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郡主自認為與顧昭“積怨已久”,聽見齊嬤嬤這番話,當即便變了臉色。冷笑道,“嬤嬤的意思,便是那顧夫人既有苦衷又不容易,反倒是我無故與她發難,害她慘死了。”


    齊嬤嬤見安慶郡主這樣子,心頭一驚,忙辯解。“奴婢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感慨這時間待女人多有苛刻。”


    其實安慶郡主真的已經足夠幸運了,在禮教森嚴的大齊,未婚先孕並誕下一子,這是極其嚴重的過錯。要浸豬籠,甚至要一杯毒酒刺死的。


    可安慶郡主的父親祁王十分疼愛孩子,甚至可以算是溺愛。對女兒的過錯無條件以及無下限的寬容和忍讓。用自己隻手遮天的本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除了所有知情人士,將消息封鎖,並連夜將女兒送往水月庵。裏裏外外都換成了自己人,保著安慶郡主生下孩子,又派了諸多心腹來照看其母子二人。並殫精竭慮的為她日後的生活打算,鋪路。


    安慶郡主卻真真隻是個被父母寵壞了的熊孩子。


    既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錯誤,也不知感恩父母的不易。反而仍舊在抱怨眼下各種的不舒心和不痛快。甚至沒有任何一絲為人母的責任與溫和。


    齊嬤嬤看著安慶郡主,內心默默的歎了一口氣。自打安慶郡主出生以後,祁王妃便以禮數為由,將安慶郡主養在身邊,對她十分寵愛縱容。縱然是有時她行差踏錯,也從不責罰,凡事都縱容她,並為她善後。日子一長,便養成了她嬌奢任性,胡作非為的性子。


    姚側妃每每出於嚴母之心管束,都會被祁王妃以慈母的姿態攔住,以“她還是個孩子,無非就是胡鬧了些,年紀大些便就穩重了,何必拘著她,這般天真爛漫的性子是極好的”雲雲,輕而易舉將姚側妃擋了回去。


    祁王妃溫柔體貼,姚側妃凶神惡煞,兩廂一對比,安慶郡主越發討厭身份卑微的生母,有時候恨不能自己壓根不是姚側妃所出,而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所出嫡女。


    十幾年裏成功離間了安慶郡主和姚側妃母女的感情,並非常隱蔽的毀掉了情敵的孩子。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中,祁王妃穩住正位,拿住了權柄,並成功的毀掉了姚側妃的孩子們,取得了壓倒式勝利。


    如今姚側妃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安慶郡主生下私生子關在水月庵,不可謂不慘。


    齊嬤嬤再次歎了一口氣,想起祁王妃,便覺得脊背發涼。


    祁王吩咐了祁王妃要替安慶郡主尋一門妥帖親事,祁王妃自然要奮力好好準備。


    奄奄一息的姚側妃聽了這消息,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旁伺候的心腹王媽媽忙上前,一麵扶著她,一麵在她身後塞了一個潑墨引枕。“娘娘,您有什麽吩咐隻管與奴婢說,奴婢一定盡心極力去辦。”


    姚側妃瘦弱枯槁,臉色蒼白。雖還能瞧得見五官明豔,卻全沒有了生機和活力。她有氣無力的咳了咳,“王妃如今定然是想要將安慶嫁的遠遠的,越是偏僻貧苦的地方,越是得她歡心。我兒多年受她挑撥,從不與我親近,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肉。眼瞧著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卻再也不能眼睜睜見她後半輩子吃苦了。她是錦繡堆裏長的的,哪裏知道生活疾苦。性子又是這般驕縱。倘或是隨便遠嫁了,可想那日子該過的如何艱辛?我便是拚了這條命,也不能讓她後半生艱難。王妃不叫我好過,那我也給她填填堵,讓她手忙腳亂些,免得精力過多去作踐我的孩兒!”


    說到這,姚側妃嘴角露出一抹嘲笑來。“當年安禾遠嫁,她自是知道是我做了手腳,從此以後便與我撕破了臉。如今一步一步害的我兒如此。我自己的身子如何,我最清楚,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有什麽好顧慮的。便就與她再搏這一回吧!”


    王媽媽見姚側妃這般殫精竭慮,又見她麵容枯槁,再思及太醫所言,忍不住紅了眼眶。“娘娘,您別說這喪氣話。您還年輕呢,隻要好好調理,病一定會好的。郡主和四爺年紀都還小,您得看著他們成家立業,綿延子嗣啊!”


    姚側妃笑著搖搖頭,“恐怕我沒這個福氣了。四兒到底是個小爺,又讀書上進,日後無論如何都能頂天立地,我自不擔心她。可安慶卻不行。”想起女兒,姚側妃便覺得內心一陣抑鬱難忍,長長舒了一口氣。挑眸看向王媽媽,“你說,英國府的二姑娘住在咱們府上可當真?”


    “當真。”王媽媽道,是王妃娘娘親口說的。如今在府上已不是什麽秘密,甚至在京城之中,也有不少人家知道了。”


    姚側妃冷笑,“她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秦側妃頻繁待秦妙音來王府走動,姚側妃雖不與他們走動,卻也將其內裏原因猜的一清二楚。祁王妃慣常裝嬌憨老實,拿別人當槍或是靶子,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如今她以為搬出來薑采轉移注意力,讓秦妙音和薑采爭的頭破血流,最後兩敗俱傷,她好趁機為榮演準備其他婚事。可卻不問問,榮演為何要將薑采引進王府。這背後到底有沒有政治原因。就這樣大張旗鼓的放出消息,恐怕是給英國公和祁王惹來了不少麻煩。


    她既然這樣,不若再推她一把,將事情鬧的更亂更大。


    “奴婢聽聞,王爺回來因為這事兒發了好一頓脾氣呢。”王媽媽低聲道。


    “如今英國公因通敵一事被牽連,他叱吒朝堂多年,做事素來陰狠,多少人等著瞧他敗落。眼下,正是危難關頭。王爺自是不想同英國府攪合在一起的吧。便就是兩人真的暗下聯盟,也隻是暗下,並不想要世人知曉。王妃這樣一鬧,恐怕王爺早朝堂之上也很為難。”姚側妃垂下眼眸,掩住眸中一絲譏笑。“王妃什麽都好,可惜不懂朝政。過去我總想不通,王爺如此信賴王妃,卻怎麽從不與她說朝堂之事,不許她打聽,更不許過問。從前,我以為王爺是與她貌合神離。可這許多年過來,我才知道,那是王爺對她的愛護。一個女人,心思越單純,活的越快樂。可惜,王妃卻並非是個安於現狀的女人。王爺的這份嗬護,反倒給自己惹來了麻煩。”


    姚側妃的語氣中,掩不住有些幸災樂禍,也有一些酸澀。


    她當年是極其愛慕祁王風姿,方才嫁給他的。可祁王對她一直隻有禮待,沒有恩愛。都說榮家出情種,不論一生妻妾多少,心裏都隻能裝的下一個人。


    她從前就是愛慕他這樣的專一,卻不知他的專一若不是為了自己,當真是一種淩遲與煎熬。


    王爺是個好人,可對自己不愛的人,真的太殘忍了。姚側妃說了這半天的話,已然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不住的咳嗽起來。一旁的王媽媽忙端了一碗熱茶來,“娘娘,您喝口茶,歇一歇吧。有什麽盡管吩咐奴婢去做。”


    “嗯。”姚側妃接過茶點了點頭,“你跟著我這許多年,沒過了一天舒坦日子。原以為把你從娘家帶來,脫了那魔窟,日後我們主仆都是好日子,卻不想,不過是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火坑。若當年放了你出府,如今你家的顯哥兒大概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說起夭折的孩子,王媽媽紅了眼眶。“娘娘,奴婢自小就跟在娘娘身邊。承蒙娘娘不棄,方才有命活到今日。我兒顯哥兒……福薄……怨不得人啊……”


    其實王媽媽的兒子是死在了祁王妃與姚側妃的爭鬥之中。姚側妃提起這事兒,無非是提醒王媽媽,自己與祁王妃也有著血海深仇。


    ……


    薑采在祁王府住下這事兒已鬧的沸沸揚揚,薑老太太知道信兒的時候,氣的砸碎了幾套茶碗。


    “好端端的,把自家的女兒扔去別人家做什麽?難道你如今就連子女都保不住了嗎!”老太太怒斥英國公。


    英國公垂首站在堂上,一動不敢動。


    老太太繼續冷哼,“你當我不知道你動了什麽歪心思?你真是了不得,堂堂七尺男兒,竟拿著兒女婚事去算計前程。你趁早把這個心思給我收了,明日我親去祁王府將采姐兒接回來!”


    英國公見老太太是真的怒了,便也不好再瞞著。將眾人都攆了出去,央求老太太。“母親息怒,都是兒子不孝,惹的母親不高興。可如今,兒子是真沒的法子庇護采姐兒,方才求助了王爺。”


    老太太皺著眉,雖是暴怒,卻仍有理智。英國公雖然有事做事自私,可他是朝廷重臣,斷沒有昏聵無能一說。他便是有用女兒換安穩的想法,也斷然不會不顧名聲做的這麽明顯。更何況,祁王何等人?是在有奪嫡之嫌的情況下,仍能活下來受聖上倚重的人。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就糊裏糊塗的讓采姐兒進了自己的府。


    老太太因是關心則亂,一時上了火氣。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盯著英國公,“你說說,倒有什麽內情。”


    英國公似有為難之色,沉吟半晌後,方才道。“采姐兒在歸京途中,被桃槐人擄走了。”


    “什麽?”老太太大驚,“桃槐人為何擄我家采姐兒?難道……”老太太被自己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嚇了一跳。捂住嘴,不敢說出口。


    老太太是什麽出身,什麽見識。英國公知道母親必定已經猜中要害,便點了點頭,“母親猜的不錯,華兒在宮中多受顧後照顧,自是與顧後一條心。那麗妃娘娘不僅僅危及的是顧後地位,也威脅了華兒母子安危。況且她本非普通後妃,而是桃槐細作。”


    老太太震驚不已。雖然曾聽聞有女子為細作往他國後宮中探得機密的事兒,可她卻未曾見過。更沒想過,天下平定多年的大齊後宮竟也藏著這樣的後妃。“有證據?”


    英國公點頭,“證據確鑿。可皇上被麗妃娘娘迷了心智,根本不聽顧後所言。最終也是出於無奈,才暗下殺手。後來,又經過多方徹查,原來當初聖上病重失魂,皆因麗妃娘娘用了桃槐秘術。”


    聽到這,老太太已經覺得自己的思路跟不上趟了。“桃槐秘術?”


    英國公點頭,“這秘術之所以能施展開來,皆因麗妃知道聖上有個心結。此結便是……”


    英國公有些說不出口,可老太太卻是心知肚明。略一思索後,“那桃槐人抓了采姐兒,難道因采姐兒和她娘生的極象?他們想借此擊垮聖上?!”


    “據兒子與祁王的揣測,大抵如此。我們府上被卷入通敵案,怕也是那秦氏著了桃槐人的道。眼下府上動亂,兒子調不動人護衛周全,采姐兒若是回府,恐怕出不了半日便又被那桃槐人擄走。迫於無奈,才求助祁王府庇護。”英國公慚愧的低了頭。


    老太太是皇族之人,自然知道祁王手中掌握著什麽力量。因自己誤會了兒子,心裏微微有些慚愧。可沒有當娘的和兒子道歉的道理,她輕輕咳了咳,仍舊板著臉。“便是如此,你也該早些與我說。我自會想辦法,保住采姐兒的清譽。”


    英國公也很鬱悶,並沒有想到祁王府會有這樣一個豬隊友的存在。


    老太太又問,“你接下來準備如何?”


    英國公道,“眼下要將秦氏的暗自辦理妥當了,才能想日後如何。咱們家的孩子們多受此牽連,日後必定親事與前途艱難。采姐兒那,祁王世子卻是個好人選……”


    老太太揉著太陽穴,“榮家子孫我最是了解,演哥兒不行!他心裏有了人,這輩子斷不會待別人好了。”


    “可……”


    “若是梁家的哥兒也不行,自可再另謀親事。”老太太打斷英國公。“女子在這世道本就艱難,若再不能嫁個如意郎君,一生漫長,何其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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