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見她竟不顧美人儀態,林清姝笑道:“你喜歡就拿去,對了,改天我給你畫張全身畫。”


    羽汐也算難得的美人,而且儀態極好,用她當模特練手挺好的。


    “謝鄉主!”羽汐抱著一堆畫,行了禮,歡天喜地的走了。


    然後她去了世子院,把畫全部給了世子。


    世子拿出一幅看了看問:“她讓扔了?”


    “是,奴婢看著可惜就找鄉主要了。”羽汐跪著,頭低得很深。每次來這裏,她都不敢抬頭。


    從進國公府第一天,便有一等丫鬟給她說過,兩位嫡出公子麵前永遠不準抬頭,更不準偷看,否則輕則發配農莊配奴仆,重則打死。


    “既然給你,你拿過來做什麽?”世子淡淡地問。


    羽汐連忙磕頭道:“奴婢是卑賤之人,不配擁有這樣珍貴的東西?”


    “珍貴?那她還要扔了?”世子笑得很淡,如果羽汐現在敢抬頭,她就會發現世子那笑中帶著絲絲冰寒。


    “鄉主是天上的明月,奴婢是地上的黑泥,鄉主不要的東西,在奴婢眼中,那也是非常珍貴的東西。”羽汐表現得很卑微。


    世子淡漠地看著她卑微入泥的姿態說道:“你……有些自知之明!”


    羽汐頭磕在地上,沒敢起來。過了一會兒,世子再度開口:“畫放著,你去找劉管家拿回賣身契。”


    拿回賣身契意味著放她自由,這是作為她獻畫的酬勞。


    “謝世子!但奴婢想要留下服侍鄉主。”羽汐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出了國公府大抵也隻能回樓子,聰明如她,絕不肯再回那煙花之地。


    過去恩客卻是不少,但真心的卻沒有,若是嫁了,被人玩膩她還是要被賣。前途難料,吉凶難測。羽汐不敢輕易出去。


    林清姝是個隨和,對下人極好的主子,她看準了林清姝將來還有更好的前途,所以提出要服侍林清姝。


    服侍誰,她自己做不了主,林清姝說了也不算,唯有世子才能決定。所以她拿到畫不是想著收藏起來,而是考慮來世子這裏換個前程。


    “哦?你不止有自知之明,還很有眼光!溪雲鄉主若是不任性妄為,將來必然是榮寵加身的女子!你跟著她自也少不了大富大貴。”世子依然在笑,隻是這笑依然沒有一絲溫度。他見她獻畫,就知道這賤婢是來要些好處,幹脆寬宏,放她自由之身。


    然而她根本不滿足。


    世子一語道破她的心思,羽汐隻覺心髒驟停。


    “但是……你配服侍她嗎?”世子柳蒼旻冰冷地看著羽汐,如同看一隻螻蟻。


    一個賤婢敢為自己的前程謀算主子,這是以為林清姝太好說話,好欺,肥了膽嗎?


    一個人聰明不是壞事,但貪心便是作死。


    羽汐眼淚刷地一下流下來。她知道自己出身卑賤,聽世子如此說,便知道自己想要借此改變命運,根本絕無可能。


    將來林清姝進宮,一定是皇子側妃,若是福氣好些,正妃也不是沒可能。她一個在風塵之地打過滾的賤婢,若是站到林清姝身邊,豈不是要汙了林清姝的名聲?


    這種事情,即便林清姝不在意,國公府也不會願意讓她玷汙林清姝的名聲。


    世子看透她的心機,將她點醒,還肯放她,這已經算是最大的寬容。若是世子心思陰沉些,現在答應她,將來事情做完,把她殺了,她也隻能自認命薄。


    “就到她進宮之前,你服侍她,用心些,該教她學會的,必須教她學會,你所有本事都教她,學不學在她,你必須盡心!”


    “謝世子,奴婢定當竭盡全力。”羽汐感激涕零,在地上磕頭。


    依著林清姝的脾氣,肯定學不會羽汐的所有本事,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吧。


    世子起身站到窗邊看窗外的翠竹。


    林清姝畫過竹子,樣子很逼真,卻沒有竹子淡雅的神韻。或許在她眼中,竹子就是竹子,不存在什麽淡雅。


    “找劉管家拿賣身契的時候告訴他,從今天起你是活契二等丫鬟,讓他給你重新定個身契。”既然還要用她,自然還要再給她個身契,以後她的月錢按照活契丫鬟的給。


    國公府丫鬟分兩種,一種活契,一種死契,活契就是簽一定年數,每月有月錢,時間到了就能出去,自行婚配,死契是終身為奴,月錢極少,到一定年紀婚配也是由主子安排。


    之前羽汐被買進來,便是死契,像她這種,最有可能是將來被送給其他權貴作某些交易。現在把她改為活契丫鬟,等將來不服侍林清姝了,她就能自由出府。


    將來如何不必說,眼下,她必須教好林清姝。


    過了幾天,柳蒼昊回家,世子把這事與柳蒼昊說了。


    桌上堆著林清姝要丟的畫。


    “這些畫要如何處理,為兄想了好幾天。”世子打開一副風景圖看著說道。


    柳蒼昊拿起一副秋千美人圖仔細看了一下,說道:“哥哥不必問弟弟的意見,怎麽辦都行。”


    “以後凡是那丫頭去赴宴,就讓她送畫!要她現在畫的那些,蓋她的私章再送!”世子說道。


    世子雖然不懂林清姝那些畫是怎麽畫的,但好壞卻能看得出來。林清姝要丟這些,看上去的感覺沒有後來她畫的那些好,送出去並不妥當。


    柳蒼昊笑著點頭:“甚好,這樣她很快就能出才名了!”


    “出了才名,以後在皇宮她才有些資本!”


    柳蒼昊笑著點頭表示讚同,又問:“這些畫呢?扔了可惜!”


    “蓋了她的私章讓林家的人拿去畫齋放著賣。”就算不太好,也算不錯的畫,丟了的確可惜。世子對於金銀寶器從不看重,卻還是覺得林清姝這些畫隨意扔掉可惜了。


    “有意思!”柳蒼昊翻著畫點頭。


    第二天,林清姝就被世子叫到書房,把送畫賣畫的事情說了。


    “那些你不要的畫,別隨便賞給下人,就讓你們林家在神京的掌櫃放在畫齋裏幫你賣。賣了的錢你自己拿著,我們國公府不要。”柳蒼昊說道。


    林清姝聽了半天不說話。


    她先納悶自己要扔的畫為什麽到了世子這裏,莫非羽汐得了那些畫,被世子全搶了?又聽柳蒼昊說那些不要的畫拿去給林家掌櫃賣,還根本不要賣畫的錢就更加納悶,你們既然不稀罕畫和錢,搶什麽搶啊?


    柳蒼昊坐在一邊看她的臉色不對,問:“怎麽,你有想法?”


    林清姝一驚,連忙回神,想了一會兒問:“送畫我沒什麽意見,但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小氣?”


    攝於世子平日的威勢,她不敢責問他們為什麽搶她給羽汐的畫,隻能說送畫給權貴的事。


    “小氣?”柳蒼昊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用畫送禮也算是貴族間的雅事,尤其有些特別有錢的貴族,他們根本不看重金銀俗物,對書畫反而更加青睞。


    有時候他們國公府,還要花大價錢去買一些名家的書畫去送,那些東西比一般珠寶玉器還要花費錢財。


    或許是商戶家的孩子不懂貴族圈裏的事。柳蒼昊如是想。


    其實他根本不懂林清姝的想法——她畫畫是自娛自樂,畫出這種風格不是這世界的主流,她也不是什麽書畫大家,萬一那些貴族不欣賞,會不會覺得她糊弄人?


    一直沉默不語的世子開口道:“你可以先試試,如果有人覺得你的畫不好,那我們以後就還送其他貴重的東西。”


    林清姝點頭:“好吧,先試試。”


    她認為這世界的貴人喜歡寫意風格,對她這種寫實,接受程度應該不高。


    但既然世子他們提出來要送,她也不好說不送。每次送禮,都是國公府在出,人家現在想用她的畫省一筆,她難道能反對?


    林清姝隻以為國公府想省錢。因為她沒站在某些角度,考慮問題就不會那麽深。


    送畫的第一個權貴是左諫大夫施文洛,他是四品官,不是一二品大員,但他家族中卻有一個二品尚書。


    之所以選他,有兩個原因,第一,他愛好收藏字畫,於書畫而言,算是個內行,第二,他官階不高,就算林清姝送得不得體,他也不敢到處亂講話得罪國公府。


    施文洛母親七十大壽,發了不少請柬給朝中權貴,林清姝背靠國公府和五皇子,自然不會被他忽略。


    那天林清姝沒去,因為柳蒼昊不在,世子說這種官階,不用親自去,送了禮去就行。因此她的畫跟著國公府的禮一起送到了施家。


    這事過了,林清姝沒在意。她知道,不管施家喜不喜歡她的禮,都不可能找她發牢騷。就這樣,半個月後,施文洛突然到國公府拜訪。


    世子難得地沒有讓管家打發他走,接見了他。


    世子早就被封了侯爵,爵位品階不低於二品,所以,這四品官員求見,他可見可不見,若是其他人,他根本不見。


    其實一般情況,四品官員也不會來國公府碰一鼻子灰。


    但這人親自上門,世子就估摸著是那幅畫的原因,正好想看看他如何品評林清姝的畫,這才肯見。


    談話間,施文洛大讚溪雲鄉主送那幅畫妙不可言,並打聽那畫的出處。


    世子讓丫鬟去鄉主院拿了幾幅林清姝的畫,讓施文洛看。


    施文洛看得兩眼放光。他得到的是一幅春風桃花圖,繪的是繁盛開放的桃花。


    一根桃枝分切畫麵,桃花朵朵競放,疏密有致,虛實有致,細枝隨風搖曳,有盛極而衰的桃花花瓣被風吹落。


    桃花,綠葉,樹枝,都畫得很逼真,若是冷不丁去看,竟會錯覺那是真花。


    世子拿過來給他看的另外幾幅,有花鳥、風景、美人圖。


    施文洛每看一幅都讚不絕口:“與真的一樣,與真的一樣,怎麽畫的?誰畫的?”


    看完所有畫,他才抬起頭,見世子坐在窗口看書,連忙過去躬身施禮:“世子,這些畫可以賣給卑職嗎?”


    世子頭都沒抬,說道:“不可以!”


    人家有好東西,還不缺錢,不賣很正常。


    施文洛連忙又問:“卑職唐突,請問世子,這畫師是誰,在哪裏?卑職去求畫!”


    世子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沒看畫上的私印?”


    施文洛連忙拱手:“看了,是溪雲鄉主。”


    “那就是她畫的!”世子說完繼續看書。


    施文洛傻了。


    他很想問:“真的嗎?”但是,他不敢問,因為一問,就表示他懷疑。


    他可不敢當麵質疑越國公世子。


    “卑職能否求見溪雲鄉主?”施文洛拱手。


    溪雲鄉主住在國公府,想見必須世子同意才行。


    “不能!”世子放下書,端起了茶杯。


    世子身邊侍立的大丫鬟連忙對施文洛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施文洛無奈,隻得悻悻而去。


    之後,林清姝又陸續送出幾幅畫。施文洛打聽到就去人家討要。


    這樣一來二去,便有人知道溪雲鄉主的畫很好,有收藏價值。


    於是林清姝這裏的請柬紛至遝來。送誰畫,送誰東西,都由世子一個個過目,然後做好安排。


    林清姝的畫不多,有些她非常滿意的,不樂意送,隻肯自己留著,所以不是每一家都能得到她的畫。


    物以稀為貴,林清姝的畫若真是多了,就沒那麽值錢了。這個度,由世子把握。


    那些畫的不好的,世子也不讓扔,全部送去畫齋賣。


    因為林清姝的畫值錢了,畫齋裏的自然也被人發現,但凡拿出來,就有人高價收走。


    林清姝不知道自己的畫到底值了多少錢,她也沒興趣知道。對於一個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人,錢這種東西對她沒什麽意義。


    世子從來不用雜事煩她,她願意送人的畫就拿到世子院放著,由世子看著辦。數量不多,世子也沒讓林清姝特意去畫。


    這天,林清姝與柳蒼昊去參加一個宴會。


    他們來得不算早,下午才過來。


    進了花園,林清姝四處張望想找個認識的貴女閑聊打發時間。


    “鄉主!”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林清姝轉臉就看見桃花樹下有一人,那是前幾次宴會上認識的一個貴女。


    她走過去與那貴女說話。


    “聽說妹妹會畫畫。”貴女說道。


    林清姝謙虛:“平時沒事,隨便畫著玩兒。”


    兩人站在桃樹下說話,冷不丁聽到旁邊有人驚叫:“那不就是溪雲鄉主嗎?”


    然後林清姝就看到有好幾個貴女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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