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裏,韋團兒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其實,她本意是要繼續打盹的,奈何包子爹娘說得太投入了,從芝麻扯到綠豆,從豆蔻拉拔到青蔥,從想當年聯係到現如今,且沒有在她麵前回避的意思,一時半會兒也顯不出消停的跡象,弄得她想要躲清淨都不行,隻得做起了合格的吃瓜群眾,一邊很有素質的旁聽著,不打擾不幹涉,一邊很有條理的歸整著,盡量尊重事實,不添油不加醋。


    “素素,你別說了,讓、讓別人聽見多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今天我還非得掰扯個清楚不可!”


    “好吧,你要說就說,但要不要先喝點兒水潤潤嗓子……”


    “哦?這會兒終於知道疼人了?”


    “我、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什麽!”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拉鋸中,韋團兒果斷剔除了那些毫無根據的氣話,隻撿了靠譜的內容聽——據說,這家的老妖婆的生育能力挺牛逼,一共生了六個兒子,中途夭折了四個,就隻剩下兩個了,因此就嬌慣的厲害,把他倆看得比眼珠子還金貴,連名字都沒有采納農家人常用的大柱子、二狗子,而是給大的取名叫玉樹,小的叫臨風。


    說來真巧,這家人也姓韋。


    韋玉樹,韋臨風……


    韋團兒隻默念了一遍,就覺得沒來由的惡寒。嘖,這名字,這組合,真是藏都藏不住那股偽劣的湯姆蘇的氣息。


    “她把你們當成寶,行,這是應該的,誰讓你們是她的種呢?她偏心,有她偏心的道理。可都是做媳婦的,生的也都是閨女,她憑什麽就擺出兩副麵孔來?”


    “你就更缺德了,自家的孩子吃不飽穿不暖,還可勁兒的去補貼她那一房!你讓我別多想,說你和她沒什麽,可我能不多想麽?”


    “要不是看在你爹還有點人情味的份上,我早就帶著孩子回娘家了!”


    先前喚包子爹出去的男聲,無疑就是包子爹的爹,也就是韋團兒現在的祖父,聽說是個地地道道的讀書人,身上卻沒有多少古板的氣息,一直開明得緊,沒有重男輕女的毛病,也沒有清高迂腐的做派,更沒有甩手掌櫃的心態,盡管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隻需搖搖筆杆子,幫鄉裏鄉親們寫寫對聯和門額,抄抄佛經或道德經,代寫書信,幫著草擬契書,就能有一筆不錯的進賬,因此手頭比一般的莊稼漢寬裕得多,常常給家裏的三個孫女兒買幾斤糕點吃,再扯幾尺花布做衣服。對兩個兒媳也盡量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從不偏袒哪一方,打壓哪一方。


    等等,也不能說是三個孫女兒。


    如今再加上韋團兒,就是四個了。


    其中那位傳說中的大嫂家占據了兩個名額,和包子爹平分秋色。


    這樣的情形,也難怪老妖婆會間歇性發癲了——明明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大孫子,估計連做夢時都忘不了這茬,可惜送子觀音就是不肯賣個麵子,運來的全是如假包換的大孫女,想辦個七天無理由退貨都不行。


    但人和人的命運,是不同的。


    雖說同樣都生了女兒,那位大嫂卻從未被老妖婆嫌棄過擠兌過,原因並不是嘴甜會來事,或是心機重、城府深。


    事實恰恰相反,大嫂是惹不起的潑辣角色,是塊真正的爆炭,據說當初剛過門時,老妖婆隻在飯桌山指桑罵槐的損了她幾句,她就把碗筷一摔,大喇喇的跑到屋外,往地上一坐,邊打滾邊撒潑,吵著鬧著說“我是活不成了啊,馬上就要被婆婆逼死了,救命啊!快救救我這個苦命的人兒啊!”,弄得村裏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的,讓老妖婆很是下不來台,打心底裏就怵了她三分。


    而她見好就收,沒有繼續耍橫下去,等鬧夠了,就若無其事的爬起來,撣了撣身上沾著的灰土,回屋笑嘻嘻的給老妖婆盛飯布菜,這前後的反差之大,徹底把老妖婆弄懵了。


    後來的日子裏,她奉行著打一巴掌就給顆甜棗的政策,時不時的給點小恩小惠,把老妖婆籠絡住,逮著機會又連本帶利的將好處討回去,絕不做那任人宰割的冤大頭,還把大方顧家的好名聲掙到手了。


    這情商,這手腕,真是甩了吃力不討好的包子爹娘幾條街。


    而包子爹和那位大嫂的關係,應該是清清白白,絕無苟且的,隻是包子爹經常毫無底線和原則的補貼大嫂那一房,寧可讓自己的孩子吃糠咽菜,也要讓兩個侄女吃上肉,這的確是挺不正常的,換做別的女人恐怕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也就包子娘還能一忍再忍,可次數多了,難免會忍無可忍,轉而選擇無需再忍,說出了之前那番氣話。


    “你家已經逼走了一個媳婦。怎麽,如今又想逼走一個?”


    令韋團兒最覺得意外的是,大嫂並非是原配出身,而是續娶的。


    先前那個因為不得老妖婆的歡心,早早就被逼著休掉了,後來另嫁他人不說,還生了個大胖小子,把老妖婆氣得夠嗆,當即衝到那家人門口,叉腰大罵了一通,豈料口才還沒發揮個徹底,就被人灰溜溜的打了出來。


    活該!


    韋團兒幸災樂禍的咧了咧嘴,接著就陷入了迷惘——這、這個畫風……真的是種田文,是農家樂,而不是宅鬥麽?


    根據這些天的所見所聞,她覺得古代的農家人在這方麵都是很老實本分的才對,因為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環境局限了他們的想象,天氣和收成擠占了他們的思路,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隻要能娶上媳婦,不打光棍就很好了,哪有空閑去扔下鋤頭,在雞窩旁、豬圈邊、灶膛前搞宅鬥、平妻、小妾、通房之類的把戲?


    退一萬步來講,即便成婚後常常有不和諧的摩擦,有不講理的婆母,有愛動粗的男人,對著媳婦也主要是以折騰和欺壓為主,絕不會直接奔著休妻去的,這倒不是農家人的性情有多淳樸多厚道,而是一個很現實的考量——再娶一個,就得再大出血一次,重新湊一筆彩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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