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忽地張開雙眸,澄澈的雙眼閃爍起希冀問道:“蕭伯父托你帶話給我?”


    她冷不防睜眼,兩人的距離很近,蘇澈忙起身拂袖站在一旁冷冷道:“剛才要死不活,現在突然詐屍!”


    她身上的氣息離他很近,麵容也看得更真切,雖然她渾身狼狽不堪,凍成半個僵屍,但骨子裏透著的毫不屈服,讓他有幾分欣賞。


    讓他想起戰場上,很多兵士都是這般,憑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再多殺一個敵人,他也曾這般死撐過。


    明姝此刻可以說在鬼門關外徘徊,但她依舊奮力的掙紮著。


    他知道隻有真正體會過半死不活的人,才懂得那種無助的絕望。


    他本可以脫下身上的輕裘,給她一些溫暖,救她一命,但他就想看看她到底能撐多久,他就這麽殘忍地看著她不斷消耗體力,不斷睜開又閉上雙眼。


    他沒有重複第二遍,他確定她已經聽見了,否則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反應突然睜開眼睛。


    明姝倏然拍著胸口咳著,又咧嘴笑起來道:“他一定與你做了交易,否則你怎會好心帶話給我?”


    蘇澈俯視她的眼睛,冷麵低喝道:“本王的事,輪不到你多嘴!”


    水牢裏的水滴聲已經靜止,隻有他的聲音回蕩在地下,顯得格外空曠而憤怒。


    外麵已經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地正在覆蓋金陵城。


    落雪,也就意味著寒冬來了。


    意味著水牢裏的溫度會更低,明姝興許挨不過今夜的凜冬。


    明姝聽他叱喝,也不生氣,眯著眼睛仰頭望他道:“殿下可知上陽宮的秘密?”


    蘇澈聽聞上陽宮的名字,緩緩蹲下身,雙眸泛紅,帶著異常地可怖逼迫問道:“告訴我,上陽宮有什麽秘密?你和蕭琰到底是什麽關係,你們究竟在盤算什麽?”


    他越來越激憤,竟一把扯住明姝的衣襟將她提了起來。


    明姝隻是搖頭喃喃道:“幸好你不知道,但願你永遠也不知道...那會是你噩夢的開始!”最後一句,她的唇角竟不由得綻開來。


    她是故意這般說,引著他去查上陽宮的驚天秘密。


    蘇澈見她這般詭異的笑容,心底猛地一驚,她到底知道什麽?


    上陽宮到底有什麽秘密?


    早上他去了上陽宮,遠遠看見門口有禁衛,隻得繞道走開。


    心底估摸著一處荒涼的別宮,有禁衛把守,裏麵一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他不喜歡她這樣的笑容,一把將她甩開,她一個不穩倒在地上,他惡狠狠道:“你不必激我,我也不關心上陽宮有什麽秘密。天氣這樣冷,你凍死是早晚的事,與其死在這陰冷不見天日的地方,不如痛快招認你就是殺害乳母的凶手,由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剁了好。”


    明姝歇了這些時間,體力也恢複了些,她雙手支撐著站起,慢慢走到蘇澈身旁道:“乳母?沈聽蘭已經死了,殿下不必再假惺惺的稱厭惡之人為乳母。其實殿下比我更巴不得她死,不是嗎?”


    蘇澈眸光一凜,寒冽萬分,不敢置信地否認道:“不是!你胡說!”


    明姝笑道:“殿下一向自欺欺人慣了,現在被我扯下臉皮自然不肯承認。但我知道你心底是感激我的,感激我替你殺了她。以後你再不必受她連累被人恥笑。她這樣的出身,這樣的素養,實在配不上燕王殿下喚她一聲乳母。”


    她笑著緩緩走近案台,那裏放著已經寫好罪狀等待簽字畫押的罪狀書。


    蘇澈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


    他不知為何會這麽容易被她激怒,她又如何看出來的?


    見她似要走過去歇息,他冷冷道:“她的確不配。剛才我放你下來,也算救你一命,兩不相欠。”


    明姝將案台上的毛筆拾起,筆尖的毛凍作一團,她輕輕送入口中,將筆尖含熱。


    蘸了墨汁,在認罪書簽字畫押,清清楚楚的寫上:“明姝認罪”四個字。


    又咬破食指,就著鮮血摁上一個模糊掌印。


    她緩緩轉身,嫣然笑道:“我知道殿下希望我死,我已經簽了認罪書,承認是我施展秘術害死沈聽蘭,甘願伏法。”


    蘇澈幾步上前,見紙上果然寫著她的名字,還有那個赤紅的掌印,他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何意,前一刻還據死不認,現在又認的這麽痛快。


    到底是為何?


    蘇澈冷酷掃視她一眼道:“算你識相!”


    而後,側首拿起認罪書出去。


    明姝在後麵喊道:“我不想凍死在地下,我已經認了罪。於情於法你們都該好好待我!”


    蘇澈頭也不回。


    不多時,明熹紅著眼睛下來,見到明姝,上前就是一耳光打過去,好在明姝躲閃及時。


    劉昌博亦拉住明熹道:“殿下吩咐,她既已認罪,早晚是個死,不必再為難她。本官這就將她遷到上麵去。明小姐先回府,等著大理寺處決日子定下來,本官第一時間向你報信。”


    明熹這才狠狠瞪了明姝幾眼,罵了一通,不情不願的出了水牢。


    明福不冷不熱道:“劉大人,別讓她凍死,否則你也不好交待!”


    他要親眼看到她人頭落地!


    午時過後,劉昌博說話算話,將明姝遷到樓上的牢房裏,還給她找來囚服和被褥,又送來熱飯菜,一桶熱水。


    明姝瞧著碗裏那半碗肉,忽然惡心起來。


    香噴噴的紅燒肉於她而言,是痛苦的回憶。


    隻要她一看見肉,就想起師傅當著她麵割下身上的血肉、耳朵,剜去的雙眼。


    從此,她隻要見到肉,或者是血淋淋的東西尤為害怕。


    那次見了剝皮的死貓,她明明嚇得不輕,當著外人的麵,卻愣是強自鎮定下來。


    但現在沒有別人,她一下忍不住嘔了幾聲。


    將那些肉用筷子夾到耗子洞口喂耗子。


    她吃了幾口白飯,用桶裏的熱水涮了碗,舀起喝了些。


    又用桶裏的水洗了臉,擦了擦頭發,收整了許久,身上那股水裏的惡臭才隱約聞不見。


    天還未黑,她就支撐不住,躺在幹草上,蓋上被褥睡過去。


    在牢房的日子過得飛快,每天逗蟲子和耗子解悶,轉眼已過了大半月。


    她殘暴殺害庶母一案也傳遍金陵。


    行刑的日子也定下,隻等那一日,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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