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柏被這桃槐少年瞪的心頭怒火更勝,又給了他一腳,結果仍然如此。這少年雖然身子看著單薄,但是骨頭硬的很。跪在他旁邊的卻嚇的瑟瑟發抖。


    薑柏氣撒夠了,就把另一個少年拎起來。“聽得懂中原話嗎?”


    那少年不知道薑柏在說什麽,隻能拚命搖頭示意自己完全不懂中原話。


    薑柏扶額,又把人扔了回去,闊步走到榮汶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一腦門官司,“王爺身邊可有會桃槐語的通譯?”


    榮汶點頭,“人不會是桃槐劫走的。”


    桃槐早有不臣之心,阿翰達狼子野心,想要脫離大齊,還想從桃槐境內踢走蒙古勢力。若從戰術角度考慮,他們應該是去殺掉在邊城等待迎親的呼倫,然後嫁禍給中原才對。怎麽可能劫走薑采。除非他們的國主對薑采有意思。


    這,不大可能。


    薑柏被榮汶的話,一語驚醒。“若真是要來劫人,也不可能派不懂官話的,更不會人數這麽少。”


    確實,榮汶點頭。“而且,碧柳不是說,來者說的是蒙古語麽?”


    看來監守自盜的不是大齊,是蒙古啊。


    呼倫這傻小子八成被爹坑了,人家壓根沒想娶這個兒媳婦吧。


    榮汶突然心裏輕鬆起來。


    不過轉念一想,薑采很容易被滅口,又頓時緊張起來。


    ……


    被懷疑陷入險境的薑采,此時已經悠悠轉醒。發現自己在一輛迅速前行的馬車裏,被很不舒服的綁成了粽子。她很慌!


    人在害怕的時候,容易力氣不聽大腦使喚。薑采很費力的扭動著身子,經過一番痛苦掙紮後,把雙腳落在地麵上,靠著車壁坐直了身子。


    又經過一番掙紮後,用嘴巴叼起車窗簾,向外看去。


    外麵天色灰蒙中透著一絲光亮,路旁是栽種整齊的樹木,偶爾能聽見鳥鳴。隨著馬車的疾馳,騰起一陣塵土。顯然,這不是一條官道。


    薑采迅速判斷出,自己又被劫持了。


    而這次劫持她的人,比上一次的粗心也狠心多了。沒放個小丫頭照顧她,還將她綁著了。


    要是榮汶和薑柏劫親,她一定不是這種待遇。


    薑采心涼了半截,身上因掙紮而冒出汗漸漸揮發,讓她的體表也感受到了寒意。


    逃跑無門的情況下,薑采內心不停的安慰自己,勸慰自己迅速冷靜下來。經過一番費心費力的心理建設後,外麵天光大亮,隨著一聲駿馬嘶鳴聲,車也停了下來。


    有人掀開簾子探進了頭,和薑采大眼瞪小眼。


    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壯漢,穿著黑色麻布衣褲,腰間很隨意的紮著布絛,沒什麽配飾。濃眉小眼,顴骨高、紅。雖做中原人打扮,但一看就是蒙古人。


    薑采懵了。


    對方看見她醒了,還被他看見樣子了,也懵了。


    他迅速反應過來,把落在脖子上的蒙麵巾拉上來,蓋住臉。退出去,和同伴嘀咕了一句薑采完全聽不懂的蒙古話。


    隨後,薑采便被這個壯漢扛下了車。


    一陣天旋地轉後,薑采堪堪站穩身子。抬頭就見前方,是一個坐落在樹林深處的農家小院。草木搭的房子三間,院內有水井,土搭的爐灶,小菜園,還有晾曬的衣服,有大人的也有小孩子的,都是尋常粗布料子。圍著院子的籬笆上,爬滿了還沒開花的牽牛花。


    這應該是個民宅,有女主人。


    殺人越貨應該不會在尋常百姓家落腳,薑采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好漢,好漢。”薑采喚著方才那有點呆的壯漢,“我一介弱女子,這荒郊野嶺的也不會逃跑。不若就給我鬆鬆綁吧,這綁著太難受了!”


    那壯漢聽不懂,側目瞧著旁邊的同伴。


    那是個小個子,很壯,有點羅圈腿,很大方的沒有蒙麵。他拍了拍壯漢的肩,下巴指了指院內,示意他先進去。


    自己則轉過身,在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一劃,便將薑采身上的繩索割斷。


    收了匕首後,對薑采拱了拱手,“委屈郡主了。”


    薑采一得自由,忙扭動身子將身上的繩索抖掉,整理了一下被攢皺的衣服。掛上一臉假笑,“好說、好說。不知好漢將我帶到這裏意欲何為啊。”


    “就是請郡主做客而已。”那小個子很客氣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有這種請法?有人蒙麵,有人帶刀?


    畢竟人在屋簷下,薑采內心雖然十分崩潰,但麵上還是十分客氣友好加配合,微微頷首算是回禮,抬腳便往院子裏走。


    “我瞧瞧,這薑老狗家二閨女啥樣!”


    沒能薑采進了柵欄門,草房正屋裏便跑出來一大嗓門。不是別人,正是皇帝的小夥伴,白泉。


    他一雙大手,呼的拍在薑采的肩膀上。“哎呀,大侄女,真是長得俊兒啊!!”


    薑采見對方四十歲上下,生的頗為粗獷。又不拘小節的給自己父親起了外號,還這麽不拘小節的拍她肩膀,便知此人並非世家子弟。


    為什麽劫她原因不明,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仍然是笑,巧妙的把肩膀從對方的手掌下挪動出來。“不知這位長輩怎麽稱呼?”


    白泉頗覺意外,碰見這樣的情況,一般嬌生慣養的小姑娘應該哭鼻子才對。她不僅沒哭,還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很認真的看著自己。


    有趣!


    白泉最喜歡有趣的人,本來對她爹英國公是有些成見的。但見薑采如此有趣,就沒有遷怒到她身上,反而人和藹的摟著她往屋裏走。“閨女,我跟你爹還有皇帝老兒年輕時候拜過把子。我排行老大,你叫我大伯就行。”


    “大伯好!”薑采很乖覺。


    白泉覺得很熨帖,哈哈笑著揮手讓手下都退出去。把薑采仍在一進門就能看見的炕上坐下。


    “好侄女,你那皇帝叔父不想讓你嫁到蒙古去。就托我把你劫了。”白泉開門見山。


    薑采差點把眼珠瞪出去,這太匪夷所思了。


    皇帝的腦回路為什麽永遠如此清奇。


    薑采癟著嘴,“這婚是他指的。”


    “這叫帝王之術,你姑娘家家的不用懂。這些天,你就跟這兒住著。”白泉一揮手,“外麵那倆我給你留下護衛你安全,其他的吃喝拉撒睡,靠你自己了。”


    言語實在有些粗俗,薑采扯扯嘴角,有點尷尬。找話題拉近關係,試圖套出更多有用信息。“既然是大伯接我來小住,那位壯漢為何還要蒙麵啊?”


    “白峰啊?”白泉往外瞧了瞧,一咧嘴,“他醜,怕嚇著你。”


    薑采挑眉,仔細回憶了一下對方長相。由於時間太短又慌,她確實沒看清。“那大伯,我得在這住多久啊。我也沒帶隨行的衣服。”


    “那外麵不有洗幹淨的麽,對付著穿吧啊。”白泉又指了指門外,“這家住戶上山采藥去了,且得個幾日回來呢。你就穿他家的、吃他家的、用他家的不用客氣。你皇帝叔叔使銀子了的。”


    “哦,”薑采乖巧點頭,“我忽然失蹤,送親的廣安王和我哥哥一定會十分著急的……”


    “沒事!”白泉打斷薑采,“讓他們急著去,你就乖乖在這呆著,別亂跑添亂。”說著湊近薑采,“我可告訴你,坐鎮蒙古那老匹夫可沒想娶你這兒媳婦兒,指不定派人正在四處找你,要……哢嚓。”


    白泉伸手比了個殺頭的姿勢,薑采後背發涼,臉上表情漸漸僵了起來。


    政治太複雜了,她想做個農女。


    見她有些怕了,白泉卻哈哈笑了,大手揉了揉薑采的頭,“大侄女別怕,外麵那倆也是我蒙古一頂一的高手。來者不拒。”


    薑采捕捉到重要信息,一臉天真的看向白泉。“大伯是蒙古人啊!”


    白泉點頭,“呼倫那傻小子是我侄兒!”


    薑采,腦子亂了……


    不準備在問下去。


    白泉也覺得這閨女太鎮靜了,問的問題雖然很繞,但是卻目的性很明確,要完全掌握自己現在的處境。


    再多聊下去,她就知道的太多了。


    他雖然覺得和這個有趣兒的侄女接觸的時間太短了,但也必須要走了。又囑咐了薑采幾句注意事項後,和薑采告別了。


    薑采望著白泉遠去的背影,頹然的坐在床上發呆了一刻鍾。然後開始打量屋子裏的陳設、用具、物品等等。


    她要在這自力更生不知多久,太難了!


    同樣很難的還有呼倫。


    聽說了媳婦兒被劫,正要集結人手去找。卻收到了父汗的密詔,傳喚他速速趕回蒙古。


    家裏頭,政變了!


    政變的一手策劃者,就是坐在紫禁城裏優哉遊哉指點江山的皇帝。


    薑采被劫持的第二天,消息傳回京都。證人證詞指明匪徒說的是蒙古語。皇帝狀做猶豫和吃驚。


    舉朝大臣卻群情激奮,我大齊選了全國最尊貴的貴女送去你蒙古和親,你反悔了可以大方的回絕,但是半路劫了我們姑娘,就是打我們大齊的臉。


    全體武官,擼起袖子:我大齊國力昌盛,何懼蠻夷。出兵,揍!


    全體武官,提起筆杆子:我泱泱大齊,立國百年,豈可受此屈辱。寫文,罵!


    皇帝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最後決定先罵吧,罵不服再揍。


    正當天天以彈劾別人為樂的文官,終於找到了自我存在價值,十分投入且陶醉的唾罵蒙古的時候。


    薑采被劫走的第四天,前方又傳來消息。廣安王和英國公世子抓了桃槐人,郡主可能是被桃槐人劫走的。


    桃槐已經挑釁大齊許久,且曾派了麗妃這個細作入後宮,魅惑君主,險些要了皇帝的命,毀了大齊的百年基業。


    這次文武百官意見統一:揍!


    皇帝沒什麽可猶豫的。丟的是英國公的女兒,英國公世子薑柏的妹妹。


    擬詔,招薑柏迅速歸朝,封平西將軍,帶領百萬雄師殲滅桃槐。


    向桃槐下戰書,我大齊對你西南小國忍無可忍,要派最牛的將軍,最猛的士兵揍你了!


    計劃要去劫走薑采,卻壓根沒趕趟的桃槐國主,阿翰達,懵了。


    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和大齊打仗,贏不了。他趕快召集部下,商討請和。並私下裏派出最傑出的外交官員,活動駐紮在桃槐的蒙古鐵騎,大齊要揍我,它吞了我,你一點好處得不到。眼下幫我抵擋一下大齊,日後我們可以把你們想要的桃槐秘術交給你們。


    蒙古人向來驍勇善戰,說的不好聽點是好鬥狠逞強。有人示弱,又要進貢東西,駐紮桃槐的蒙古將領心動了。


    皇帝的機要閣,人員密布,這一消息早就傳回京都。


    皇帝早朝時候,無比擔憂,唯恐桃槐與蒙古聯手,左右夾擊大齊。


    主戰派覺得,大齊的國力桃槐和蒙古一起揍也沒什麽大不了。得為郡主出這口氣,找到郡主後,堅決不和親。這一派多是讀書讀壞了腦子,又盲目自大不看國際形勢的貴族之後。


    主和派覺得,大齊雖然國力昌盛,但是一旦挑起戰爭對黎民百姓就是災難。可以先挾製實力稍強的蒙古,一舉殲滅隻會裝神弄鬼的桃槐,再對蒙古徐徐圖之。最重要的是要保護郡主。這一派多是皇帝親手培養,混跡官場多年,又對世界有清醒認知的能臣。


    皇帝聽了幾天兩派打仗,話頭一轉,看向已經參政議政的二皇子榮沐。“老二,你怎麽看。”


    榮沐忽然被點名,有點猝不及防。看了看一旁的恩師,內閣大臣張勳,見對方微微頷首。放膽回道,“蒙古與桃槐此舉,皆是藐視我大齊君威。兒臣以為,戰!”


    皇帝的眼睛無意的從張勳和榮沐兩人之間掃過,“若戰,你可願做個副將,和平西將軍一同前往桃槐啊!”


    薑柏戰無不勝。父皇這是給自己積累作戰經驗,增加戰功的好機會啊。榮汶有點激動,作揖朗聲道,“兒臣必定不辱使命!”


    “好。”皇帝滿意的點點頭。


    老狐狸內閣首輔梁大舅,眼珠轉了轉,心裏歎了口氣。


    地主家的傻兒子,多半就是榮沐這樣了。打桃槐算什麽了不起的,收蒙古才最要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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