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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遠山笑得稱心如意, 轉眸往前瞥, 隻看到前頭那人清瘦修長的影子,那一身織金仙鶴紫袍官服罩在她身上,顯得人愈發弱不禁風。


    蘇遠山想,假以時日,他定要扒了這一身紫袍,好叫世人看看,最後手握相印執掌朝政的, 是他蘇遠山,而非蘇承歡。


    風裏雜著雪, 上下回旋, 呼嘯刮過,刀子似地,割骨徹寒。蘇遠山停下腳步,輕聲喚她:“四叔, 你看前麵是誰?”


    南姒從他得意狡黠的語氣裏聽出一絲惡意。


    她抬頭,不遠處一頂青軟小轎朝宮門而來, 轎角上羊脂玉環刻就的雕花白澤流蘇牌赫然入目。


    是燕王府的標誌。


    待轎子行至跟前時, 蘇遠山作揖道, “參見王爺。”


    裏麵的人喊了一聲“停”, 宮人為其撩起轎簾。


    一張俊朗倨傲的臉闖入視野, 七分貴氣, 三分寡淡, 眉眼精致,氣質慵懶。眾人皆知,燕王賀蘭辭,是天底下排第二的美男子。


    至於這第一,便屬當今丞相蘇承歡。


    兩張驚才絕豔的臉同時出現,饒是看慣了人的小黃門,也忍不住暗自做一番比較。


    都說人一落魄,麵容精神氣也跟著頹敗,蘇丞相失勢已久,今日一瞧,卻比之前更為容光煥發,那股子清冷如蘭的氣質,更添幾絲熠熠生輝的明朗。


    相比之下,仍是蘇丞相更為俊俏。


    燕王同蘇遠山寒暄幾句,餘光注意到旁邊站著的蘇承歡。


    他很不喜歡這個病秧子。


    像茅廁裏又臭又硬的石頭,迂腐固執,冥頑不明。


    無論是當初做皇子還是現在做王爺,他都曾折在這人手裏數次。如今好了,皇兄肅清黨營,世家地位不複從前,蘇承歡再也折騰不起來。


    依燕王的性子,即使他再討厭一個人,也不會直白地表現出來,視而不見,是他最後的禮數。


    但今天卻不一樣。


    他發現蘇承歡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同平時蘇承歡自視甚高的樣子不同,今日竟主動湊到他麵前打招呼。


    “燕王爺。”


    說起來,賀蘭辭是有些怕她的。少年時入禦書房念書,蘇承歡曾做過他的老師,時間很短,卻令人永生難忘。


    那時,他十八,蘇承歡十五,剛開始他還起哄取笑豎子年幼無知竟敢來教書育人,後來就被訓得笑不出了。蘇承歡告狀功夫一流,他不知為此被父皇責罰過多少次。


    “燕王爺。”聲音再次在頭頂上響起,燕王回過神,不知何時,蘇承歡已挨近離他隻有咫尺之隔。


    他望見她肆無忌憚打探的目光,如陶瓷般雪白的肌膚不見一點毛孔,仿佛察覺到他的底氣不足,她故意往前靠:“王爺,不和臣下說句話麽?方才您與遠山相聊甚歡,怎地到了我這,就一言不發了?”


    南姒看著眼前這個殺氣騰騰卻又禁不住露怯的男人,她想起自己曾養過的一隻仙豹,外表看似凶猛,實則膽小懦弱,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會勇往直前。


    或許蘇承歡曾經有機會收服這個男人,就算身為政敵,也不至於拚到最後你死我活的地步。看來晉國公主對燕王的影響很大,大到足以讓他為愛買-凶殺人。


    從剛才燕王往後微微一縮的細致動作,南姒基本可以判定,這男人,對她除了厭惡,更多的是畏懼。


    燕王轉過臉去,“本王與丞相,素來無話可說。”


    南姒並不打算就此別過:“哦,是嗎?看來昔日微臣教導王爺的那些話,都已被忘到九霄雲外。”


    這是擺出當年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架子,指著鼻子說他不尊師重道。


    燕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下轎來,撩袍踏雪,禮數周全,“學生向老師賠禮。”


    南姒很滿意,這具身體的優勢明明有很多,隻可惜蘇承歡太過自傲守禮,所以最後才被人欺成那樣。


    燕王眉頭微蹙。他還等著蘇承歡的回應。


    對麵人卻饒有興趣地打量他。


    他向來招架不住蘇承歡的目光,隻是過去她不屑與他周旋,連眼神都懶得施舍,今日這般氣勢如雲,倒出人意料。


    賀蘭辭不耐煩地掠過旁邊站著的蘇遠山。


    要不是他多事攔轎,何曾會有今日這一出。蘇承歡向來不是個喜歡占口頭便宜的人,若非蘇遠山有心借勢辱人,他哪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同蘇承歡鞠躬行禮。


    蘇遠山如針芒在刺,頂著燕王的眼神,內心洶湧澎湃。


    他怎麽也沒想到,蘇承歡不但敢讓他跪,還敢讓燕王下轎行禮,那可是燕王,皇帝的親弟弟。


    小黃門輕聲提醒:“大人們,皇上還等著呢。”


    南姒收回視線,同燕王道:“改日為師再登門拜訪,與你暢談一番。”


    燕王愣住。


    往常對他百般厭惡的蘇承歡,竟有想要登門拜訪的一天?


    望著前頭緩緩消失在視野內的身影,燕王遲遲未回過神,待重新入轎,他忽地吩咐侍人:“回去告訴王管家,府中將有貴客來臨,讓他提早準備。”


    金鑾殿外,南姒等候多時。


    蘇遠山先她一步進去,眼見太陽快要下山,萬丈夕光覆落殿簷玉瓦,她站得腿都麻了,終於得以傳召。


    背著光,皇帝麵容隱於晦暗中,他坐於寶座上,絳色紗袍下一雙赤舄,微微晃動,袖襴窸窣。


    小黃門捏著嗓子喊:“怎地不跪?”


    南姒蹙眉,繼而舒袖伏地,“叩見皇上。”


    “你們都下去罷。”皇帝的聲音冷冽孤高,仿佛琉璃玉石相撞,透著不可冒犯的皇家之威。


    他步態怏怏,穩穩地停在她麵前。“聽說你讓蘇遠山跪你?他若不跪,你便要參他?”


    “是。”沒有任何狡辯,她理直氣壯地承認。


    皇帝嗬一聲,笑聲裏一絲玩味,“想不到一向清高自傲的蘇大人,也會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時候。”他屈身扶起她,瘦弱的身軀似扶柳,輕輕一握,便能捏碎。


    皇帝掃量她,他這位弱不勝衣的丞相,拘得一副清秀模樣,便是外頭奉茶的宮女,都比之更要健朗。


    他冰冷的手指落在她腕上,“近來有人對朕頗有微詞,聚眾非議,愛卿可曾知曉?”


    說的,是他絞殺世家之臣的事。


    南姒看清眼前人的臉。


    美如冠玉,龍威燕頷,君王氣度,從骨子裏透出的高高在上。


    哪裏都好,就是那雙眼睛,太過冷酷無情。


    南姒低眸回道:“微臣不知。”


    他抬手攫住她的下巴,語氣淡漠:“你竟不知?朕聽到的可不是這樣,傳聞帶頭聚眾妄議新政的,便是你蘇承歡。”


    南姒沉默以對。


    在她來之前,確實是這樣。要怪,就怪通靈玉選的好時機。


    皇帝加重力道,他生得比她高大,此時她被迫抬頭相望,觸及這位掌權者的視線,冷似寒冰。


    她也曾有過這樣的眼神,但和她不同,他眼中的眸光,除了權力,似乎還摻雜著別的東西。


    皇帝放開她,重新端坐寶座。


    他緩緩道:“替朕研墨。”


    南姒跟過去。


    皇帝垂手搭著臂擱,指向桌上厚厚一疊折子,無情無緒道:“你翻開看看。”


    南姒微愣片刻,攤開來看。


    皇帝饒有興趣地盯著她,一字一字吐道:“全是參你的奏本,責你欺君罔上,肆意妄為,愛卿,你認為朕該怎麽回他們?”


    南姒將奏折整理放回,不疾不徐地研墨,低聲道:“皇上是天子,自然不會聽信這些莫須有的謠言。”


    皇帝一挑眉,眸色微斂。


    被頂撞慣了,第一次從蘇承歡的嘴裏聽到奉承之語,竟有些不習慣。


    他的目光從她眉眼掠過,這張臉生得太過好看,如玉雕雪砌一般清麗,便是他後宮三千佳麗,也沒有比眼前人更俊的。


    皇帝蘸墨執筆,輕輕在奏折上批下一句“不得妄議丞相”。


    南姒鬆一口氣。


    這裏不比上一個世界,封建王朝,皇帝就是天,所有人的命,都被他捏在手裏。


    皇帝道:“朕替愛卿攔下一災,愛卿如何報答朕?”


    南姒對上他深沉的目光,柔聲道:“若皇上不嫌棄,可否讓微臣在府中設宴招待?”


    皇帝生性多疑,從不輕易相信旁人,為防刺客暗殺,連這金鑾殿都布滿機關。


    又怎地會赴一場鴻門宴?


    皇帝沉默多時。


    片刻,他道:“好。”


    回到蘇府,南姒氣喘連連,往榻上一躺,通靈玉邁著貓步走來。


    它已經餓了整整一天。


    蘇府連人都養不起,又怎麽養得起貓。


    通靈玉憂傷地舔舔肉掌。宮裏發生的事,它開天眼全看到了。


    它問:“主人,蘇府這麽窮,你拿什麽招待皇帝?”


    南姒笑著眨眼,猛烈咳嗽後的蒼白麵容泛起一絲血色,“我自己。”


    她交的那些朋友聊起元真真現狀:“真真最近又拍劇又接廣告,不久之後肯定會大紅大紫,到時候元姐可別忘了我們。”


    元鳳美笑得得意,半調侃半歎息:“成,我也盼著她大紅呢,我這個女兒沒什麽其他好的,就是一張臉完全繼承了我的美貌,要是我年輕個二十幾歲,說不定早就紅了,說來說去還是她不爭氣,混了幾年都沒混出頭。”


    大家笑哈哈打混場,紛紛附和。在她們這群人裏,就屬元鳳美混得最好,倒不是說她自身有多好,而是因為她有個好女兒,會掙錢又肯孝順元鳳美,元鳳美過的貴婦生活,完全是靠元真真的贍養撐起來。


    元鳳美聽了奉承很受用,豪氣道:“盡管玩盡管吃,今晚我買單!”


    元鳳美自己也覺得有這麽個女兒很貼心,她恨不得當初沒多生幾個,要是每個女兒都像真真那樣養著她,不知道她現在的生活會升級多少倍。元鳳美算著元真真的薪酬,心想過兩天再向她要輛新的法拉利,最近天氣有點冷,順便讓真真幫她報個豪華東歐遊。


    正當元鳳美做著如何花錢的美夢時,網上忽然爆出新聞——元真真召開記者會宣布有重要事情,各大平台將現場直播。


    雖然網友說著不喜歡元真真,但直播當日依舊有無數人觀看,直接壟斷各大平台流量。


    元鳳美指著屏幕裏嬌麗明豔的麵龐,和旁人炫耀:“瞧,我女兒。”


    各大攝像機對準南姒,今天她端莊素雅,粉黛未施,和平時熠熠生輝的靈俏模樣完全不同。饒是如此,大家的視線依然無法從她那張沉魚落雁的臉移開。


    冰肌雪膚的美人斂起神情,仿若高山上無法企及的白蓮。


    網友感歎,雖然元真真平時愛炒作令人厭煩,但她這臉這氣質是真美啊。


    南姒看著鏡頭,雙眸含淚,神情哀鬱,“大家好,我是元真真,今天在這裏,是想向公眾宣告一件事——多年來我一直受到母親元鳳美的恐嚇壓榨和虐待,經過深思熟慮後,我決定正式向法院提交申請,斷絕與元鳳美的母女關係,以後元鳳美所有債務與我無關,望周知。”


    說完,她掩麵而泣,情緒失控哭著離開鏡頭。


    現場一片嘩然,記者紛紛搶著采訪,但哪裏還有元真真的身影,隻有她的經紀人楊燕留在現場應付。


    牌友回過頭看元鳳美,“元姐,這陣子該給的牌錢,現在就結了吧。”


    元鳳美臉色蒼白,氣得渾身發抖,不敢相信地砸了屏幕:“她瘋了嗎!我可是她親媽!”


    元真真宣布斷絕母女關係的新聞一出,各大債主紛紛前來向元鳳美要錢。以前元鳳美可以賒賬,是因為元真真肯替她善後,但現在元真真向全世界宣布不再負擔元鳳美的債務,為了防止元鳳美逃債不還,他們立刻就來堵人了。


    元鳳美看完直播後立馬就去找了元真真,但是她根本找不到人,南姒換了號碼住址,之前的房子也全都賣掉,她試圖去經紀公司蹲人,還沒摸到門口就被人趕了出去。


    沒幾天網上流傳出各種元鳳美嗜賭撒潑的照片視頻,其中還有她包養小白臉豪擲千金的各種醜事,這些年元鳳美仗著女兒是明星,到處惹是生非,醉酒打人的事一抓一大把,此時全部被爆出來,當即引起各界熱議。


    元鳳美本來想著去找媒體,但再多的辯駁,在一眾事實麵前也隻是徒添蒼白而已。本來在醜事爆出來之前,很多網友因為討厭元真真所以都站在元鳳美那邊,但是元鳳美的各項醜事曝光後,原先替她說話的人紛紛沒聲了。


    現在她站出來試圖摸黑元真真卻被經紀公司一一打臉後,更是引起網友的叛逆心理。


    網友的觀點從“元真真竟然連母親都不認了?!這人飄過頭了吧!”轉變到“哇有個這樣的媽真是太可怕,我竟然開始同情元真真了2333”,隻用了短短三天時間。


    沒有媒體願意再接受元鳳美的爆料。


    元鳳美沒了房子沒了經濟來源,還欠下一屁股賭債,整天東躲西藏逃避追債公司的恐嚇,漸漸從公眾視野消失。後來有人提起,說她過不下去隻能偷渡去了國外當黑戶在餐館洗盤子度日。


    當然了,這些南姒通通不在乎,元鳳美過得如何與她無關,重點是她終於擺脫這個吸血鬼。


    其實南姒成功擺脫元鳳美,除了她自己的果決外,還有趙晟天的幫忙。剛開始南姒宣布斷絕母女關係時並沒有告訴趙晟天,事後趙晟天找她,見麵第一句就問:“你怎麽不找我,我大可以替你解決。”


    南姒調侃:“你最近越來越喜歡管我的事。”


    趙晟天一愣。


    她說得沒錯,他確實緊張她,得知此事後他推掉應酬第一時間就跑來找她。他想,她肯定需要他的安慰。


    口是心非的趙公子傲嬌道:“我隻是想要杜絕一切可能影響我尋歡作樂的潛在因素而已。”


    南姒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立馬哭唧唧地撒嬌,癱倒在他懷裏,問:“我不想要我的母親,是不是很無情?”


    他滿足地抱緊她:“沒有人會怪你,別多想。”


    說起來,對於真真這次的舉動,他倒有幾分意外。下定決心和親生母親斷絕關係,她肯定苦惱過很長一段時間,冒著被千夫所指的風險,她站出來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而非繼續被元鳳美壓榨,這樣的元真真,他很欣賞。


    南姒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仿佛一條受傷找不到方向的小奶狗,看得人心都碎了。


    她說:“以後我沒有家了。”


    趙晟天親親她:“你還有我,以後我就是你的家。”


    通靈玉提示:趙晟天好感上升,即將到達真愛數值線。


    由南姒起頭,趙晟天收尾的一出母女大戰戲落幕結束。


    元真真為此漲了一波粉絲,統稱“親媽粉”,隻為給元真真母愛般的溫暖。這群粉絲戰鬥力很強,迅速占領各大貼吧論壇,從此以後,元真真也是有粉絲控評的女人了。


    通靈寶嘖嘖歎氣:“現在的網友,戲真多。”


    回過頭看,南姒如此果斷利索地甩掉元鳳美,通靈玉不得不佩服她雷霆般無情的手段。它悄咪咪看一眼係統數據,發現甩掉元鳳美之後,宿主的怨氣值瞬間消減五分之一。


    離達到怨氣消減值的及格目標線越來越近,通靈玉問:“主人,之後你打算做什麽呀?”


    南姒拿著逗狗棒撓它,氣定神閑地說道:“變得更紅,紅得發紫的那種。”


    通靈玉:“怎麽變……”


    南姒不假思索:“讓趙晟天竭盡全力地捧我。”


    通靈玉嘴角一抽:ok,大魔王考慮事情果然粗暴又簡單。


    《山月》如期播出。


    爆紅。


    收視率一路飆升,創下十年來衛視最高收視率記錄,幾個網絡平台播放量更是破百億,元真真和韓宴的名字迅速占據藝人新媒體指數第一名,微博、演員熱度霸榜。


    觀眾看劇後紛紛震驚,完全不敢相信元真真竟然有這種精湛的演技,甚至可以吊打韓影帝。


    實力派元真真首次烙進群眾印象。


    女主戲份亦正亦邪,完全不同其他的小白花聖母女主,仿佛幹涸已久的沙漠突然出現一股清流,“茱萸”成為當年最受歡迎女主角,並提名各大獎項。


    之前嫌棄元真真的影帝粉內部開始出現cp粉,說服理由公平可信——“元真真演技好,和影帝配戲cp感爆棚。”


    一度,元真真的熱搜甚至超過韓宴。


    就在大家期待元真真接下來有什麽新作時,元真真的經紀公司卻忍痛宣布,將與元真真和平解約,元真真公布的新東家,是天影娛樂公司。


    群眾以為她會繼續走電視劇路線時,元真真卻正式宣告:以後不再接拍電視劇,將重回電影圈潛心修煉。


    眾人萬萬沒想到,她竟然不想做人氣流量小花,而是要做實力派演員?!


    南姒:“我征服人,要麽靠武力,要麽靠美色,我這副病怏怏的身子,難道你希望我一拳拍死他?”


    通靈玉:說的好有道理我竟一時無法反駁。


    它蹭著她,問:“所以主人是想學那些獻美人的官吏,在皇帝麵前吹枕邊風嗎?”


    南姒信手拈起幾桌上的銅鏡,她取下官帽,摘掉玉簪,鏡子裏隱約映出張驚鴻絕豔的容貌,她撫過自己的眉眼,細蔥似的皓手白皙膩滑,落在朱紅的唇上,雙眸微微一彎,英氣與嬌柔並濟,透出一股子別致的媚態。


    “所謂寵臣,有寵才有權,古往今來,懂得討好當權者的人,才能活得自在,蘇承歡做不到的事,我替她做。與其另尋佳人獻上,還不如我親力親為更穩妥。試問天底下,有哪位佳人比得過我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呢?”


    蘇承歡的相貌,比元真真更為精致,病美人的風流姿態,可不是尋常美人能比的。


    通靈玉聽完隻想扇著貓爪給她鼓掌。對於神尊大人這種不擇手段往上爬的行為,它表示很欣賞,這意味著它以後的生活狀況將得到極大改善。


    沉醉在有很多很多魚吃的美夢中,它忽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主人,你想睡皇帝,可皇帝哪有那麽好睡?”


    就算主人有心,可皇帝不一定願意啊。蘇承歡過去一直是男子身份示人,忽然跑出個男人說要侍寢,再怎麽想,皇帝都不會欣然接受吧?


    南姒一下下摸著它的貓毛,“你放心,我早就想好對策。”


    翌日休沐,鬧市盡頭的小巷子,一個戴皂紗帷帽手抱黑貓的瘦弱少年行跡神秘,風緩緩吹起及腰幕籬,一晃而過張絕世容顏。


    通靈玉滿臉不高興:“那可是我們所有的家當,那個賣藥的太黑心了。”


    南姒腳步輕快,不以為然:“他賣的是禁-藥,自然價格高昂,換做是我,見客人急著買藥,隻怕會賣更高的價錢。”


    通靈玉揉揉自己的肚子,看了眼她袖兜裏的小藥瓶,憂心地問:“主人,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南姒微抿嘴角,笑道:“難道迷-奸皇帝犯法嗎?”


    通靈玉遲疑:“應該……不算?”


    它發現自己自從跟了南姒之後,道德底線越來越低。像眼前這種情況,它完全能夠說服自己——


    這不叫迷-奸,叫維係君臣感情。


    至月中約定好的日子,皇帝準備出宮。此行他打算微服私訪,身邊隻帶了一個老太監並三個武功高強的暗衛。


    老太監很是擔心,勸道:“皇上,此行前去丞相府,是否需要再多帶些人手?萬一丞相……”


    皇帝搖手拒絕:“朕了解他的性子,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叛變,他不會,隻要朕在皇位上一日,他就會誓死效忠朕,蘇承歡此人,心中裝的從來隻有君主。過去父皇在位時是這樣,現在也是。”


    皇帝出宮,並未驚動任何人,一行人悄悄地來至蘇府,南姒早就在府門口等候著。


    南姒看一眼緊隨身後的老太監和侍衛,笑道:“臣記得自己隻說宴請皇上一人,可別說要請其他人。”


    老太監皺眉,捏著嗓子喊:“大膽!”


    皇帝目光深沉望她一眼,吩咐身後隨時準備護駕的侍衛:“你們退下去,今日朕與丞相同飲,不得壞了興致。”


    老太監和侍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竟然願意為早已失寵的蘇相舍身犯險,獨入相府。


    要知道,皇上可是個連晚上睡覺都要安排暗衛懸梁而待的人呐。


    南姒捏住袖裏藏著的藥瓶,心中把握又多了一分。


    老太監怕出岔子,小聲道:“總要有人伺候皇上……”


    南姒回眸笑道:“自然有本相伺候皇上。”


    待入府,皇帝愁眉不展,落定,他望見屋中擺設簡陋,語氣一沉,道:“哪有半點相府的樣子?一直以來,你就是這樣過日子的?”


    南姒替他斟茶,一碗茶遞到皇帝手邊:“為官者,自當清廉布政,府裏是寒酸了點,但好歹有屋蔽之。”


    他並不接她的茶,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含義複雜。


    南姒立即反應過來:“是臣疏忽了。”她微抿一口,示意茶中無毒,而後提壺重新沏一杯。


    皇帝卻在這時伸手端起她剛喝過的那杯,不知是警惕還是其他什麽,他臉上並未露出半點嫌棄之意。


    南姒抱起通靈玉,“臣有一寶物,欲獻給皇上。”


    皇帝點點通靈玉的貓耳朵,“一隻黑貓,有什麽好獻的?”


    南姒彎腰,一張白璧無瑕的臉,笑意微暈,仿若新釀果酒,雙眸醉人心,“不是黑貓,是美人。”


    皇帝盯著她,喃喃道:“哦,美人?丞相竟變得如此體貼人意,實在令朕驚訝不已。”


    他話剛說完,悠閑自在地等著美人的出現,忽地懷中黑貓一竄,跳到他的肩膀,隻見那貓渾身一抖,有什麽東西撲麵而來。


    皇帝來不及反應過來,便已意識模糊。


    最後閉眼一瞬間,他望見南姒臉上的笑容,溫柔平和,成竹在胸。


    她好像說了句什麽:“……藥效不錯。”


    皇帝想,他一定要殺了蘇承歡這廝。


    皇帝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他回到二十二歲那年冬天,那天大雪壓城,有人站在漢白玉階陛前喚他:“太子殿下。”他回頭,望見素衣寬袍的小太傅,仙姿佚貌,一笑顧盼生輝。


    他走到他麵前,恭敬道:“微臣蘇承歡,見過太子殿下。”


    蘇承歡,三字入耳,從此再難忘記。


    皇帝隱隱約約聽見耳畔有人喚他,一如當年那人清泉般空靈的嗓音,“皇帝陛下。”


    皇帝懵懂睜開眼,一個曼妙身影闖入視野。


    細腰嬌軟,雲鬟霧鬢,桃夭柳媚,國色天香。


    是蘇承歡獻上的美人嗎?


    佳人步步生蓮,他忍不住伸出手,美人在懷,盈盈不堪一握。


    他親她的唇,那唇不點而紅,含在嘴裏,柔嫩濕潤,僅一番唇齒交纏,就已令人欲-仙欲死。


    皇帝這時抬眸看清她的臉。


    竟和那人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她察覺到他的失神,伸出香舌舔舐,皇帝渾身一震,更加欲-火中燒,再顧不得其他,翻身將其壓住。


    南姒幾乎抓破他的背。


    她身子太弱,承受不住迅猛的進攻,皇帝卻一鼓作氣,不管不顧地要了她的身子。


    一次,兩次,三次,巫山雲雨,顛鸞倒鳳。


    做到最後,她癱軟在他身上,膚光勝雪,麵靨暈紅,皇帝癡癡地盯著她那張臉,俯下身愛憐地吻了又吻。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醒來,意識徹底清明,他看向一旁,滿床繚亂,佳人早已離去,隻留下一抹鮮豔刺眼的紅。


    皇帝穿戴整齊,往外屋而去。


    南姒在庭院處等他。


    她抱著貓,仍穿著剛才迎他入府時的那身青袍,百花中央,她笑意盎然:“微臣獻上的美人,陛下可還滿意?”


    皇帝麵無表情,深邃的目光自她臉上掃過,未看出任何異樣。


    依舊是自以為是的清傲模樣。除了臉色略微蒼白些,倒跟平時並無二樣。


    皇帝負手在背,“丞相好心思。”


    南姒垂眸輕笑:“為了陛下,微臣多費些心思也是應該的。”


    皇帝睨眼看她:“人呢?叫她出來罷,朕好帶她回宮冊封。”


    南姒斂神鞠禮:“陛下若對美人滿意,下次再來臣府上便是。”


    皇帝哼一聲,眸色深沉,“你這府邸破爛不堪,隻怕養不起美人。”


    南姒道:“皇上的美人,豈能挨餓受凍,隻要陛下動一動手指頭,別說是一個美人,就是百個美人,臣這裏也養得起。”


    皇帝揮袖而去。


    第二日,宮裏傳來旨意,賞蘇府黃金萬兩,綾羅綢緞數匹。


    通靈玉高興得要死,當即就央南姒買魚給它吃。化成一隻貓,就得有一隻貓該有的享受。


    通靈玉一邊吃魚一邊問:“主人,你為什麽還要繼續扮男裝?”它本來以為主人會直接借這次機會恢複女裝。


    南姒換上新做的錦袍,翩翩公子,玉樹臨風。


    她踩著靴子在屋裏踱步,“傻瓜,做皇帝的寵臣,和做皇帝的寵妃,完全不是一回事。寵臣有的,寵妃可不一定有,隻要大權在握,我無論想什麽時候恢複女兒身份,都不會有問題。要知道,現在如履薄冰的情形,可不是和皇帝共寢一眠就能徹底解決的。”


    再說,比起做寵妃,她覺得坐穩丞相之位,好玩多了。


    通靈玉弱弱問:“可你不怕皇帝懷疑嗎?”


    南姒揀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緩緩卷起青絲,她唇角輕旋:“他不敢懷疑。”


    冷麵狠戾的君王,哪裏會承認自己愛著一位年輕臣子呢?


    跳槽後的第一個月,她火速接下一部新電影武俠片《琳琅》。導演是曾榮獲三項奧斯卡金像獎的安導演,以“最會拍女人”出名,為了萬無一失搶戲裏的這個角色,她逮著趙晟天讓他三天三夜沒舍得下床。


    戲裏的這個角色對演員本身要求極高,不但要求有靈氣精湛的演技,而且還需要演員能舞劍。南姒聽完,轉頭就去找了專業人士教學,三個月裏就隻做一件事——舞劍。


    別人幾年才能學會的東西,她三個月就已掌握。


    等到電影拍完的時候,一向苛刻挑剔的安導在發布會上指著南姒對媒體說:“她是我見過最美最會演戲的女演員。”


    評價之高,連外媒都震驚地對此進行了報道,標題為:“毒舌安竟然開口誇人了?”


    南姒並不引以為然,安導的評價在她意料之中,要是她堂堂神尊盡力去做一件事還不是最好,傳回十界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琳琅》是近年來為數不多的巨製武俠片,奔著拿獎去的,又因為是安導的作品,所以在國際上備受關注。外媒被片中南姒演繹的女主角震驚,這個清純入骨卻又倔強倨傲的琳琅,讓人們感受到她嬌弱身軀裏爆發的巨大力量。


    十八個國際提名,十五個最佳女主角,這一年的國際影壇,是屬於元真真的。


    要是說《山月》讓人們看到了元真真身上的無限潛力,那麽《琳琅》則讓元真真一舉成為中國代表女星。從三流女星到電視劇一姐,再從電視劇一姐到國際影後,南姒僅僅用了一年時間。


    領獎的時候,南姒曾這樣對觀眾說:“曾經因為年幼無知而失去的,如今我全拿回來了,但是這還不夠,作為一個演員,我要拿的,遠遠比這多,我不害怕人們會因為流言蜚語而厭惡我,我隻擔心人們因為時間流逝而忘記我也曾是個演員。”


    滿堂喝彩。


    在國際影壇上初露鋒芒後,對家買通稿指責她兩部代表作品全是搶來的。對此南姒回應:“我能搶是我的本事,就算這角色給你,你也演不成我這樣。”


    網友直呼元真真霸氣。一個個地“影後”“影後”地叫個沒停,當初是誰在網上黑元真真的幾乎都黑轉粉。這一屆的網友集體榮譽感最強,誰能代表他們在國際上露臉,誰就是好樣的。


    通靈玉看著已經及格的怨氣消減值,對南姒佩服得五體投地。


    及格線是60,南姒表示,她要拿一百分。


    “要做就做最大的咖。”


    一部作品並不足夠常青不倒,她不打算停下來。她有看好的本子,是部國內什麽都不缺,就缺個豪華製作班底。


    經紀人問:“接下來可以走國際路線,進軍好萊塢。”


    南姒點頭:“是要做國際路線沒錯,但不是進軍好萊塢,而是讓好萊塢為華語電影傾倒。”


    經紀人問:“怎麽傾倒?”


    南姒不假思索:“讓趙晟天砸錢。”


    事情進展到這個份上,外界依舊不知道南姒背後的男人是趙晟天,都以為是南姒拍劇大火被天影挖過去的,很少有人往那個方麵想。畢竟,以前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緋聞,是南姒和韓宴,而非南姒和趙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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