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商素離開之後,駱丞總是會反複夢見她丟掉手機離開的背影, 甚至是在某個午夜夢回的時刻, 看到她滿身是血的躺在陰暗的地下室裏, 大片的紅色和黑色交織的畫麵, 真實得根本不像是夢。


    這樣的夢他做過很多次, 就好像當年他見到洛熙躺在滿是血水的浴缸裏,再也沒有醒來過。


    那些被掩埋在深處的記憶,痛苦腐爛, 結痂剝落, 又再次撕裂破碎, 卻從未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徹底消失。


    想起這個與他同天出生, 自小古靈精怪的妹妹, 駱丞無意識地抬手撫上商素微微揚起的臉龐,低聲講起過往的事情。


    洛熙是他們那一輩裏唯一的女孩子, 又是駱家最小的女兒,幾乎是被所有人寵著慣著長大的, 獨獨遇上了比她年長許多的宋麟。


    熱情嬌蠻的少女遇上冷漠桀驁的宋麟, 就好似飛蛾撲火一般,一頭紮進去便再回不了頭。


    駱家為了這個小女兒, 強逼著宋麟把她娶回家, 最終換來的卻是那樣的結果。


    駱丞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便是現在的商素就像當初的洛熙,她們年輕氣盛, 受盡嬌寵, 完全不明白未來對於她們來說到底會是怎樣的殘酷。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 拇指輕輕摩挲著商素的臉頰,低啞著聲:“我怕你和洛熙一樣,僅僅因為一時衝動。”便後悔終生。


    他甚至自私的害怕,這個比他小了許多的女孩,會因為未來遇見更好的男人而離開他。


    在他徹底沉淪其中的時候。


    隻是。


    直到那日她說出那句,“我不要你了”的時候,他才惶惶然發現,自己早就已經深陷其中。


    商素望著這個無時無刻都冷著臉,仿佛什麽事情都無法令他潰敗的男人,突然之間露出痛苦的神色,心髒微微有些發澀。


    她抬起手,覆在他輕輕摩挲著她臉龐的大手上,雙目注視著他,“駱丞,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宋麟。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我的喜歡不是盲目的異性相吸,是因為你是駱丞,是那個會板著臉教訓我不該這麽做,不該那麽做,即便我再怎麽讓你生氣,你也隻會一邊生著悶氣,一邊替我擔心的駱丞。


    你也不是宋麟,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你都隻能喜歡我,寵愛我,隻屬於我一個人。


    駱丞怔怔地望著商素,指尖撫上她的唇,“對不起。”他低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我不會說那些甜言蜜語。”他摩挲著著她的唇,輕輕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隻能告訴你它跳得有多快。”


    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透過掌心鑽進細小的血管,一路傳遞至商素的心髒。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從未有過的感覺。


    商素微微眯了眯眼,望著此刻麵色漸漸放鬆下來,眼眸透著些亮光的男人,不想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他:“所以呢?你就隻想告訴我它跳得有多快?”


    “我……想和你在一起。”駱丞的聲音不是很大,每一個字卻異常清晰。


    商素有些愣神地看著他,聽著他在她耳邊說著:“你還願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嗎?”


    願意嗎?


    當然——


    “不願意。”商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怔愣迷茫,她很清醒,精致嬌俏的小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駱丞望著這樣的她,沒有出聲,也無法出聲。


    也許本就不抱任何希望,早在做過無數次失望準備後,此刻聽到這三個字,心中異常平靜,甚至耐心等著他的小姑娘繼續後麵的話。


    “我這個人脾氣大,愛耍賴,自己說過的話總還是算數。既然當初說不要你了,那就是真的不要了。”商素麵色平靜地與駱丞對視,慢條斯理道:“何況,從第一個電話開始,直到最後一個電話,我喜歡的那個人,始終都是不願意告訴我真實身份的‘陳叔叔’。”


    “現在,你告訴我,想跟我在一起。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一起走下去?是以哪個身份?陳叔叔還是駱丞?”商素問得直白,駱丞聽得字字誅心。


    “如果是陳叔叔,那麽很抱歉。當你扔掉手機的那一刻,那個人已經從我這裏徹底分離出去了。”商素伸出手指,反手指著自己的心髒,繼而歪頭看著眼前神色難辨的男人,“如果是駱丞,那就跟糟糕了。作為一個從一開始就對我橫眉冷對的男人,你在我這裏的好感度為0,陌生人以下,連朋友都不是。”


    有時候。


    女人的報複心比誰都強。


    尤其是那種,平時什麽事情都不愛計較,大仇化小,小仇不隔夜的女人。


    在沒有觸及到她底線的時候,任何事情對她而言都無關緊要,但要是你不小心踩到她的雷,可能最後麵臨的就是連環爆炸。


    駱丞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把某人的雷都踩完了。


    但駱丞畢竟是駱丞,他和從小就活得規規矩矩跟個老幹部似的宋木完全不一樣,本質上,他跟秦嵩才是一類人。


    既然當初被扔掉的是陳叔叔,那麽,從現在開始,他就從好感度為0的駱丞開始,重新來過。


    腦子比誰都轉得快的駱大boss,隻花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他連遲疑都沒遲疑一下,便伸出自己的手,神色認真且鄭重的介紹自己:“我是駱丞,男,27,燕京人士,愛好:商素,無不良嗜好。”


    商素:“…………”


    神經病啊!


    原本還在為自己剛剛的刁難沾沾自喜的商大小姐,一臉見鬼的表情,她暗暗抽了抽嘴角,伸手探了探某人的額頭,嘴裏還咕囔著:“沒發燒啊?別是傻了吧?”


    駱丞見她故意鬧騰,也不生氣,抬手握住她的手,語氣依舊認真:“請問,我可以追求你嗎?”


    商素:“…………”總覺得起了反效果是個怎麽回事。


    一下子有些無法適應駱丞這種格外正式的說話方式,商素有些尷尬地抽了抽手,低聲說了一句:“追求這種事情還要問的嗎?”


    駱丞聞言挑挑眉,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隻要商素沒有拒絕,那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他不急,可以等她長大。


    見駱丞一直盯著自己看,商素難得露出一絲羞赧,抬眸瞪了他一眼,低聲嗬斥:“看什麽看!不是說要送我回家的嗎?這都幾點了。”


    “嗯。”駱丞配合地應了一聲,反手將身後裝著手機的盒子放到商素懷裏,聽話地回道:“現在就送你回去。”


    商素聽到開門聲,抱著盒子側過頭看他,結果某個側過身開門的人像是知道她抬頭看他一般,身形一動,刹那間反身低頭,唇舌好巧不巧地落在她露出來的小耳垂上,舌尖輕輕舔了一下。


    待到商素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利落地打開駕駛座地車門,動作自然帥氣地坐穩,係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獨獨留下某個撩人不眨眼的大小姐,紅著整個脖頸和耳朵,愣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直到駱丞將她送到鬱宅,商素才頭腦清醒過來,暗想著一定要扳回一局。


    跳下車接過男人手裏的淺藍色小書包,眼看著他將那隻裝手機的盒子遞過來,商素反應靈敏地往後退了半步,在看見男人不自覺蹙起的眉頭,她才擺著大小姐架子,傲嬌十足地說道:“高考結束之前,我不想被其他事情打擾,包括被你追求這件事情。”


    駱丞定定地看著某個蹬鼻子上臉的小丫頭,臉上沒有一絲不悅的表情,甚至連爭取都不爭取一下,就將盒子重新收回自己手裏,語氣平靜地保證:“高考結束之前,我不會再打擾你。”


    “這樣最好。”大小姐得意地輕哼了一聲,拎著淺藍色的小書包,趾高氣昂地走進鬱宅。


    駱丞就這麽靜靜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滿園的滇紅玫瑰之中。


    之後的日子,駱丞真的如他所說,再也沒有出現。


    這天周末做完複習題,總算抽出空閑的商素,看了一眼今早剛收到的一束淺白漸粉的無盡夏新娘,心情愉悅地拆掉花束旁掛著的土氣心形吊牌,拿著剪刀斜剪了兩下花枝,插在透明玻璃瓶裏,隨後將那張吊牌夾在自己的筆記本裏。


    吊牌上麵寫的不是甜言蜜語,也不是祝福的話,而是一個簡單的數字——


    10。


    距離高考還有10天。


    對於某人堅持不懈送了一個禮拜花的幼稚行為,鬱宅的兩位老人表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意見。


    作為這座老房子的主人,商素的外公鬱珣,滿腦子都是打斷駱丞狗腿的想法。


    而出生耶路撒冷,遠嫁到華國的猶太姑娘艾蘭娜,也就是商素的外婆,對於駱丞的這種送花行為,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將新花放在窗台上,商素穿著一身孔雀藍漸變色的長裙,帶上夏日風十足的小草帽,拎著小包坐車前往自己的工作室。


    回燕京之後,這還是她第二次去自己的工作室。


    因著秦憂為她製定了新的工作計劃,今天商素過去完全是聽從自家經紀人的安排,並不清楚自己具體要去做什麽。


    她剛走進工作室的大門,一早就等在前台的秦憂就把人拉進了新建起來的錄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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