳,所以才故意在賈赦麵前說那話。這麽一來,賈赦勢必要將瑞和祥和明鏡齋的賬目給摘出來,這樣的話,就算將來有什麽損傷,也不過都是小打小鬧。要知道,這幾年,靠著賈赦的支持,他們可是開了不少分店,每個月的進賬大頭都在那裏。這府裏的進項不過是些田產莊子什麽的,雖也有一些其他的鋪子,但盈利都不是很可觀。算起來,大房雖然很富有,但是明麵上的錢財並不是很多。


    夫妻倆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一時無話。


    待到賈赦核對了賬目,抬頭再去看,正看到安卉抬著頭,一隻手輕輕的捶打頸部。賈赦知道,那必是頭低得久了,酸痛得厲害的緣故。


    很自然的走到安卉身後,力道適中的捶著頸部,賈赦心疼的說著,“這些東西最是傷眼睛,自然有下人來做,你這又是何苦來著?不過就穿那麽一天罷了!”


    賈赦身邊的女人不少,他也很會寵女人,可是,以前若是有人告訴他,他以後會為一個女人捏肩按摩,他一定會把那人給踢出去,哪有男人會做那樣的事情?可是,這一切真的做起來,卻是這樣的自然,賈赦已經記不得第一次為安卉按摩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隻知道當他發現的時候,這似乎都變成一種習慣了。


    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橫豎不過是閨房之樂,也沒人知道,賈赦也就不去想了。


    “那一天,卻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天,自然應該慎重對待。”安卉還是很堅持,她清楚,愛,不是靠嘴說說的。要用行動表達出來,對方才能安心,自己才能放心。所以,她不會浪費任何一個表現的機會。


    日子,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眼看著就要到賈璉成親的日子了,安卉手中的活計也總算是完工了。


    安卉看著自己親手做的衣服穿在賈璉身上,心中感慨萬分,說來怪詭異的,安卉真的有一種自己兒子長大成人的錯覺,慈愛的為賈璉整理了一下領子,由衷的感歎一句,“真好看!”


    賈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是娘親的手藝好!”


    “成親了就是大人了,要好好對你媳婦兒,知道嗎?”可能是天下母親的通病,安卉此時也忍不住嘮叨了起來,雖然這話她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人家家姑娘小小年紀便嫁給你,來到這麽一個陌生的地方,心裏必定是忐忑不安的,你是她唯一熟悉的人,是她的依靠,一定要盡做丈夫的責任,要照顧好她,要讓她安心……”


    安卉這麽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別扭了,總是沒辦法把王熙鳳和那個忐忑不安的小媳婦聯係在一起,想象無能。


    不同於一般孩子厭煩母親嘮叨,不管安卉說多少遍,賈璉都始終含笑聽著,他其實也很喜歡這樣的嘮叨,這會讓他覺得很幸福,也很安心。


    正猶豫著該不該繼續說下去,秋風來到安卉身邊,低聲稟告,“太太,老太太那邊命人請您過去呢!”


    安卉微微挑眉,搖了搖頭,果然,她就知道老太太一定不會安安分分的,她這次必定是想要在賈璉的婚事上指手畫腳,“你先回去罷!讓碧溪跟著我一起去就行了!”


    因為秋風曾經是老太太的人,所以安卉一般都盡可能的不帶著她出現在老太太那裏。不是不信任她,這麽久了,隻是不想讓她尷尬,畢竟她也算是背叛了老太太的。


    安卉安排了一切,這才對賈璉說:“你且好好看看還沒有什麽缺的,若是有,趕緊告訴我,我還給你置辦出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娘親盡管放心,璉兒這裏真沒什麽缺的了。”賈璉眼睛閃爍了幾下,往安卉身邊蹭了蹭,仰著一張大大的笑臉,“正巧,璉兒也正想去祖母那裏請安,便蹭了娘親的車子的可好?”


    安卉知道賈璉這是擔心她,想要去給她撐腰,而她也正想找理由帶著賈璉一起去,自然也不會拒絕,笑著點了點賈璉的額頭,“還不趕緊把衣服換了,難不成你想就穿著這身去?”


    賈璉縮了縮脖子,討好的笑,“璉兒現在就去換,娘親可一定要等我哦!”


    “知道了!”安卉無奈的搖頭,心裏卻在想著老太太的事兒。


    因為兩房就明麵上來講,是不曾分家,所以當老太太提出在榮禧堂拜堂成親的時候,賈赦心裏雖然不怎麽願意,卻也找不出反駁的話。


    不過,賈赦也不是當年的賈赦了,人這樣算計他,他也毫不猶豫的給予了回擊,隻猶豫著說王氏的住處在那裏,實在是有些不方便。


    賈政他們之所以能入住榮禧堂,那是因為賈赦不計較,賈赦若是把這些事擺在明麵上去說,他們也不敢那麽囂張。於是,二房那邊鬧了一個大紅臉。王氏當即表示自己將搬出正室,住到東邊的三間耳房內。


    對於這樣的狀況,安卉隻能是暗暗搖頭,何苦呢?一個榮禧堂有什麽好的?為了保住它,堂堂正室夫人卻要搬到耳房裏去住!可是,不住的正室的夫人,又算什麽正室夫人呢?這王氏未免也太能忍了罷!


    仔細想想,可不是,不忍有能怎樣呢?好容易養大的兒子沒了,最得意的女兒入了宮,既沒成為貴人,也沒能和宗室栓婚,隻在宮裏做了個女官!說是女官,其實不過高級一點的下人罷了,都是伺候人的!當然,這話隻能在心裏想,卻是不能說的,雷霆雨露,皆為君恩,無論如何也不能露出半點怨懟之色!


    這邊的小兒子雖然得老太太的喜歡,但是和賈政見麵的機會不多,還不如趙姨娘所出的那個庶子得賈政的喜愛。她不過稍稍透露了一點想要養著那孩子的意思,立刻便被賈政給了個沒臉。嘴裏怪她不會養孩子,實際上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不要打那個孩子的主意。


    因為賈璉也在,到了老太太那裏,大家隻簡單的說了一些有的沒的,便離開了。老太太麵上看起來很疼愛賈璉,噓寒問暖的,但是聽到他們要走了,也不曾留飯。


    坐在車子上,安卉閉目養神,她知道這次因為她聰明拿著賈璉當了擋箭牌,所以老太太沒有把自己要說的話給說出來。但是,她了解老太太,那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更不客氣的說,那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次她沒有達到目的,以後逮著機會,必定還是要生些幺蛾子的。


    若是旁人,可能還不曉得老太太打著什麽主意,但是安卉卻是很清楚的。看過紅樓的她,等於是先知,也算是開了一個外掛,自然不會讓老太太得逞。她想要賈璉和王熙鳳搬到榮禧堂後麵去,想要王熙鳳幫她管理那個爛攤子,自己高高在上,安卉卻偏不讓她如意。


    很快,便到了賈璉大喜的日子。


    因為是正經父母的關係,賈赦和安卉這對榮禧堂真正的主人第一次雙雙坐在上位接受了一堆新人的跪拜。賈政一直低垂著眼眸,看不出什麽情緒,王氏麵上笑著,寬大的袖子下,卻把雙手握得緊緊地,就連老太太看著這一幕的時候,臉色都有些怪怪的。


    安卉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或許是後悔了吧,讓他們有機會以主人的姿態坐在了榮禧堂之上。或許是因為心虛的緣故,他們覺得那一幕很刺眼。


    隔著蓋頭,安卉自熱看不到王熙鳳的模樣,不過,她很期待見到這位鳳辣子。


    第二天,早早的賈璉便帶著王熙鳳向賈赦和安卉請安。


    安卉靜靜地打量著這個鳳辣子,據書中描寫,她也是極漂亮的女人,安卉很想見識見識。可能是漂亮女人的通病,聽說哪個人漂亮了,勢必要自己親眼看上一眼,比上一番,心裏才會舒服。安卉縱然是大上一輩的人了,卻還是不能免俗。


    可是,第一眼看到王熙鳳,安卉真心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不過是在家裏,日常生活裏需要打扮的這麽隆重嗎?且不說那身衣服是如何的彩繡輝煌,隻她頭上的那些個發髻珠釵隻怕很有個三五斤重罷!頸上的瓔珞圈,腰上的玉佩宮絛配得相當的齊全!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衣服首飾反而喧賓奪主,讓人注意不到她的樣子了。


    不過,想到這是新媳婦第一次見公婆,隆重一些也是應該的,安卉反倒覺得自己太隨意了。因為前一日他們成婚,安卉可是被狠狠地折騰了一把。盛裝之下,唯一的感覺就是很累,脖子都快要壓斷了。所以一早起來,安卉便不許秋風再把那些死沉死沉的首飾往她頭上戴了,隻簡單的挽了個流雲髻,斜斜的插了一支碧玉簪。說起這個碧玉簪,是賈赦送她眾多禮物中很不起眼的一個,不過安卉看了一眼就喜歡上它的清新脫俗,反而成了她最常戴在頭上的。


    一番禮節之後,新人收了紅包,安卉便親自帶著王熙鳳去給老太太請安。


    坐在車子裏,安卉對王熙鳳笑了笑,主動安慰她,“不用緊張,老太太還是很慈祥的。”


    原本眼觀鼻鼻觀心的王熙鳳突然聽到安卉說話,不禁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反應過來,笑著說:“母親不必擔心,媳婦兒不緊張的。”


    “璉兒待你好嗎?”


    王熙鳳又愣了一下,忙回道:“二爺對媳婦兒自然是極好的!”


    “以後,他若是欺負你,隻管來告訴我。”安卉前一句說的還像那麽回事,後麵突然擠了擠眼睛,“咱們都是女人,我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別的不敢說,我的話,他的父親還是聽得進去的。”


    王熙鳳再次愣住,這次沒有很快回過神來,待意識到安卉說什麽,忍不住溢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安卉看在眼裏,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樣一番對話,她在王熙鳳心裏應該不是隻等同於“婆婆”這個符號了吧?陌生人之間,總是需要點什麽契機才能很快的打成一片的嘛!


    整了整自己衣服上本不存在的褶皺,安卉臉上有些染上了一抹紅暈,好似白玉之上一抹丹朱,美得耀眼。王熙鳳看在眼裏,似乎有些明白安卉為什麽能那麽得寵了。這樣的顏色,這樣的秉性,怎麽不討男人的喜歡?雖然她一直養在深閨,但是對自己的婆家,她還是有基本的了解的。她本以為她的那位繼室婆婆定是個狐狸精一樣的人,可是這一天聽到的看到的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呢!


    安卉見王熙鳳看她,輕輕地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咱們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拴住丈夫的心。關於這個,我很有幾招,回頭我教教你,保準讓璉兒乖乖聽你的話。”


    王熙鳳含笑相對,也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那媳婦兒以後可以多多向您請教了!”


    “不客氣!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安卉也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做某種約定一般。


    其實,安卉並不比王熙鳳大很多,所以比起婆婆這個角色,安卉更希望和她建立一種姐妹之情,可以聊最私密心事的閨蜜,那是走進一個女人內心最迅速的方法。


    一路上有說有笑,很快便到了老太太那裏,王熙鳳先了車,主動的上前攙扶著安卉。


    說是攙扶,因為兩人態度親昵,兩人更像是姐妹相攜而來。


    進門之後,自然是請安叫起不說。


    很快,安卉便見識到鳳辣子的能力,還別說,人“老祖宗”、“老祖宗”的叫著,哄得老太太是心花怒放。不過,對於“老祖宗”安卉總算是知道怎麽來的了,合著這就是鳳辣子的整出的幺蛾子。


    老太太很喜歡王熙鳳。安卉看出來了,因為這是他們“分家”之後,老太太第一次留飯。安卉並不想蹭這頓飯,卻也沒有離開的道理。雖然她明知道老太太想留的是王熙鳳,她隻是順帶的。


    安卉估摸著,老太太之前是為著自己的算計,對王熙鳳有三分喜愛,現在至少也是七分了,畢竟誰都喜歡會說話的人,而老太太又是其中之最。


    好在,因為王熙鳳是孫媳婦,這段飯,雖然需要伺候著,安卉隻算是應個景兒。全程下來,大都是王熙鳳在一旁伺候著。


    安卉看著這對祖孫倆,現在還是其樂融融的,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當王熙鳳過慣了大房那種不需要任何人伺候,一家人團團坐的日子,會不會還樂意這樣下人般的伺候一個人呢?原本這樣伺候長輩是理所當然的,而所有的人都那麽做,自然也沒什麽不舒服之說!但是,一旦有了不一樣的先例,隻怕這樣的日子也就不那麽理所當然了!


    在回去的路上,王熙鳳也不顧著自己的坐姿了,斜斜的倚著靠背,毫不掩飾她的疲憊,“真沒想到做人媳婦兒這麽累啊!”


    安卉搖了搖頭,遞過去一個青緞靠背引枕,“隻在老太太身邊那樣,在咱們家不需要。”


    王熙鳳忙坐直了身子,臉上有些緊張之色,“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願意在母親身邊伺候的……”


    “不用這麽緊張!”安卉安撫王熙鳳,“咱們家一向不喜歡那些規矩,你回去問問璉兒就知道了,咱們家和那邊用膳時的規矩是不一樣的!”


    王熙鳳蹙眉,她很想知道有什麽不一樣的,可是看到安卉拿故意賣關子的樣子,她就知道自己定然是問不出來了。如此,也就隻能去問賈璉了。


    想起賈璉,王熙鳳不禁紅了臉頰,對於這門婚事,她原本心裏是不怎麽歡喜的,賈家門戶雖高,可是公公卻被今上革了職,眼看著複職一事遙遙無期,他卻一點也不著急,整日沉醉在溫柔鄉裏。可是,婚事已經議下,她也無可奈何。可是,看到賈璉她覺得這門婚事似乎沒她想的那麽糟,至少她的丈夫真的很體貼。


    這晚,賈璉和王熙鳳說了什麽,安卉不得而知。但是,夫妻倆來辭行的時候,安卉明顯看出王熙鳳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敬重。


    小夫妻回門去了,安卉也總算閑了下來,主動走到賈赦麵前,“夫君還在看關於紅薯的書籍嗎?”


    賈赦點了點頭,“我正在一點一點的翻找,凡是有的地方都做了記號,回頭抄寫下來,種植起來也不會抓瞎。”


    “這麽多書,都是農政方麵呢!”安卉一邊翻看著,一邊感歎,“哪些是沒讀的,我幫夫君一起看罷!”


    賈赦微微挑眉,斜睨著安卉,“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開始了,就不可以半途而廢的。”


    對於安卉又多懶,賈赦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夫君之前幫了我這麽多,我也不能沒個表示呀!”


    “真是沒看出來啊,你心裏原來還有我這個夫君!”賈赦有些酸酸的說著,麵上還是一副不怎麽信的樣子,但是心裏卻是很期待的。這些日子,他眼看著安卉為了別的事情忙得暈頭轉向,把他拋在一邊不管,心裏多少是有些嫉妒的,如今安卉願意幫他,他心裏自然高興。


    安卉有些生氣的微微眯起眼睛,“夫君你看了這麽多,可知道現在已經是紅薯收獲的季節了?”


    賈赦點了點頭,“當然!”


    “那夫君可知道,若是想明年栽種紅薯的話,現在就要開始收購紅薯,以備來年做種子了呢?”


    賈赦愕然,這些日子,他隻忙著整理資料,竟然沒想起這些事情,“我回頭就安排下人去外麵收購!”


    “不必了!我已經命明鏡齋掌櫃的留意收購了!等到夫君你看完了書,把東西都整理出來,我估摸著除了人家留下的種子,大都也都進了人的肚子了!”安卉的樣子很得意。


    賈赦捏了捏安卉的鼻子,將她攬入自己懷中,“卉兒,你真是我的賢妻!”


    “那是!”安卉毫不客氣的接受賈赦的讚美,高傲的昂起頭。


    賈赦看著她的樣子,很是心動,在安卉的唇上啄了一下,“我看書上說,紅薯的保存是要建一個土窖的,我從來沒見過那東西。回頭紅薯來了,我們一起去莊子上看看。”


    聽到可以出門,安卉別提有多高興了,激動的用雙手纏著賈赦的脖子,“謝謝夫君,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因為賈赦的承諾,安卉的心情巨好,把管家的權利和鑰匙什麽的很痛快的交給了王熙鳳,在她目瞪口呆之下,神秘兮兮的問王熙鳳,“我過幾天要和老爺一起去莊子上見世麵,你去不去?”


    看著安卉這個樣子,王熙鳳隻覺得她公公婆婆都是個不務正業的。


    不過,安卉還沒來得及去莊子上玩,老太太就又生出了幺蛾子,“我看著鳳丫頭心裏就喜歡,隻想讓這孩子多陪陪我這老婆子。正巧,我這北邊有一處院子閑置著,雖不算大,但勝在精致,給他們這對小夫妻住也正合適。以後鳳丫頭來看老婆子既方便了,也能幫著管管這亂糟糟的榮國府。老婆子年紀大了,真真是愈發的力不從心了,還得年輕人幫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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