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至深夜,榮汶退了燒堪堪轉醒。隻覺得口幹舌苦,渾身似被針紮一樣難受。口中絮絮喊著要水。一旁坐著一位身段婀娜的姑娘,聽見了忙吩咐丫鬟去到茶,自己親自喂服。


    如久旱逢甘霖,茶一入口清冽甘甜,榮汶覺得五髒六腑似乎都被滋養一番,原本的灼熱感退去不少,人也清醒許多。費力睜開眼睛,見仍是一位覆了麵紗的女子,便心下以為與救自己的人是同一人,道了句謝,便又轉身沉沉睡去。


    那姑娘見他又睡了,便轉身對一旁婢女問道,“方才你為他把脈,如何?”


    “依奴婢所見,王爺怕是中了毒。”那婢女回答利落。不見一般侍女的卑微,反是帶了幾分幹練利落。看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眉宇間卻帶著一股穩重。


    那姑娘聽了回話頗有幾分驚訝,微微蹙了蹙眉。“當真歹毒,竟在箭裏喂了毒。了禪素來醫術了得,如何沒看出來,隻按普通外傷治療。怕是這廣濟寺,也早已入局了。”


    婢女早也有所疑慮,隻是未敢全盤托出。如今聽得自家姑娘說出來,隨即應和。“奴婢也有此番顧慮,隻怕這廣濟寺已不宜久留。”


    那姑娘點頭,“在了禪和祁王察覺之前,務必要將人帶回府上。”


    奴婢應聲,“奴婢已經買通了這裏的一位小師父,可以帶咱們趁了禪不備從後麵的小門出寺。二少爺也已在外麵準備好了接應。”


    “你果然辦事妥帖,難怪父親特意將你送到我身邊。”那姑娘莞爾,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榮汶。眼裏閃過一絲晦澀光芒,似有三分眷戀,七分不忍。


    …………


    入夜後,薑采一直睡的很不安穩,便索性起身,披了件衣服站在院中賞月。中秋才過,圓月未缺,皓月當空著實愜意。


    碧柳站在薑采一步之遙的身後,也隨著薑采抬頭看,月光皎潔,卻隱隱透著涼意。碧柳將手中的孔雀金絲繡鳳穿牡丹披風披在了薑采身上。“姑娘,也裏涼,仔細染了風寒。”


    “無妨。”薑采自拉了拉身上的披風,“我倒覺得此時空氣甚好,異常安靜。”沉吟片刻後又道,“不知被我們救下那位公子現下如何了。”


    碧柳見薑采掛懷,又腦補了一場大劇,心下十分不安,忙道,“姑娘,萍水相逢您能仗義相救已經實屬不易了,做什麽還要繼續關心呢。橫豎你們日後也見不到了,個人自有個人的命數。姑娘不必過於在意了。”


    薑采偏頭瞧了瞧她,隻道她是怕招致麻煩。輕輕歎了一口氣,“明哲保身要緊,可做人最要緊的是明辨是非,有為人處世的立場。”


    碧柳有點跟不上薑采思路,“姑娘知道這位公子是誰?”


    薑采搖頭,雖然不知但卻猜到一、二。是皇室子弟,又遭遇二皇子追擊,怕是與儲位之爭有關。總覺得安穩的日子快要到頭了。內宅之中不論如何爭鬥,也不過是女人之間的花拳繡腳,可一旦天下有變,朝堂有所異動,凡是親貴之族,必定要遭受牽連。


    英國府先前已受了重創,如今的繁花似錦不過表象,內裏怕是也撐不住幾年。若再起風波,以英國公的性子,薑華母子的處境,英國府斷然會繳入風波,素來奪嫡凶險,九死一生。太平日子,隻怕是沒有幾日了。


    薑采的擔憂很快便有了印證,不過三日後,便傳出皇孫墜馬的消息。


    薑華雖然不想讓娘家知道這個消息,可仍舊有有心人將這消息放出來。老太太聽說後,當即便暈了過去。


    榮之煥不滿十歲,騎射時墜馬,恐是凶多吉少。若遇喪子之痛,已薑華的性子必定要與那幕後黑手拚得你死我活,到時候英國公如何袖手旁觀,自然會引起宮變。這是有人在蓄意挑起爭端,讓英國府出頭,然後名正言順的剿滅英國府。


    英國公坐立難安,在書房裏轉了不下十圈,最後落座在紫檀木太師椅上。看著對麵穩如泰山的薑柏,“快馬加鞭去將四舅老爺請入京中。”


    薑柏早有此意,“兒子已於前日便派人去尋了四舅舅,隻是他行蹤飄忽,怕是要費上些時日。”


    英國公對兒子的機敏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如今我雖賦閑在家,你卻新任兵部侍郎,恐是有人怕軍權再次落入我們英國府,才出此下策,逼迫我們動手,以此以清君側的名義來掃除障礙。眼下你大舅舅升任內閣首府,外人瞧著,我們家當真是風光無量。”


    可其實梁家和薑家結下的梁子,這輩子都不可能解得開。梁大舅當日示好求得官位後,便仍抓著舊事不放,處處威脅英國府。外人皆以為兩家強強聯手,必起奪嫡之心,可其實他們貌合神離,早就想要至英國府於死地。


    薑柏垂了眼眸,他早已徹查清楚了當年梁氏死因。對父親頗有怨言,隻是為人子女,為人臣子,他自知忠孝不可兩全。母親已去,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他自是要護家族體麵,但心裏多少有些情緒。“若非父親當年私自藏匿靖安王幼子,恐也不會生此變數。”


    “那我要看著他小小年紀送死?”英國公冷哼,側目看著兒子。


    薑柏眉目俊朗頗似其父,此時兩人針鋒相對,神情中的肅穆威嚴竟是如出一轍。薑柏嘴角一勾,自有幾分諷刺,“父親恐怕不是體恤他年幼父母雙亡,而是覺得他日後有用吧。”


    “兔死狗烹,我留一條後路有什麽不對。”薑柏很少頂撞父親,英國公十分惱怒,“你如今好大的膽子,竟敢置喙為父了!”


    薑柏起身,拱手行禮,“兒子不敢,隻是您救下的這位小王爺,如今怕是並不能為我們英國府所用,而被錦鄉侯府捷足先登了。”


    “你說什麽?”英國公大驚失色,“那日我已吩咐了采姐兒去廣濟寺祈福,如何會出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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