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


    「罰是肯定要罰的,但不是現在!」皇帝直起身來,深深沉下氣道:「等回京之後,你三哥這案子完了,朕再來處置你!」


    「兒臣領旨。」


    漢王前額磕在地板上,久久沒有直起來。


    「起來吧。」


    皇帝咬咬牙,別開了目光。


    漢王站起來,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


    「兒臣,還是想再見一見母親,求父皇恩準。」


    皇帝凝眉掃視著他。


    「兒臣知道她罪無可恕,可不管她犯了多大的罪孽,也改變不了她於我有生養之恩的事實。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如果兒臣能夠回到目前犯錯之前,兒臣一定會阻止她這麽做。


    「從前我們是親母子,而今她成為待罪之身,是因為護我,而我依舊享受著福祿,兒臣自不再犯渾求死,隻求能再見他一麵,也算是與她告個別。」


    殿裏忽然隻聽見滴漏的聲音,皇帝定坐片刻,說道:「王池,領漢王去後宮。」


    漢王又磕了幾個響頭才爬起來。


    王池前腳把漢王領到俞妃住處,後腳就有人把消息告訴了秦王妃。


    「漢王出來的時候,腦門上紅了一片,一看就是磕頭磕出來的,方才進俞妃宮中的時候,也是王公公領著進去的。」


    秦王妃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昨日鬧成那樣,皇上把他傳到仁壽宮,最後還是陸瞻與侍衛架著他回宮的。今日又磕著頭才能去見俞妃,這若不是俞妃觸怒了皇上,還能是什麽?」


    說到這裏她立刻又道:「能看到她人嗎?」


    來人連忙搖頭:「如今俞妃宮殿四處被圍得密密實實,根本不可能潛進去偷聽,除非是有武功的人。可即便是有武功的人,也不可能闖得過宮中禁衛。」


    秦王妃按捺著坐了回去。


    「俞妃為什麽事觸怒皇上,查不到端倪嗎?」


    「完全沒有絲毫端倪。」


    秦王妃絞著絹子沉思。


    來人轉了會兒,忽然又出聲說道:「還有件事,小的也是剛剛才聽到的,聽說方才皇上與幾位大臣已經商量好,後日便將啟程回京。」


    「後日?!」


    仿若椅子上長了刺,秦王妃又站了起來!「已經下旨了嗎?確定後日就要走?」


    「小的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還沒下旨,但幾位大人們卻都已經在準備行程,剛才看淑妃娘娘也傳人去請靖王妃與世子妃了。」


    秦王妃緊走了幾步,徘徊了幾圈,將卷子勒進了手心:「果然憂什麽來什麽!」


    「王妃!」


    看到秦王妃已經慌神,梁嬤嬤走上前來使了個眼色。


    秦王妃擺手讓來人下去,然後一屁股坐下來:「這可如何是好?三千畝田地的稅賦,還有水利上的虧空,隨便查查都要倒大黴!這要是上不了位,當不成太子,遲早得翻船!」


    梁嬤嬤道:「也怪舅爺實在太貪心了,鬧了這麽大的事出來,還連累了王妃!倘若不是他,王妃何至於此?」


    聽到這裏,秦王妃眼裏不由浮出了怨恨之意:「當初把我送進皇家,合著就是把我當搖錢樹了!也不想想我一個弱女子,在宗室裏頭又算得什麽?


    「倘若我肚子不爭氣,不曾生下鴻哥兒,隻怕我如今早已被冷落,王府裏也已經姬妾成群,他們何曾想過我的苦處?」


    梁嬤嬤遞了帕子給她,嘆道:「要是老太太還在,定然不許如此。而可恨的是娘家又隻有這麽一個哥哥了,倘若連王妃也不保他,將來王妃有什麽難處,也無人撐腰了。


    「王爺如今還年輕得很,與王妃成親時間還短,等往後日子長起來,少不得身邊也要添幾個人。能做到側妃之位的,娘家總有拿得出手的人撐腰,到時候隻怕也會欺負王妃孤家寡人——咱們到底不如晉王妃腰杆硬。隻是舅老爺再不濟,怎麽說也是會拚力護著王妃的。」


    秦王妃拭了拭眼角,恨聲道:「我能怎麽辦?我也不能代替皇上下旨!」


    梁嬤嬤攥著手站了半日,也是一籌莫展。


    秦王妃兀自坐了會兒,忽而冷笑,說道:「既然是走投無路,那隻好考慮考慮樓先生的建議了。」


    梁嬤嬤驀地抬頭,片刻道:「王妃要聽樓先生的建議?」


    秦王妃冷眼看過來:「左右就這一搏,為什麽不試試?我又不當真要皇上的性命,不過是暫時請他老人家吃點苦頭罷了。」


    梁嬤嬤怔然望著扶椅站起來的她,未能出聲。


    「隻不過既然動手了,隻朝皇上出手未免太虧了,還要再拖個人下水才叫合算!」


    「王妃……」


    秦王妃緩緩吸氣,再次冷笑起來:「瞻哥兒他們不是愛出風頭嗎?這種事情自然也少不了他們!」


    「王妃這是已經想好怎麽做了嗎?」


    「既然別人可以取走王爺的箭陷害咱們,咱們自然也可以以樣學樣,不是還有兩日圍場嗎?咱們還有機會!」


    ……


    出門在外雖然快活自由,到底不如在自己的家裏放鬆方便,天天吃茶串門,也已經有些膩味,不但話題開始貧乏,人也懶了起來。


    啟程回京的日子確定下來,大家的精神頭就又都提起來了。


    宋湘與晉王妃從仁壽宮理事回來,敏慧敏善她們都跟著跑過來打聽虛實了。唯有更小的那幫孩子們樂不思蜀,聽到要回去,立刻都無精打采起來。


    陸瞻看著宋濂四腳朝地趴在羅漢床上,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不由笑道:「行了,明兒個我帶你上圍場去轉轉!回頭讓侍衛給你找一把小弓過來。不過按規定你是不能進去的,既然去了,你就得聽我的話。要不然我隨時讓侍衛把你給送回來。」


    「太好了姐夫!」宋濂直起身子,立刻又跟才被澆了肥水的秧苗一樣精神起來。「我保證聽你的話,絕對不會惹是生非!」


    來了這麽多天,終於可以去一次圍場,雖然沒法跟長久地留在外麵玩耍相比,但也算是能夠完成他心願的了,他已經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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