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采沒料到他會問的如此直接,整個人完全愣住了。榮汶卻不肯放過他,仍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盯著她。


    薑采少見的覺得很心慌,卻又迅速的穩住了心神,尋找托詞。她剛要開口,卻被一雙溫軟的唇封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薑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見的是榮汶微閉的雙眸和羽翼般輕顫的睫毛。


    榮汶大概是不滿意她僵硬著的反應,一隻大手附在薑采的腦後,不允許她有任何的抗拒和遲疑。


    薑采拗不過他,也遵從了自己內心的意願,慢慢放鬆了身體,原本緊緊抓著衣角的手緩緩鬆開,抵在了榮汶的胸膛上,一雙杏眸也慢慢閉上了。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了一般,榮汶的綿長而溫柔,讓薑采完全放棄了抵抗。


    榮汶很滿意這樣的結果,放開薑采後,滿是回味的用拇指擦唇。“你雖未回答我,但是我已經有了答案。”


    薑采麵色潮紅,仍沒能調整好慌亂的呼吸。有些羞,又有些惱,“王爺,你這是流氓行徑。”


    榮汶從沒見過她這樣羞怯又惱怒的樣子,與素日的沉穩比起來,多了幾分可愛。他嘿嘿笑道,“若不用些流氓手段,郡主怎麽會正視自己的心意呢。”


    薑采被他這自然的無恥逗笑了,“心意是大不過聖意的。”她起身,對榮汶福了福身,徑直轉身往回走。


    前一世,她與榮演兩情相悅,甚至想要違抗聖意。但結果不過是,他們兩個都要未彼此的家族利益低頭,錯過一生,也遺憾一生。


    她知道榮演至今不娶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當年自己與他情深篤定,才讓他在失去後一直困於懊悔與追憶。


    榮氏多出情種,害了一個榮演,何苦再來害了榮汶。


    曆經一世風雨之後,男女之情與薑采而言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


    錦鄉侯得知廣安太妃派人來送禮物提親,笑的合不攏嘴。一麵捋著修建考究的胡須,一麵滿意的看著花雨柔,“我兒,果然未讓我失望。爹會挑一些妥帖的陪房,讓你在王府不受製肘。”


    花雨柔滿麵春風,“還是爹爹最疼女兒。隻是女兒這一嫁,日後便不能常在您老人見跟前盡孝了。您要多保重身體,不要過於操勞。女兒也會時時替父親分擔這光複門楣的重任的。”


    錦鄉侯見花雨柔這情真意切的樣子,心裏頭委實熨帖。握著女兒纖細的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爹不白疼你。回頭爹也好好提點你四妹妹,要她以後一定好好在王府裏輔助你。”


    花雨柔點頭如搗蒜,她爹就是她爹,拉二房墊背這種事兒仍然還急著。


    接下來的日子,廣安太妃完全躲過了榮汶的視線,順順利利的將六禮統統過完。婚期一定,請帖一發。榮汶才後知後覺知道了消息。


    當然知道消息的還有薑采,榮汶來不及和廣安太妃爭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去和薑采道歉。


    把自己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的委屈痛述一遍,恨不得聲淚俱下。拉著薑采的手,按在胸口,“我榮汶此生隻娶你一人,若有違誓,天打雷劈。”


    薑采要將手抽回來,奈何榮汶十分用力握著,幾番掙紮後,她放棄抵抗。由他拉著自己的手,神情淡漠。“王爺若發這種毒誓,最好離我遠一些。萬一老天爺眼神不好,劈歪了,我豈不遭殃。”


    瞧瞧,這酸不拉幾的口氣。榮汶心裏偷笑,麵上卻還是那副可憐樣子。“不管你被劈的多醜,我都至死不渝。”


    薑采嘴角一抽,強忍住笑,正色道,“蒙古汗王已送了請婚書,聖上也已經答應了。不日這賜婚詔書就要發下來了。你我都有婚約在身,無需糾纏。各自嫁娶,豈不便宜。”


    這件事榮汶也毫不知情,看來皇帝是早就發現了他中意薑采一事。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榮汶內心抓狂,但還是要保持鎮定,歪纏薑采。“你若嫁給呼倫斷無幸福,我娶花氏也無寧日。”


    薑采眉心一動,掃了一眼屋內眾人。碧柳最機靈,見此趕忙將屋裏偷摸看熱鬧的丫鬟、婆子攆了出去,把門關的嚴嚴實實。


    屋內隻剩下榮汶和薑采二人,薑采把手抽了出來,很認真的看著榮汶。“我知道王爺有大誌向,可我貪生怕死、貪慕榮華,不想攪入其中。”


    榮汶頓住,他確實愛慕薑采,可與家仇比起來,他不知道孰輕孰重。


    薑采看見他眼中的遲疑,雖然明知結果,仍然難掩內心的失落。柔柔的笑了,“王爺,你我本就不屬一類人。我求平淡,你求尊榮。”


    “我不是,我也喜歡平淡。”榮汶無力的解釋。他不能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不是不信任薑采,而是不是時機。“就算你真的和呼倫成了親,有朝一日我也一定要把你搶回來。”


    “不行。”薑采斬釘截鐵,“倘若我真去蒙古和親,既嫁呼倫,便會與他夫妻同德。王爺若是違背兩國盟約,挑起戰事,我雖為大齊人但也願與呼倫共生死。”


    榮汶失望至極,也震驚至極。“你心裏隻有婦德道義,全無情感嘛?”


    曾經是有的,可被傷過了,覺得守德講義,接受安排也沒什麽不好。薑采看著榮汶,不說話。但眼裏滿上了一層濃濃的哀愁。


    兩人不歡而散,薑采頹然倒在軟榻上,覺得力氣被用盡了。


    榮汶卻糾結的心緒不寧,在皇宮裏到處亂竄。


    ……


    養心殿外,萬福安正要進門給皇帝送暖胃湯,在高階上,遠遠就瞧見了一個迅速移動的熟悉身影。驚的他迅速鑽進養心殿內,連跑帶顛奔到皇帝身邊。


    正拿著皇帝玉璽準備蓋章的皇帝聽見一陣錯亂腳步聲,抬頭見萬福安跑了進來,調侃,“什麽事,把朕的萬大總管急成這樣。”


    萬福安看著皇帝手裏拿著,還沒來得及印下去的玉璽。來不及請安等虛禮,急切道,“廣安王爺氣勢洶洶的朝養心殿方向來了。”


    皇帝眉頭一挑,麻溜利索的將玉璽狠狠的按在了詔書上。得意挑眉,“來晚了。”


    萬福安看著皇帝一氣嗬成的動作,心道不妙。以廣安王的性子,這養心殿今日恐怕是要被拆了。正絕望,卻見皇帝迅速將詔書遞給一旁伺候的小太監。“去,趕緊,給朕找個妥帖地方藏起來,若叫汶哥兒尋見了,拿你腦袋開刀。”


    那小太監如接了燙手山芋,一臉的委屈和懼怕,側目向萬福安求救。


    萬福安心中長舒一口氣,還好這芋頭沒給他。頭眼並用示意小太監趕緊滾去幹活。


    皇帝又招呼門口近衛,“把門給朕管嚴嘍,廣安王來了就說朕不在!”


    門口近衛得令,迅速將殿門關閉。皇帝從桌案後麵走出來招呼萬福安向後殿走。“不行,那詔書不能藏。汶哥兒這個猴崽子,精著呢,指不定就找見了。你去找小馮子,讓他送到內閣老梁那,快點給朕頒發出去。”


    萬福安嘴角瞅了瞅,“陛下,這是不是急了些。”


    “不急。”皇帝胸有成竹,“朕等這一天等了幾十年。”


    萬福安想到前塵以及近日種種,有些心疼這個壓根就沒想過要坐上龍椅的皇帝,躬身小跑著去追藏詔書的小太監。


    皇帝剛推了後殿的偏門準備溜走,就聽見正殿大門被人強力的推開了。榮汶這小子,看來是真愛薑采,竟然使出這等蠻力。還好皇帝跑得快!


    皇帝撇了撇嘴,一臉慶幸,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榮汶把養心殿上下翻了個遍,果然沒有皇帝的身影。門口近衛長舒一口氣,有些為難的看著他。恐怕這位紈絝王爺,犯渾。


    榮汶不是真紈絝,自然不會真犯渾。舉凡犯渾都是為了達到目的,此時不是犯渾的時候。他正色道,“陛下去哪兒了?”


    “微臣不知啊!”今日領班近衛,一臉無辜。“要不……要不王爺您去太後娘娘那瞧瞧?再不然,麗嬪娘娘那?”


    去麗嬪那太不合適了,但是可以去太後那。榮汶拂袖走了。


    太後見到榮汶,頗有幾分意外。“新郎官,不回家準備娶媳婦兒,怎麽跑哀家這來了。”


    “孫兒想見陛下,孫兒不想娶花氏。”榮汶撒嬌,跪到太後腳邊。


    正二八百拿喬作勢的皇子皇孫見多了,太後就喜歡他這潑皮無賴的勁兒,揉著他的頭。“好端端的,怎麽又不娶了?你娘連喜帖都發了,你說不娶就不娶,這不是打天家的臉嘛!”


    他想娶薑采,更是打天家的臉。得留著太後做後備力量,榮汶不能得罪太後。權衡一番後,“可孫兒不想娶她做正妃。”


    太後招手,讓一旁伺候的小宮女把喜帖拿來。上麵確實也沒寫明白是娶正妃,且王爺的妃子,得有皇帝冊封詔書。廣安太妃還是明白她兒子的,給這家夥作妖留了後路。太後愛惜的拍拍榮汶的頭,“行了,橫豎陛下和哀家都沒下旨,你願意娶進門做什麽就做什麽。回頭哀家補個懿旨,隻封了側妃就是了。那正妃,你瞧上哪家姑娘了?”


    榮汶高興的挺直脊背,“孫兒……孫兒先不告訴老祖宗。等日後那姑娘願意嫁我了,我再告訴您。”


    搞半天是姑娘還沒追到,太後失笑。“好好好,但有一點。錦鄉侯府這姑娘雖是高攀了,可再不濟這錦鄉侯也是有爵位的。娶回去,你可也要好好待人家。莫要欺負了人家姑娘。”


    “孫兒知道!”廣安王滿口答應,但心裏已經盤算好了,怎麽對付這個處心積慮的花雨柔。


    對,沒錯。他是知道花雨柔冒充薑采的身份,當自己救命恩人還借此道德綁架他試圖讓他以身相許的。從前他是沒騰出功夫對付他,可如今到了不對付不行的檔口。


    榮汶在為他和薑采的終身掃除一切障礙的時候,皇帝的和親詔書已經發出去了。內務府開始忙忙碌碌的為薑采準備嫁妝,而薑采也被宮中有經驗的老嬤嬤們輪番開啟了婚前培訓。


    培訓內容無怪乎就是那些,為人妻之道。薑采早就輕車熟路,上課難免會開小差。


    她這種不認真的態度傳遞到皇帝和皇後那,得來的結論就是她不滿於這門婚事,還是心係榮汶。


    皇後咬牙,真是造孽,皇帝就喜歡棒打鴛鴦。


    麗嬪扶額,真是造孽,皇帝怎麽就沒喜歡這翻版梁氏。


    英國府老太太砸碎一套汝窯茶具,真是造孽,皇帝怎麽能拿我孫女換取利益。


    英國宮長舒一口氣,我英國府總算對社稷有功。


    薑柏頭疼,去哪兒挑個丫頭把妹妹掉包。


    徐長卿惋惜,真是造孽,這麽俊的姑娘就扔去蒙古了。


    唯獨秦妙音覺得此事甚妥,她是真的討厭薑采那高高在上的樣子。如今嫁去蠻夷之地,再高貴的出身、再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又有什麽用。不過是皇帝用來維穩的棋子罷了。


    榮汶聽說薑采態度如此不積極,心裏頗為高興。這足以證明,薑采心中是有他的,不過是礙於君威。


    被認定礙於君威的薑采,其實覺得詔書下來以後,她懸著的心算是落了地。皇帝一日不下詔書,她便一日心中有所希冀。雖未見的會為此爭取什麽,但總是有一些心神不寧的。反而詔書一下,六禮一過,她踏實了。


    皇帝恩準薑采在和親之前,可以回家看看。老太太日日盼著,抻長了脖子,終於等到了孫女回家。


    一老一小見麵,執手相看淚眼,半天說不出話。新嫂子國氏站在一旁,瞧著花骨朵一樣的小姑子就要去蒙古風吹日曬,心中感懷,也紅了眼眶。


    薑采摟著老太太,安慰。“祖母,孫女早晚是得嫁人的。無非是遠一些。呼倫的母親也是漢人,他很喜歡中原的,以後肯定會讓我時常回來省親的。”


    老太太抹了抹紅眼眶,拍薑采的背,“傻姑娘,哪裏那麽容易的。蒙古人不定性的”想著那呼倫人高馬大的樣子,在看看小孫女弱質芊芊的樣子,老太太真不敢想象兩個人在一起翻滾的樣子。頓時又傷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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