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童言眸中透露出的堅定神色,不知為何,眼前這個五官普通的女人在這一刻眼中不知名的光芒似有莫名的蠱惑,晃住了連栩的心神。


    又來了,這種不知名的感覺,他扯了扯唇。


    至少在這一刻,他愈發肯定了自己的選擇,她身上的確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這也是他為什麽會相信她的判斷,並第一次違抗了母親的意思,執意要幫助她。


    也是幫他自己。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饒是童言也有些吃不消,楊新零點過來換班的時候,她終於對連栩早上給她的“救星”眼神感同身受。


    楊新似乎也一早料到會這樣,見怪不怪地朝童言揮揮手,“快回去休息吧,你還能睡七個小時。”


    這次童言連多餘的眼神都來不及給,背著包就跑去大路上攔車,和早上連栩的動作如出一轍。


    楊新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鑽進車裏的同時心裏也對童言和連栩的評價略有改變。


    別看他們現在應對這樣的偵察工作遊刃有餘,誰又不是從零開始的。至少他參與跟蹤的第一天,連這兩人注意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警隊還真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地方,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翌日,當連栩再一次換下楊新過後,他也和童言迎來了第一次單獨跟車的機會。


    這天是秦典雷打不動和女朋友見麵的日子。


    和之前搜查到的情報一樣,秦典回家換了身衣服,晚上七點準時到達了pasion西餐廳。


    秦典的女朋友稍晚而至,明顯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讓人覺得可疑的地方。


    兩人在餐廳門口停好車,連栩摸了摸下巴,“秦典這小子情況不錯啊,這家店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童言眼神一頓,腦中混亂的線索隱有連接之勢,她看向連栩,“這家店消費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連栩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這家店一頓下來怎麽也要個大幾千吧。”


    童言若有所思,這麽說來……


    辛雨晴和秦典的消費水平都和本身的經濟能力不符,這兩人中必然有什麽隱秘的聯係,這也讓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斷。


    想了想,她緩緩開口,“你覺得秦典會記得我的臉嗎?”


    “什麽?”連栩一頓,轉瞬便明白過來她的想法,“你可別亂來,出來之前老楊就囑咐過,我們隻能在車裏進行跟蹤。”


    童言勾了勾唇,“也就是說,你也承認他對我沒什麽印象?”


    這是一個問句,卻讓她說出了篤定的意味。


    連栩不語。


    的確,按照童言的推斷,秦典必然會對他留有深刻的印象,當天秦典對他頻頻投來的眼神就足以說明問題,這樣看來,秦典對於她的印象自然就少了許多,再加上那天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甚至沒有和秦典對過眼。


    綜上所述,秦典能認出童言的幾率極小,但這依然不足以作為支撐她違背指令的基點。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稍有不慎,他們之前所做的努力便會前功盡棄,這個道理,他相信她心裏也有數。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對整個案情已有定論,現在就隻剩這最後一步。


    他們需要更多證據。


    童言整了整衣服,從包裏拿出一個框架眼鏡和一個貝雷帽戴上,又把夾在耳後的頭發撥散開來以遮住耳邊的藍牙耳機,臨下車前,還對車上瞠目結舌的男人眨眨眼,“電話聯係。”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後,連栩才反應過來,不禁暗罵出聲。


    “操,還真是哆啦a夢的口袋。”


    十分鍾後,童言的電話如期而至,她的聲音刻意放低了些,聽上去有種別樣的誘惑,“我在他們斜後方的桌子,你說我點些什麽好?”


    “隨你,”連栩語氣不太好,“別點太貴,警隊不會給你報銷的。”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嘁了一聲,隨後他便聽到了她和服務員的對話,“一個博古斯海皇鬆露醬,普羅旺斯碳烤鱈魚伴生煎鵝肝和一個北歐海鮮濃湯謝謝。”


    連栩眉心微抽,肚子卻不爭氣地叫出聲來,他賭她是故意的。


    正如他所料,接下來的半小時他隻能聽到她咀嚼和特意發出的讚歎聲。


    於此同時,童言也沒有放過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動。


    兩人間氣氛還算融洽,但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在熱戀中的情侶,而更像是一對局促的相親對象。


    秦典吃飯的時候很斯文,和女友講話的時候直視對方,隻是說話的空隙眼神還是會忍不住瞟向周圍,童言在他斜後方的一個死角,倒是未曾進入秦典的視線範圍之內。


    兩人一直在談論這幾天遇到的新鮮事,秦典很幽默,有時會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聽著兩人的對話,最後一塊鱈魚也進了肚子。


    “對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進展了嗎?”秦典的女友終於結束了進食,擦著嘴巴問他。


    童言眼神一頓,立馬豎起耳朵。


    “公務員的效率永遠不會太高,”秦典的語氣帶了些埋怨,卻已絲毫不見悲傷,“雨晴的屍體現在還在警隊的殯改站呢。”


    “她的父母沒來找你麻煩吧?”


    秦典頓了頓,“她的父母為什麽會找我麻煩,當時她接到我電話,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點點頭,“你上次不是說她父母到現在都沒來領屍體麽?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斷她,似是對這個話題不願多言,率先起身,“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從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變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願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氣,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嗎?”


    秦典腳步一頓,側頭看向她,眉心有細微的褶皺,“我們不是達成過共識,說好結婚之前不同居的嗎?”


    場麵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的強硬,“玲玲,這也是我對你的尊重。”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業通知說今晚會停電,你也知道,我一個人住,有點害怕。”女人語氣有些慌亂,也帶點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頭,“別怕,我去新麗給你開個房。”


    說完也不等女友說話,抬步走向門外。


    童言勾了勾唇,細細打量起明顯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裏暗歎一聲。


    怕是妾有情,郎無意吧。


    等兩人先後走出餐廳,她才不緊不慢地抬手叫來服務員結賬,完全無視了連栩看到目標後在耳機中的叫喚。


    待童言終於回到車上,連栩已經控製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咬牙切齒道,“你還真悠閑,我倆第一次跟車就脫梢的事估計明天就能傳遍警隊了。”


    她快速卸下身上的偽裝,係好安全帶,“開車,新麗酒店。”


    不過一瞬,連栩揚了揚眉,怒氣稍減,卻還是猛地踩下油門給她送上一擊強烈的推背感用以報複。


    童言斜眸看向他,嗤笑兩聲,幼稚。


    當他們到達新麗酒店門口時,才終於趕上先行出發的秦典兩人。


    秦典並沒有讓兩人等太久,隻進去十幾分鍾便走出了酒店。


    連栩不禁吹了聲口哨,“君子啊。”


    童言撇嘴,“你看看如果對象是你,他還會不會這樣君子。”


    他打了個冷顫,果斷閉嘴發動了車子。


    她忍不住更想逗他,開口道,“餓嗎?”


    “不餓。”連栩毫不思索,速度快到讓人一聽就知道在說假話。


    童言險些繃不住,剛想開口,就聽到駕駛座上的男人僵硬地轉移話題,“剛才電話裏聽不清楚,他們剛剛有提起關於案件的事嗎?”


    被他這一提醒,她也絕了玩笑的心思,轉而問他:“辛雨晴的父母到現在還沒來領屍體?”


    “嗯,”連栩頷首,“案發第一天我們就聯係過死者父母了,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居然到現在都沒人來領。”


    童言“嗯”了一聲,暗暗思索起來。


    從死者的通訊記錄來看,她和家人的聯係本就不多,和父母的關係似乎也不怎麽好。但秦典女友首先想到的就是辛雨晴的父母會不會來找秦典麻煩……


    事實上,潛意識裏流露出來的心虛便能證明很多事情。


    腦中的思緒還未結束,連栩突然出聲,“秦典進超市了。”


    童言抬眸,朝車外看去,果然看到秦典踏入超市的背影。


    十分鍾後,當他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出來時,童言和連栩不禁對視一眼。


    終於露出馬腳了。


    一個每天中午吃外賣,每隔兩天就會和女友出去共進晚餐的人,秦典所購入的食材明顯過於多了。


    能解釋這種情況的,隻有一種可能——


    他家裏還住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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