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娘問王老太太:“出事的隻有二、四、五房的人,大房和三房的人都沒有事,您就不奇怪?”


    王老太太被問得一怔愣,看那模樣,她還真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更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就是啊!”王驂氣順了,大聲的說道:“若是因為我們和陶、姚二人的恩怨引起的,她們要害的人首先該是我們三房的才對啊!可,事實上我們三房誰也沒有出事。”


    點點頭,李九娘又說:“有道是‘心無邪念生正氣,正氣旺鬼邪不近’。老太太,那些女人都是五叔他們自己從麵外領回家裏來的。”


    “那又怎樣?”王老太太強辯道:“沒有你們招惹到那些妖人,會引來這些女人嗎?”


    這是要強把事情栽到他們頭上啊!


    王驂又按捺不住了,氣道:“就算那些女人是我們引來的,那怎麽就隻有他們碰得上?我們三房就沒有一個人碰得上呢?”


    王老太太答不上來,隻說:“誰知道有沒有碰上?說不定已經碰上了,隻是還沒有事發呢?”


    “您這是硬要將這事往我們頭上怪啊!”王驂氣道:“這樣的話,這事兒我們還真就不能管了!”


    “你們憑什麽不管?”王老太太急了:“事情本來就是你們惹上的,什麽叫我硬要往你們頭上怪?”


    “誰說是我們惹上的?你說是就是了嗎?”王驂真是來氣了,毫不客氣的懟王老太太道:“好,就算是這事兒是我們惹來的,是我們惹來的,我們認了,那要不是呢?若是就是因為他們貪花好色,心有邪念才招致這場厄運呢?我們管了,給我們惹上麻煩怎麽辦?到時候你來給我們解決麻煩?”


    “你,你,你……”王老太太讓王驂給頂得直翻白眼,嚴氏又立即過來扶住老太太,撫胸捋背的一通忙活。


    嚴氏手上一邊忙,嘴上一邊說王驂:“驂三爺你就少說兩句話。”又勸老太太,“不如就依郡主說的,先查查這些女人的底細?”


    “要查你們自己查,我們沒那個功夫!”王驂真是氣極了,根本就不接招,扔下了這句話就拉了李九娘走。


    王驂就是一刀子嘴,吼得聲音那麽大,臉色擺得那麽難看,但出了“碧城粉穀”的門,他腳下一拐就朝東而去。


    這裏是中院,朝東拐就是東院,從這裏直直的過去,正對著的那個院子名叫“薔薇院”,駘老四就住在這裏來。


    李九娘也沒有什麽意見,就隨王驂來了。


    “案發地”地是在“薔薇院”的第二進院子的敞廳裏,昨夜的狂歡現場到現在還沒有消除完。


    一踏進門,李九娘就聞到了一股衝鼻的搔氣,眼睛一掃,目光落在了一根柱子下的一灘水上。下人偷懶,做事不盡心,一泡尿沒有清除幹淨。重點不僅僅是那泡尿,還有那泡尿旁邊的那一小撮毛。隻有竹簽那麽大的一小撮撮,根根細如蠶絲,軟軟的絨毛,毛色是大紅的顏色。


    “怎麽了?”王驂走了過來,見她捏著一撮紅色的軟毛瞧,便說:“駘四愛養鳥,養了好幾隻鸚鵡,有兩隻身上都有這種色的毛。”


    “這不是鳥的毛。”李九娘說。


    “啊?”王驂一怔,問道:“那是什麽毛?”


    “是獸毛。”李九娘回答。


    “獸毛?”王驂又是一愣,想了想道:“這倒是怪了,什麽獸的毛長這顏色?”


    李九娘沒有做答,隻問:“那個茜紅呢?”


    “你該不會以為這毛是那個茜紅的吧?”王驂開玩笑道。


    還真有那麽可能。


    “不知道哪裏去了。”王驂笑了笑說:“昨天晚上在場的下人全都跟他們一起倒了,還是被今早該換班的下人發現的。據第一個發現的下人說,他們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駘四他們,沒有看到茜紅。後來二伯命人翻遍了整個王家,東西南北中五院都搜遍了,也沒有找到。”


    如此,定然是逃了。


    ……


    進得屋看駘四……可真慘啊!比起五叔當日來還要慘,真的就隻是有一口氣吊著命的!不過,他的家人好像並不怎麽擔心他。


    聞了聞從駘四媳婦手上藥裏飄出來的藥香,李九娘明白了——這湯藥,正是當時她給五叔定的培元湯的方子。


    他們倒是會省功夫。


    “咳!”李九娘輕咳了一聲,伸手向駘四媳婦要過了藥碗,攪了幾攪,問道:“這藥方是從五房拿過來的吧?”


    “是。”駘四媳婦紅著眼小聲的回答。


    李九娘將藥碗放在桌上,道:“沒有找郎中來給看看嗎?他們沒有開藥方子?”


    “沒有,爹說跟五叔一樣的病,就吃一個方子就好。”駘四媳婦低垂著頭說。


    估計是嫌丟人!


    他們也嫌棄人?


    “咳!”李九娘又輕咳了一聲,道:“還是換個方子吧。”駘四抬頭望著她,似有些為難。李九娘說:“駘四哥的情況和五叔還是有些不同的——就算是同一個病症,但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用一個方子的——這個我就不跟你細掰了,反正你換一個方子才行。”


    駘四媳婦:“可是爹說……”


    “這方子治不了駘四哥的病,隻能是讓他暫時拖著而已。”李九娘道。


    “啊?”駘四媳婦聞言給嚇得啪的一聲把碗掉到了地上。


    “拖得時間越久,越難辦。”李九娘又補棄了一句。


    “啊?”駘四媳婦手足無措道:“那,那怎麽辦?”


    看了看駘四媳婦,李九娘一歎,道:“算了,也不用去請郎中了,我重新寫個方子吧。”


    “好好好……”駘四媳婦迭聲的應著,連忙讓人去拿了紙筆來:“那就有勞郡主了。”


    什麽人啊?求她一句怎麽了?低聲說一聲“請”,就那麽折辱他們嗎?


    李九娘心頭有些氣不過,卻還是不動聲色,捉了筆,走筆如龍蛇,片刻便寫好了一張藥方。吹了吹藥方上的墨汁,李九娘將藥方遞給了駘四媳婦:“叮囑聲下關的人,讓他們用心一些,去櫃上抓藥的時候盯緊夥計的手,方上的任何一味藥都得按方上的份量來抓,任何一味都不能莫一點,也不能少一點,要完完全全按照方子上抓。”她說,“這方子有奇效,所以苛刻一些,每一味藥的份量都把握得極嚴格,稍有出入便會有差池。”


    “啊?”駘四媳婦害怕道:“這麽懸啊?那,那咱還是換一個方子吧?”


    “也行。”李九娘很好說話的又寫了一個方子,遞給駘四媳婦時再說:“這個方子倒是沒有那樣的嚴格要求,也沒有那麽些凶險,不過效果就要差……嗨,就看駘四哥的造化了!”


    “郡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駘四媳婦瞪大著眼睛,都快哭了:“你別嚇唬我啊!”


    “我沒有嚇唬你,我是沒有辦法啊!”李九娘歎息道:“我之所以先開之前的那個方子,那是有道理的。”


    駘四媳婦巴巴的望著李九娘。


    李九娘說:“駘四哥的情況看上去與五叔前次有些相似,其實差了十萬八千裏。五叔雖是虧了本元,可卻未盡——駘四哥差不多都快給抽幹了!還有,五叔上次隻是虧了本元,身體上可沒有大問題——你是駘四哥的妻子,肯定是對駘四哥照顧得無微不至的,駘四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你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駘四媳婦喃喃,神色一言難盡。


    頓了頓,李九娘又再說道:“若是用第二個方子,保駘四哥的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隻是命保得住,有些東西就保不住……不過也沒有什麽關係,夫妻之間重在交心,男女歡愉什麽的是其次的。駘四嫂嫂你是個賢惠人,自然是不會覺得有什麽苦的。至於第一個方子,險是險些,不過到底也就是讓駘四哥再吃點苦頭,其結果比之用第二方子也差不到哪裏去,頂多以後你再辛苦點,找個手巧的匠人打把帶輪子的椅子,出來進去的你推著他就是了。”


    這個結果,確實比第二個方子差不到哪裏去。第二個方子隻是中間的那條腿廢,現在這個是下麵的三條腿都廢……


    “我是建議你給他用第一個方子的。”李九娘道:“它雖是有些副作用,不過按我說的把份量把握準,就不會有問題了——也不是,還得忌口,不像之前我給娘開的那個方子樣,不能沾豆製品,不能沾醃製品。真的是一點兒也不能沾的哦,這兩樣東西沾一點可都要出人命的哦!”


    站在駘四媳婦身側的王驂簇了簇眉頭,心道:“我娘什麽時候在吃藥了?”


    “什麽?這麽嚴重?”駘四媳婦緊張的問:“三嬸好好的怎麽也吃藥?吃的是什麽藥?”


    “就是個養身的方子。”李九娘隨口答著:“反正她也不愛吃豆製品,醃製的東西更是沾都不沾的。”


    “哦。”駘四媳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看你給他用哪個方子吧,反正利害我都跟你說清楚了。”李九娘說,又指了屋裏的一個婆子道:“你也是聽到的,替你們四奶奶記著點。”


    “是。”那婆子大聲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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