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幾個時辰後,卓一劍連屍帶棺便送至城外。


    因著之前已經為卓一劍辦過喪事,且又打定了主意隱姓埋名地生活下去,柳氏的意思,是不再重辦了,低調地處理便好。


    她是主家,自以她的主意為準;龍小鳳等人並無異議。


    有楚門出手相幫,將卓一劍屍身歸墓的事辦得十分順利。


    柳氏為著肚子裏孩子的緣故,以極強的意誌力控製住了情緒,之後便依著最早與卓一劍之約,悄然離開黔州府城。


    卓氏府邸已然暗地裏賣出,自有忠仆會處理完收尾,再與柳氏會合。


    柳氏拜別之前,龍小鳳豎起食指,問了最後的問題:“雖然應大有很成功地在卓府中隱身生活了多年,但是,這個辦法真的穩妥嗎?”


    “如果扮成卓府的普通仆從不是更方便嗎?”


    “他‘隱身’這麽多年,真的從未有人發現過他嗎?這二十年裏,難道沒有另一個你、另一個萬仕仁嗎?”


    柳氏低頭想了很久,回答說:


    “即便是卓府的仆從也有相應的身份,要應付他人的探尋。與其如此。不如做一個並不存在的人。”


    “至於在這些年裏,還有別人發現,發現他的人又去了那,就不是我能回答的了。”


    “我所知的是,除非不得已,應郎幾乎從不離開屋子。他曾經對我說過,希望他的使命能完滿結束,那他就能和我快活地四處逍遙,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了。”


    “如今想來,老爺和應郎守了一輩子,都是為了守那把劍。為了等對的人來取劍。或者說守著它,以免它被不對的人搶走。”


    “我雖不知道你們要的劍在何處,但我想,如果有緣,你們就能找到吧。”


    “我也不你們是否就是他們在等的取劍之人,不過劍在楚門手中,或許,比在任何人手中都要來得穩妥。”


    “感謝諸位,並祝諸位好運。”


    …………


    諾大卓府,從默默無名到盛極一時,再到低調神秘,最終絕跡江湖,怎不叫人有幾分唏噓。


    也許,這是世間所有事物的軌跡,興旺衰微,終有定時。


    冬夜的雪紛紛而落,陸聆濤立於欄下,眉頭微鎖,似乎心事重重。


    身後腳步聲近,“叭啦叭啦”的來得極快,不用想,除了楚亓楚大少爺還能有誰?


    “想不到身為正人君子的陸聆濤,卻放縱妖僧再而三地掘人墳墓!”楚亓嘿嘿地道。


    “不然呢?”陸聆濤一點都沒有否認的意思。


    楚亓說:“當然是自己挖了,豈不更穩妥?”


    他們不是不信柳氏的話,隻不過都認為凡事還是由自己人親自複過一遍比較安心。


    畢竟,柳氏本來所知不多,那兩個男子瞞住她也是可能的。


    但是兩人的做法卻有所不同。


    陸聆濤一直就知道他們“螳螂在前”,和尊“黃雀在後”。


    所以他雖然派人守住卓氏祖墳,但又卻交代和尊若來,任他入墓尋物。


    楚亓則認為既然想再次探墓,自己查就是,何必假手以人?——陸聆濤此舉未免不夠磊落——故而出言相譏。


    沒想到陸聆濤對他的挑釁仿佛一點都沒放心上:“你說的也是一種辦法。”


    楚亓此刻的感覺,就如同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團中,那個憋啊。


    他還想說點什麽,卻見陸聆濤的表情微微變了。


    陸聆濤之前的表情是淡然。


    他似乎完全接受了楚亓的責問——隻不過事已至此,那便隻能這麽辦罷了。


    這是楚亓最討厭的一種表情:明明不以為然,嘴上還要說你說的都對。


    但是一瞬間,陸聆濤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陸聆濤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溫和的、如坐春風的,哪怕真實的他並非如此。


    可現在他臉上顯出的溫柔,卻是很少人能看到的一種表情。


    即便是楚亓都沒怎麽看到過。


    陸聆濤這是見鬼了?還是說楚亓楚大少見鬼了?


    不等楚大少動起他那金貴的腦子,一縷幽幽的笛音從遠處飄來。


    幽幽的,就像是少女的相思,深閨的怨念。


    楚亓扁扁嘴:“誰吹得這麽淒慘啊……”


    陸聆濤轉過頭:“噤聲,別擾了這笛聲。”


    這什麽和什麽嘛!


    楚亓對音樂的興趣不大,就算是聽曲,也喜歡聽些熱鬧的,這些咿咿呀呀細聲細調的絲竹,楚大少又不是娘們,根本不耐煩聽。


    不過,楚亓楚大少很快就做出反應,也變了臉色。


    因為有一個人的歌聲混進了笛音,她唱的是:


    “獨夜無伴守燈下,清風對麵吹。


    十七八歲未出嫁,見著少年家。


    果然標致麵肉白,誰家人子弟。


    想要問伊驚歹勢,心內彈琵琶。


    想要郎君作尪婿,意愛在心裏。


    等待何時君來采,青春花當開。


    聽見外麵有人來,開門該看覓。


    月娘笑阮憨大呆,被風騙不知。”


    其實楚大少不太聽得懂那女子唱的是什麽,因為她的咬字聽著像官話……又不太像,感覺帶著一種很奇怪的、似是而非的口音。


    不過他變了臉色,也不是因為有個女人和著笛音唱了這麽一首幽幽的歌;而是因為,唱這首歌的人,是龍小鳳。


    大大咧咧的龍小鳳,他家五音不全的親親表妹,什麽時候學會唱這種幽幽怨怨的小調了?


    說好的做楚門女俠呢!


    楚亓楚大少撇了撇嘴,忍不住吐槽說:“小弱雞這唱的什麽鬼,也不唱個好聽點的!喂,老陸,你知道她唱的啥意思嗎?”


    陸聆濤的臉色亦是從溫柔到驚訝。


    聽見楚亓問,他想了一下說:“小鳳唱的麽……是‘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細聽那詞,是描寫深閨美嬌娘,想到白天遇見的少年郎,芳心幽幽無處述,聽得房門微動,連忙出門相迎,誰知門外空空的,原來是風吹門動,白叫天上的月兒一陣好笑。


    可不就是“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麽?


    “原來小弱雞真是思春了啊。”楚大少嗤笑道。


    陸聆濤充耳未聞。


    這首歌,正是青二十七所謂的“故人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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