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汀原本是將信將疑地跟著老婆後麵行動, 雖覺得未必可行,但想到老婆願意出個主意幫仙小美從悲傷的情緒裏恢複過來,那就是好意,既然是好意,不忍拂逆。


    卻沒想到後麵的效果這麽顯著。


    於是跟著舒寧後麵哭得越發厲害,怎麽顯慫怎麽哭,越哭越孬,哭到後麵假戲真做,他都快覺得自己是半個廢物了。


    仙小美則被兒子媳婦哭得火氣噌噌噌之冒,還在家裏發火。


    “哭有什麽用啊!”


    “你們爹走了, 老許走了你們日子就不過了是吧?那我要不要把你們兩個燒過去給老許,讓你們兩個繼續跟著他混啊!”


    “哭哭哭, 有什麽好哭的!人家要爹媽沒爹媽, 要房子沒房子,要錢沒錢的不都過得好好的, 你們除了爹死了,什麽沒有?不都說了嗎?再不濟還有我這個後媽啊!”


    “行了!都給我閉嘴!”


    客廳裏這對小夫妻哭得肝腸寸斷,男的癱在椅子上, 看上去仿佛除了脖子以上能動其他都是壞的, 女方簡直哭出了孟薑女倒長城的氣勢,抽泣得恨不得要斷氣。


    仙小美看到他們就來氣, 且越看越氣, 最後氣得一個人衝進屋子裏重重甩上門。


    今天把演技飆到巔峰值的許汀哭得眼睛都疼, 見仙小美進房間了, 連忙抬手捂眼睛,“我靠。”


    舒寧一秒變臉,收掉臉上的哭容,湊過去問:“怎麽了老公?”


    許汀揉眼睛,“哭太多了,疼。”


    舒寧:“那沒事,掉不出眼淚就裝無能,這對你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對吧。”


    許汀點頭,點了一下忽然覺得不對,什麽叫手到擒來?他怎麽無能了?他們拆二代不就平常遊手好閑了一點嗎,閑和無能是一個意思嗎?


    老婆什麽時候開始對他有這種誤解了?


    這個時候,仙小美已經在臥室裏翻箱倒櫃找衣服換,又開始梳頭發整理妝容。


    無論何時,她都很美,可此刻鏡子裏的她尤為張揚鮮活,氣場全開,一雙美目瞪出了女強人的氣勢,神色倨傲。


    其實這麽多天她也勸過自己要振作,可一直使不上力氣,好像一個人要爬樓梯卻始終登不上第一級台階那樣。


    現在兒子媳婦這番表現令她氣惱,一怒之下重新振作,再回頭看自己前段時間的作態,不免覺得太過軟弱。


    男人死了,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當初她那些職高的女同學哪個不是覺得她傍上老頭子,遲早一天守寡被婆家人趕出來過苦日子嗎?


    那麽多人等著她有一天倒大黴,怎麽,現在難道還要順著那些人齷齪的心意來嗎?


    等著有天別人提到她,陰陽怪氣地說活該她倒黴?!


    休想!


    想都不要想!


    還有那兩個小的也是不爭氣,不就死了爹媽?老大不小的人,一個個都二十多奔三了,竟然哭成了兩條可憐蟲,簡直給老許家丟臉,給她這個後媽丟臉!


    仙小美重新整裝,再露麵,氣勢都和剛剛不同了,走出客廳就撈袖子,指著許停罵道:“你小時候我是怎麽教你的!男孩子哭什麽哭!我看你這十幾年沒哭過,原來都是哄我的?現在哭得像條哈巴狗,你給我等著,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仙小美說著就去找棍子,陽台上找到一根擀麵杖,攥在手裏就去打許汀。


    許汀小時候沒少被這小後媽收拾,早被打出心理陰影了,一見她拿著棍子過來就蹦起來往後撤,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哭了,小媽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啊!”


    仙小美:“你現在不哭,那你剛剛呢?”


    許汀連連後撤,說:“我哭著玩兒的!”


    仙小美舉起擀麵杖,“你給我再說一遍!”


    仙女婆婆長得那麽好看,那根擀麵杖教訓兒子的場景把旁邊的舒寧都給看樂了。


    不過還真不然能讓她把這個繼子打進醫院,等到後麵,許汀這家裏唯一的男丁還得給他們兩個辦大事的女人保駕護航呢。


    舒寧連忙撲過去,抱住仙小美:“小媽,別打了,你先聽我們把話說完。”


    仙小美驚呆,“怎麽?你們哭了這麽長時間,還有別的苦要訴。”


    舒寧摟著人往沙發上送,按著肩膀讓她坐下,“不是。”說著,抬眼示意許汀。


    許汀走過來,看看那根擀麵杖就肉疼,沒敢過來,站在沙發後,說:“是我叔他們。”


    仙小美把擀麵杖往腿上一放,“嗯,怎麽了?”


    許汀:“遺產的事。”


    仙小美也不是一朵不諳世事的小白花,也早有爹媽提醒,心裏多少有數,抬起美目,嚴肅道:“遺產又怎麽了?”


    許汀就把前段時間叔叔伯伯嬸嬸們尋過來勸他不要分遺產給後媽的事說了。


    仙小美聽完直冷笑,還真被他爸媽說中了。


    不分財產給她?


    想得真美啊。


    恐怕還有想得更美的,覺得那些不該分給她的房產財產最好分給他們這些七彎八繞的窮親戚吧!


    仙小美聽完一直沒吭聲,許汀見她不說話,知道她來氣,還勸:“不過你別傷心,我沒同意。”


    仙小美抬眼:“量你也不會。你要真同意了,這麽多年母子情分真是可以喂狗了!”


    頓了頓,幽幽道:“你爸的喪事過去也這麽久了,是時候找個時間會會你這些叔叔伯伯嬸娘們了。”


    @


    仙小美精神氣兒一恢複,家裏的氣氛自然好了很多,母子倆都有事要規劃,許汀也沒閑心難受傷心了。


    舒寧卻一直在等,不等別的,就等這次這個世界的任務目標。


    然而等來等去一直沒有提示。


    她問6.6:“這次的任務目標出現得有點晚。”


    6.6道:“應該還沒到時機。”


    舒寧暗想為什麽時機還沒到,按理來說婆婆這個關鍵人物都在她的有意謀劃下恢複精神了,這時機也該到了。


    不過一直沒出現她也不能幹等著,這段時間就時不時在仙女小婆婆跟前刷刷存在感。


    小婆婆從前見家裏這媳婦是很不喜歡的,如今照樣不喜歡,但情況變了,再不喜歡如今也看出幾分別的情誼來——


    媳婦到底還是個小姑娘,還是需要家裏的婆婆撐事啊。


    就說她太軟弱了麽,她還不聽,現在好了,知道以前說她的那些難聽的話都不是嚇唬人的了吧?


    仙小美不愛碎嘴,可如今家裏管事的男人都不在了,她總要管管,於是見到舒寧便總要說幾句。


    “你啊,別跟著許汀後麵瞎混,他就是從小錦衣玉食慣出來的,你一個女人,總要有自己拿主意的時候,記住了,一定要學會做決定,尤其是你小家裏大事小事。”


    “你啊,白白嫩嫩看著就好欺負,回頭去把頭發重新弄弄,眼鏡麽摘掉,裝也要裝得凶一些啊,要不然人家看你不是本地人,還沒了公公,老公又是半個窩囊廢,還不得欺負你啊。”


    “那些衣服、碗、菜啊什麽的你不要管,說了多少遍了,那是請來的保姆阿姨幹的事情,你去做了幹什麽?你們結婚的時候你爸不就和你講過麽,進老許家的門就不用幹什麽,家裏也不缺錢。”


    ……


    要換了別的婆婆媽媽說這麽多廢話,舒寧肯定早覺得不耐煩了,可仙小美不一樣,對著她這張美若天仙的臉,隨便她念叨多久都賞心悅目,巴不得她再說兩個小時,給錢都可以的那種。


    沒幾天,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態,仙小美發現自己瞧這媳婦竟然不像從前那麽不順眼了。


    原因麽,可能是因為從前她說這些,媳婦總是垂眸淡定地聽著,不吭聲不說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在硬憋著不回嘴似的,鬧得她自己都越說越來氣。


    可最近她發現媳婦變了,簡直大變樣,雖然還是不吭聲不回嘴,但每次都會靜靜地眼帶笑意地看著她,那神情仿佛像個參加愛豆演講會的迷妹。


    因為最近家庭遭逢巨變,發現她的好,開始喜歡聽她念叨了?


    哼,知道就好!


    父母過來探望,見到許家這個小媳婦,問仙小美:“她最近怎麽一直都在啊?”


    仙小美也奇怪,反問:“她是我媳婦,她在我這裏有什麽問題嗎?”


    仙母:“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奇怪,你和她以前不是也沒什麽交情嗎?”


    仙小美歎氣,“此一時彼一時啊,以前我有丈夫她有公公,現在家裏的主心骨都走了,還不就剩下我們孤兒、媳婦和寡母嗎,可不得走近了相依為命嗎。”


    仙母眼珠子滴溜溜轉,低聲說:“她別是為了分財產吧?”


    仙小美瞪眼,“媽!你別胡說!怎麽什麽人到了你嘴裏都是來分錢的啊。”頓了頓,接著道:“再說了,她是許家的媳婦,許汀的老婆,就是咱們家自己人,和那些叔叔伯伯能一樣嗎,就算真相分錢,她開口要我能不給嗎,再退一萬步說,許汀本來就有一半財產,她和許汀是夫妻,財產共有,那一半本來就有她的份。”


    仙母聽了這一番論調直瞪眼,“就算是媳婦,那這新媳婦這麽年輕,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和許汀過下去呢,萬一崩了,拿走房子不是便宜了別的男人?”


    仙小美奇怪地看過去,“媽,你真是,你讓我說你什麽好!讓我防著許家那些叔叔伯伯們,那你現在說的這些和他們那些人想的又有什麽不一樣?我也年輕啊,我還是現成的寡婦,我不是比我媳婦更可能成為那個拿走一半房產便宜外麵男人的女人?”


    “……”空氣中仿佛傳來一聲清脆的“啪”,重重打在仙母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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