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頭頂亮光同時出現的,還有拚殺之聲。


    青二十七心中一凜,摸了摸袖中之物,定定神,方從洞口躍出。


    因為有之前的停頓,她很快適應外頭的亮度,看清了舉械相鬥的兩人:


    夜一身黑衣,鬥蓬蒙麵,手持短棒,去勢毒辣;而畢再遇依舊青衫,頭戴氈帽,雙刀以對,守攻相輔。


    青二十七早猜到是他們,可宿敵活生生地相鬥於眼前,當真是再刺激沒有的事。


    不,這不夠!這件事應該更刺激一點才是!


    不可抑製的邪念在心中湧動,青二十七大笑起來:“神果就在我手中,你們誰想要?你們誰都想要!可是得到它的,唯有一人而已。”


    他們五人皆在高山之巔,群山都在腳下,就像是將他們緊緊簇擁、烘托於半空,與雲彩為伴。


    夕陽已斜,青二十七長長的影子拖於身前,遮得那兩男兩女的臉色半明半暗,他們暫時停手,他們都看著青二十七,好像從不認識她。


    青二十七的目光緩緩從他們身上掠過,這四個人,都是她曾經像神一樣仰視的人哪!可令他們屈服之物,如今卻掌握在自己手中!


    青二十七抬起手,指向夜:“夜大人……你經營十數年,不就為了今天麽?快,給我殺了畢再遇!你恨他難道隻有一時一事麽?殺了他!”


    她的手指又移向畢再遇:“你不是想殺暮成雪麽?殺了她!殺了她,你就可以替代她成為玄帝!你這天下最虛偽的人!你敢說,你從未想過取而代之麽?”


    轉向目瞪口呆的暮成雪,青二十七輕輕地說:“暮成雪,你幫我殺了桑維梓,我們一切好商量!”


    桑維梓想動,沒來得及動,就聽見青二十七對她說:“兩個隻能選一個,想必你這麽多年過得很是辛苦,不如殺了夜大人,和畢再遇雙宿雙飛?”


    桑維梓如受雷擊,青二十七又大喝一聲:“快動手!誰把命留到最後,誰就會得到神果!快動手!”


    她的話音剛落,夜的短棒挾淩厲之勢向畢再遇攻去,畢再遇退了一步,雙刀所向卻是暮成雪;暮成雪一聲悶哼,一個鳳點頭從他刀下鑽出。


    桑維梓卻未向夜攻擊,而是回身與畢再遇一同夾擊暮成雪。


    四個人就像是夕陽下翩飛的蝴蝶,無論如何盡力,都必然在天黑之後走向死亡。


    一瞬間,青二十七體驗到從未體驗過的生殺予奪、決定他人生死的快感。


    原來,原來看別人因為你的一句話而奔走搏命,竟是如此有趣的事!


    如果自己真的成為不死之身,必將他們四人手中的力量歸為己用!青二十七仿佛看到眼前的山川向蒼穹無限伸展,無數的英雄權貴隻能對她低頭,綿綿的曆史長流,僅為她一人閃耀!


    …………


    忽然,桑維梓輕叱道:“著!”


    青二十七從遐想中回過神,隻見暮成雪的半邊頭發已全散了下來,雖然狼狽,依然傲氣。


    青二十七心中一疼:她真的想暮成雪死麽?她有點迷糊。


    暮成雪輕將唇邊的血抹去,咬牙道:“夜,我先助你殺了畢再遇,你我之間,來日方長!”不待夜回答,竟是不理桑維梓的流星鏈,直撲畢再遇。


    暮成雪當機立斷的連橫之計一舉兩得,既救了自己,又使場中局勢一變,最危險的人變成了畢再遇。


    他雖一招一式沉穩有力,但臉色沉重,顯然頗為吃力。


    青二十七又問自己:她真的希望畢再遇死麽?


    剛才有一瞬間,她曾想把神果交於他手。


    不是因為愛,恰恰是因為恨,她想要他生生世世,記住在這世界上他辜負了的、為他付出生命、付出愛的女人們。


    他虛偽了一輩子,假裝深情了一輩子,他何嚐快樂?


    她想要他的不快樂,永生永世。


    可他如今命在旦夕,她怎麽又心軟了呢?


    …………


    他們繼續混戰。


    而青二十七心中也有兩個青二十七,甚至三個青二十七,四個青二十七在交戰。


    她在心底深深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選擇,而眼前的巨大誘惑卻令她猶豫不決。


    她捏住手中的神果,心亂如麻:


    你確定要成為那樣的人麽?


    你真的想長生不死、一統天下?


    你不是想改變自己麽?


    去做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不好麽?


    去試試過不一樣的人生,不是你想要的麽?!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引以為傲的心性平穩,原來都隻是外表而已啊!


    終於,誘惑的魔力戰勝了一切,青二十七閉上雙眼,將神果放到唇邊,突然——


    “啪!”


    勁風起,手掌落,她的臉熱辣辣地疼。


    楚樂一出現在青二十七麵前,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青二十七被打懵了:“楚樂一?!你打我?!你幹嘛打我!”


    “醒醒!”他說,“醒醒!你這死女人!你瘋了你想幹什麽?”


    楚樂一湊近來,青二十七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個雙目發紅的瘋子!!


    那是誰?!


    那分明是她!是她啊!


    所有在青二十七生命裏很重要卻又匆匆而過的人都擠進了腦海:媽媽親昵疼愛的歌聲,陸聽寒溫潤如玉的笑容,石飛白飄逸慵懶的神情……


    就像有一股電流通過身體,青二十七渾身顫抖,她是如何變成了這樣的瘋子?!她是如何忘記了初衷?!


    在迷亂之中,她聽見誰在尖叫:是十六姐!


    一個激靈,青二十七清醒了。


    桑維梓倒在地上,她為夜擋住了畢再遇的刀,鮮紅的血噗噗地湧出傷口,暈紅了她水紅色的衣裙。


    夜緊緊地抱住她,輕喚著:“梓兒!梓兒!”


    縱使三心二意,到底不是無情,本能出賣了她的心。


    桑維梓勉強抬頭對畢再遇,淒然笑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畢再遇呆立當地,而暮成雪的短刀正架在他的脖!


    很顯然,他們的混戰有了結果。


    暮成雪與畢再遇均向青二十七伸出手:“神果呢?”


    他們的表情一致,青二十七想他們是同一類人,他們真的沒有弱點,他們唯有強悍的心理。


    青二十七不答,楚樂一立即擋在她身前,擋住了那兩個人相逼的目光。


    青二十七好陣感動,低聲道:“無妨。”


    暮成雪笑著道:“我殺了他,好不好呢?”


    青二十七搖搖頭,暮成雪繼續:“可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與其他死,你寧可我死麽?”


    青二十七又搖搖頭:“我和你說過,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


    “好。”暮成雪說,沒有任何遲疑地撤回短刀。


    青二十七看著暮成雪,這一刻她明白了:暮成雪說要想一想是真的,並且在想了一想之後,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暮成雪,你真好,你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


    青二十七一笑,張開手掌。


    晚風細細,粉末細細,被青二十七運內力化作齏粉的不死神果飄散在風中。


    一時間,在場的每個人都驚住了:爭了這麽久、折騰無數人的聖物,就這樣了?


    那之前的爭鬥、謀劃,又算是什麽呢?


    暮成雪像是猜到青二十七會這樣做,她歎了一口氣,神情寂寥。


    桑維梓在夜的懷中,著急地想說什麽,夜卻製止了她。


    他按住她的手,他抓她抓得很緊。


    也許,他並非真的想要成為最終的不死之帝,也許他所做一切,不過都是想要得到她的重視、想要越過畢再遇。


    而畢再遇呢?


    畢再遇身子前撲,張開手去抓散在風中的粉末,似癲若狂,全然不像他……


    這不是他?這才是他?……


    青二十七心裏澀澀,有說不出的意味。


    畢再遇終是意識到什麽,收回手,手中的不過虛空。


    他垂下頭,隻一瞬,他便恢複了貫有的從容、魅惑的笑:“你竟連細細一觀的機會也不給我。”


    他再次向青二十七伸出手,他的手掌粗礪有繭。


    青二十七盯住那老繭好一會兒,然後把頭扭向一邊。


    群山不語,風聲淡淡。


    是,這就是青二十七的最終選擇:就讓這不應該在世界上存在的東西,永不存在!


    天上地下,自然造化,讓一切歸為本原。


    有生有滅,才會有情有義,才會有期待有失望。


    這才是人生,這才是人世。


    而青二十七也明白了,如果不曾擁有,就沒資格說放棄。


    見山見水,似是而非。此時此刻,她的心與群山同在;如此真是再好沒有了。


    …………


    孤山界魚,碧水無波。


    開禧三年二月十三清早,青二十七立於界魚石邊,久久望著湖水,望向遙遙雪山。


    夜和桑維梓最先離開孤山島。


    臨去以前,夜和暮成雪對飲了一杯酒,約定回到中原,再各憑本事、重新戰過。


    顯然,雖說汗青盟和解語軒在此役中都傷筋動骨,但一定會繼續存在下去。


    隻是它們會走到什麽樣的情形,就不是青二十七能預計,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桑維梓問青二十七將去何處,青二十七報之一笑。


    青二十七對桑維梓的心結難解,不過這不防礙她希望桑維梓幸福。


    至於她的去處,也非桑維梓所能猜測和左右。


    他們的小船遠去,青二十七回過身來,才發現與自己一同目送他們的,還有畢再遇。


    相對無言,青二十七不想問他怎麽辦,正如她也不會回答他,自己要如何辦一樣。


    青二十七擁抱了畢再遇。


    她說謝謝你,但此後便是永別。


    前一天晚上,青二十七與暮成雪、楚樂一、段舞大喝了一場。


    在醉眼迷蒙之中,青二十七問他們,如果她有辦法去到三千多年以後,該不該去。


    他們愣了一愣。


    楚樂一說:“那當然回去啊!到那裏,你可得找到我,然後和我一起坐上時光機……”


    如果他落在這個時空的五年以前,而非一年前,所有青二十七不願見的,都還未開始,他們就還有機會更早地阻止一切發生。


    陸聽寒不會死、石飛白不會死……


    青二十七笑了笑,可這是悖論啊。


    即便她能“回”到那時空,那個時空也定與他們來的地方不同了。


    他們剛剛造成了這種不同不是麽?


    在一個正常的人類社會,想必沒有非要製造時光機、回到過去改變未來的必要。


    換言之,在那個時空裏,大概不會有另一個楚樂一了吧!


    青二十七看看楚樂一又看看段舞,他們很令她放心。


    而青二十七也知道,楚樂一所說都是玩笑,他最是明白她了。


    青二十七確實很想去見見被重組過後的那個世界。


    但是,她能就這樣拋下這裏的朋友、這裏的一切麽?


    她來的時空……


    青二十七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所記得的自己在那個時空的最後片段:


    三千五百多年後的那段逃亡歲月,青二十七與畢再遇走散不久,便與她的父親重逢了。


    父親帶她一路西行,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她很害怕,她一直哭喊著要媽媽。


    父親很不耐煩,他罵青二十七,甚至打她。


    他為什麽要這樣?他很恨自己嗎?既然如此,把她拋下不就好了?


    青二十七非常討厭這個“父親”!


    如此一路,他們彼此怨恨,在敵人的追殺裏躲與逃。


    終於一天,他們來到叢林之中。


    密林如瀑,掩蓋住以千年為計的秘密。


    青二十七記得父親剝開叢林,露出石壁時的驚喜。


    他說:“就是這裏了!”


    就是這裏?


    這是哪裏?


    他除去石壁上的青苔,石壁上露出法相莊嚴的浮雕,是佛像!


    他欣喜若狂,往裏挖去:原來樹林中長著一個巨大廟宇!


    不,是荒廢了不知多少年的建築裏長出了擎天巨樹,樹與建築幾乎融為一體、再難分開!


    巨樹網狀的根係與甬道交纏,幽深狹窄的洞穴中有泥土有蟲豸,通向廟宇中心的祭壇。


    他們在樹林裏轉了大半天,他大概地丈量出巨廟的地界。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能相信,深山老林中竟然會藏有如此巨物。


    而在他的勘探和指引中,青二十七也漸漸看出來,這是一座金字塔型建築,有三層,愈是往上,平台愈窄。


    父親像瘋子一樣,追尋這謎般的廟宇,但想要全然開發,憑他一人之力豈能功成?


    他在密林裏苦思了三天。


    然後敵人來了。


    他把青二十七塞進被巨樹樹根纏繞的甬道:“躲進去!千萬別出聲!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出聲!我會來救你!”


    可是他沒有再回來。


    青二十七哭著喊著,在幽深的甬道裏爬行,可怕的蟲子掉在她身上,她的眼淚鼻涕到處都是……


    她好像又回到了地牢的黑暗甬道。


    爸爸,媽媽,為什麽你們都一樣,為什麽你們都要拋下我?


    你們不知道我很害怕麽?


    這麽可怕的世界,你們卻要我活下去……


    我活下去,那麽孤單那麽無助……


    你們確定我真的能在艱難的人世中孤獨前行?!


    甬道向前延伸,青二十七突然一頭栽了下去:原來甬道的半中間,有個深台階。


    她勉強抬起身,看到一個石頭搭就的平台,台子外沿密密刻有蓮瓣,片片蓮瓣豐厚肥美,可她那個時候哪裏知道欣賞?


    她隻是想,這是床麽,她好困,她想睡覺。


    青二十七用盡全力爬上被樹根所纏的石床,從此墜入沉沉夢魘。


    她來到了大宋,直到如今。


    碧水無波,琉璃淨界。


    青二十七和楚樂一、段舞穿越湖底所見到的一切,在千餘年之後,因地殼上升而浮出水麵。


    又千餘年,青二十七與父親在叢林裏發現了它。


    這是個輪回的悖論,但那個蓮座很可能就是來去不同時空的的異界通道接點。


    十數年前,青二十七沿此而來,如今卻要順此而去麽?


    孤山界魚,兩不往來。


    她的過去與未來,亦如被界魚石所隔的兩種魚,各不相容。


    “小青!”


    有人在叫她,青二十七茫然回頭,隻見蔥蔥一指,正在麵前。


    暮成雪就如還在解語軒時那樣,笑意嫣然:“不要走!留下來。”


    青二十七猶豫著該說些什麽好,暮成雪卻手掌一翻,攤開了掌心。


    她的掌心上,是一截碧綠的碎玉。


    青二十七的嗓子幹澀,一顆心快要跳出來。


    “不要走!”暮成雪說道,她的眼裏全是企求:“好好傳來信息,轉達你一個朋友的話。你的朋友,達瓦。”


    達瓦?


    “你的朋友說,開春時,他找到了曾與你說過的那位在卡博聖山修行的活佛。活佛以本身靈力,感應到陸聽寒的轉世之處。他就在活佛所指的方向,找到了青竹碧玉簪的碎片。也許,耐心地找下去,就能找到陸聽寒的轉世之身。”


    轉世?


    青二十七的腦海中轟隆隆地響:轉世?真的會有轉世麽?


    她不是想過,你若轉世,十八年後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她不是還在擔心,那時自己已三十六歲,他是否會嫌自己太老麽?……


    這真的不是妄想麽?


    暮成雪輕輕把那塊碎玉放到青二十七手中。


    眼前朦朧一片。


    青二十七很想看看被她改變之後的世界,最終是何等模樣;可是這裏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希望……


    她該怎麽辦?


    青二十七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冰冰涼。


    她麵向朝陽,綻開她所能綻開的最燦爛的笑,然後做了一個決定。


    我們應該接受,任何決定都不可能圓滿,人生充滿遺憾,而我們還得活下去。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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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1:從《青之遺事錄》到《楚門驕探》的時間線;以及最終沒有明朗地寫出來的那些過往——


    公元1207年,


    開禧三年。青二十七《遺事錄》所載諸事塵埃落定。


    青二十七消失,她經時空隧道去往另一個時空,於現代世界的經曆不詳。


    夜和桑維梓,楚樂一和段舞分別成婚。


    暮成雪一世不婚。


    公元1209年,


    夜和桑維梓之女葉青出生。


    公元1211年,


    在與解語軒纏鬥數年後,汗青盟式微,終因內亂而覆滅。夜和桑維梓死於盟亂。


    暮成雪感懷舊事,收留他們的女兒葉青,悉心教導。


    解語軒在宋國一家獨大,再無敵手。


    公元1223年,


    在暮成雪的幫助下,葉青頂替真正的謝氏采女成為“謝道清”,並傳出“脫胎換骨”之神話。最終登上後位,進而為太後。掌大宋後宮三十年不倒。


    作為“報酬“,謝道清力主解語軒成為宋國的國教,解語軒也成為謝皇後最利的一把刀。


    公元1247年,


    謝道清因為懷疑暮成雪是殺其父母的仇人,趁暮成雪病危發動對解語軒的清算。


    暮成雪臨死前故意留下不死異果的線索,埋下日後禍端,以報複謝道清的背叛。


    公元1250年,


    宋國因為解語軒的瓦解而陷入亂世。解語軒殘留勢力遁入金國。


    當年未死且被拋入時空隧道的石飛白早於青二十七穿越。在金國聚起解語軒的暗勢力。收徒暮聲寒和暮江吟。伺機為暮成雪報仇。


    此時金國的皇帝是完顏斜烈和白天天孫子。在石飛白的慫恿下,金帝立誌伐宋。


    公元1256年,


    青二十七穿到這個時空。發現自己來到了五十年後的時空,曾經的朋友都老死了。


    她與龍小鳳偶遇,而龍小鳳是楚樂一的後人:楚樂一生雙生子之女楚雙顏,嫁南詔龍氏,龍小鳳是楚的曾外孫;雙生子之男楚雙路生子楚淩川,又傳至楚亓。


    青二十七留在龍府隱居。


    公元1258年,


    金國殺入宋國。宋國戰敗。


    謝道清帶長孫趙顯投降。趙顯時年十歲。從此長住金國。


    長公主趙晨帶幼弟趙昰、趙昺(剛剛出生)逃亡,在楚門和宋軍的保護下回到宋地。


    宋金此戰改變了中土的格局,進入南詔,宋,金,三分天下的時代。


    公元1259年,


    趙昰登基,宋國朝庭由趙晨和權愈分權掌控,楚門成為第一門閥。


    為避免楚門像解語軒一樣,因一人而起,因一人而落。楚淩川進入半退隱狀態,楚門亦低調行事。


    公元1266年,


    龍小鳳十五歲,離家出走來到宋國。《楚門驕探》故事開始。


    ————————————————————————————


    ————————————————————————————


    附2:龍小鳳故事最早的雛形。你們或許不知道這是我二十多年前寫的小故事,當初想寫成一個糊塗小女俠的短故事集,可惜最終隻寫了兩三篇,並最終成了《楚門驕探》的樣子。


    ————————————《俠女龍小鳳》之“誤闖婚房”————————


    ~~~~~~~第一誤~~~~~~~


    龍小鳳從婚宴裏脫身,偷偷溜向新房。


    今天是林再晴姐姐和柳風哥哥的大喜之日。說起這對新人,那隻能用“絕配”兩個字來形容:


    林姐姐是武林第一美女兼淑女,柳哥哥則是武林四大公子之首;


    林姐姐飄香劍獨步天下,柳哥哥一品刀傲視群雄;


    林姐姐和柳哥哥是在美麗的春日裏認識的,那天林姐姐手捧《西廂》,分花拂柳,柳哥哥騎馬飛奔,一瞥驚豔……


    這一切發生得那麽自然,自然到每個人都覺得他們倆要是不成親,實在對不起大家;


    同樣自然的,龍小鳳把他們在她的《龍氏江湖錄》裏列為“千古絕配”第一位。


    趁著還不到鬧洞房的時候,龍小鳳打算對林再晴做一次獨家報導,以充實《龍氏江湖錄》。


    一路走來,突見新房屋頂黑影一閃!


    龍小鳳不覺怒從心上起:好哇,何方宵小居然在俠女龍小鳳眼皮底下撒野,這回你認栽吧!


    龍小鳳擰身上房。


    那黑影跑得好快!


    笑話,以我龍小鳳的輕功,你還跑得了嗎?


    龍小鳳提氣直追,不一刻就截下那人:“呔!給本俠女停住……”


    她看清那人的臉,愣了一下,聲音也低了八度:“林姐姐?”


    那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新娘林再晴!


    “你你你……林姐姐你幹嘛?”


    “我根本不想嫁給柳風!”


    “不可能啊,你們那麽配!”


    “我們是很配。就像在你們眼裏我天生是淑女一樣,但是誰知道我們心裏是什麽感覺,誰知道我對你們微笑的時候,腮幫子有多酸?我和柳風成親,與其說是你們口中的兩情相悅,還不如說是我們在為你們演一出完美的精裝大戲!----我是非走不可的。”


    龍小鳳一呆:“林姐姐……”


    後來龍小鳳在《龍氏江湖錄》上記了這麽一句話:原來這就是我們一廂情願的“絕配”!可是在我們把一切裝點得花團錦簇的下麵,每個人都有他難言的悲哀。


    ~~~~~~~~~第二誤~~~~~~~~~


    龍小鳳脫掉外衣,露出裏麵的勁裝,在廳堂和新房之間的路上挑了個隱秘之處藏身。


    今天她要拯救一對新人。


    自從上回聽了林再晴姐姐一番話,龍小鳳大有徹悟之感,因此今日之事,她俠女龍小鳳絕不能坐視不理。


    今天的男方是武林四大公子排名第三的花缺,女方是洛陽府的何依雲。


    誰都知道花家和何家向來有點小過結,雙方正是本著“化幹戈為玉帛”、“強強聯合”的精神才策劃了這場婚姻。


    這怎麽行!什麽年代了還包辦婚姻!


    為了兩個新人的幸福,俠女龍小鳳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新郎花缺來了!他一定喝了不少酒,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龍小鳳跳出,一招獨門擒拿手“花枝招展”製住他,把他丟到新房床上,拉起何依雲就走:“走!”


    何依雲莫名其妙:“龍女俠要我去哪?”


    “去尋找你真正的幸福嘛!對於幹涉婚姻自由的暴力行徑,我們廣大婦女一定要奮起反抗!”


    何依雲麵色潮紅:“可是我……”


    龍小鳳拍拍胸脯:“別怕,有我呢!”


    “但我和花公子是真心相愛的啊!他……他就是我真正的幸福。”


    龍小鳳老臉羞紅,恨不得挖個地洞往下鑽:“是我……又想當然了?”


    當然啦,世界上哪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法則?


    龍小鳳這回自己認栽了。


    不過花何配倒是順理成章地取代了柳林配在《龍氏江湖錄》上的位置。


    —————————《俠女龍小鳳》之“盛名之下”————————————


    “什麽!你要找卓一劍決鬥?!”龍小鳳摸摸蘇豔兒的額頭,好生奇怪,:“咦,沒發燒啊!難道是瘋掉了?也不像嘛。”


    蘇豔兒眼睛紅紅的:“小鳳,你玩什麽!我沒生病,也沒發瘋。我真的要找卓一劍決鬥,已經決定了!”


    “你難道不曉得,卓一劍那一劍可不是玩兒的。據說他的劍法已達到無影無形,片葉不沾。你的武功……不是我龍小鳳臉皮厚,你還不如我呢!”


    蘇豔兒哇地哭了:“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找他決鬥!嗚……我就是要找死給他看,我死了他就高興了,沒人纏著他了……”


    龍小鳳嚇了一大跳:“不會吧你!卓一劍今年六十一,你還是青春玉女哪!”


    “你說什麽啊,他,那個他才不是卓一劍!”


    “我會暈!到底哪個他!”


    蘇豔兒紅著臉,跺了跺腳,一邊往外跑一邊說:“他就是他了。反正我一定要找卓一劍,你不陪我就算了!”


    龍小鳳看著她的背影搖頭自語:“唉,我能不去嗎?有道是舍命陪君子,我龍小鳳豈是無情無義之人?再說這卓一劍自打三十年前擊敗了天下第一高手之後,就沒人敢向他挑戰,如果我不去,豈不是《龍氏江湖錄》的一大損失?”


    但龍小鳳可不想和蘇豔兒一同去,依她的意思,如果與蘇豔兒一道,難保她會把蘇豔兒一路罵去,影響蘇豔兒決鬥的情緒,因此隻能暗暗跟隨。


    卓一劍住在紫山,道路頗為遙遠。但離目的地越近,龍小鳳心裏越擔心得緊,正自哀歎,冷不妨身邊冒出一個人來,灰樸樸的衣裳,俊朗的外貌下有一股子冷峻。


    “唉!秀才大哥,這裏山高水深的,住著不少高人,你若無事,就別在這瞎闖,當心高人不高興,會為難你呢!”


    龍小鳳一向喜歡濫好心,看那人孤身一人,看上去文文弱弱不像會武的,立馬把蘇豔兒先放腦後,關心起他來。


    “嗯。”那人淡淡的回答,不以為意。


    龍小鳳疑道:“你是不是上山有事?”


    “嗯。”還是很簡捷的回答。


    龍小鳳道:“那好,你可得跟在我身邊,別走遠了。我是江湖中有名的俠女龍小鳳,你跟著我,沒人會為難你。而且遇到什麽老虎豺……啊----”


    龍小鳳一聲尖叫:“蛇!蛇!呀呀呀-----你別過來!”她本能地往那人身後躲藏。


    那人奇道:“女俠,那是條死蛇。”


    “死蛇?”龍小鳳從他身後探出頭,那可不是隻死蛇?看來連日追蹤,眼都花了,死蛇看成活蛇。龍小鳳小心翼翼地拿樹枝碰碰蛇,那蛇竟未死透,竄向龍小鳳,龍小鳳慌忙閉上眼聽天由命。


    “女俠好功夫,竟一出手就殺了萬蛇之首!”


    “耶?”龍小鳳睜開眼,果見那蛇扁扁的,分明是條眼鏡,已死在地上。她心魂稍定,壯壯膽道:“那還用說!我……我是什麽人!我是俠女龍……龍小鳳!”


    “我們上路吧。”那人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當下兩人結伴同行。


    龍小鳳剛才被嚇到,隻好用說話來緩解緊張,對著那人大講《龍氏江湖錄》裏的典故。


    那人微笑聽著,忽道:“禁聲。”


    龍小鳳閉嘴,抬頭看看,上方是一平台,立著蘇豔兒和一個老頭兒。她忙拉著那人隱到一塊大石之後:“你別出聲,江湖人物在決鬥呢!”


    龍小鳳看了一會,見那人不作聲,想是不會看,於是又很好心地做了解說員:


    “那姑娘叫蘇豔兒,用的是蘇門三十六路飛燕雙刀。你看她刀法滴水不露,用的都是守勢。這也沒辦法的事,對手太可怕了,是天下聞名的第一高手卓一劍。”


    卓一劍悠然站著,一招未出,龍小鳳解釋道:“高手過招,每一絲一毫的動作都可以要人的命。卓一劍的這個架勢是以靜致動。好,蘇姑娘要進招了!”


    蘇豔兒虛進一招,卓一劍左手輕抬,蘇豔兒忙撤回,又用守勢,飛燕雙刀中的六路守法已給她翻翻滾滾用了不上數十遍。


    “卓一劍的那一抬,內含真氣,還藏了七著後路誘敵深入,因此蘇姑娘不敢輕進。高手就是高手,看來他也不想傷害蘇姑娘,否則蘇姑娘怎麽撐得了這麽久!”


    說話之間,蘇豔兒又試探性的遞了一招“雙燕投林”,卓一劍終於反手拔劍,


    可還未見他出手,蘇豔兒已拋開雙刀,“啊”地一邊叫一邊雙手護住頭頂:“前輩我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那一定是卓一劍還未出劍,就有了劍氣……喂你幹嘛!”龍小鳳一言未了,那人跳了出去,她的眼睛隻一眨,卓一劍的劍已在那人手上。


    龍小鳳的眼睛比平時大了三倍有餘:那人的身手竟比她還好!敢情剛才那頭眼鏡蛇也是他殺的。龍小鳳臉又紅紅。


    再看平台上,卓一劍竟然跪在地上求饒;蘇豔兒卻撲上去,抱著那人大哭:“你來了,我知道你會來的,你不會看著我去死的……嗚……”


    那人用手臂擋開蘇豔兒,冷冷笑道:“卓一劍?哈哈,卓一劍!”


    卓一劍慘笑道:“少俠饒命!少俠總不會和一個不會武功的糟老頭子計較吧?”


    龍小鳳大叫:“什麽!你不會武功!那你三十年前怎麽會擊敗陳生!……”


    卓一劍道:“我何曾擊敗過那個人!我隻是一個窮教書的。陳生和一個無名的絕世高手決鬥,兩敗俱傷,那個高手落入山崖,他的劍卻留在山上,我正好路過,一時好奇拿起那把劍。結果就被那些武林人士誤認了。我本來打算說實話,但他們一個個嚇得要命,都不聽我的解釋,我有什麽辦法!”


    “你就這樣成了傳說中的第一高手?”


    “那都是你們這些聽是風就是雨的江湖人自己主觀臆想出來的,可不關我的事。少俠,我可以宣布你打敗了我,你現在是第一高手了!那些人一定會信的!求你饒過我一條老命……”


    “哼。”那人拋下卓一劍的劍,“盛名之下,不過如此。我可不稀罕那些虛名!”他仿佛是向龍小鳳笑了笑,揚長而去。


    蘇豔兒急道:“喂!你又要不理我了!你怎麽能……”那人卻不理她,她頓時急得哭了起來。


    龍小鳳手足無措地安慰著她:“你別哭啊!他叫什麽名字,以我龍小鳳的本事,不怕不能幫你把他找回來……”


    “你叫龍小鳳,那麽我就叫鳳小龍罷!”那人的聲音遠遠的在群山中回響。


    “耶?”龍小鳳愣住了,仿佛又見他仿仿佛佛的笑容。


    ——————最最後於2019.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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