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娘問小道士那老道士跟他學道多少年了,小道士回答說:“剛剛才一百年。”


    修了一百年,就修了個這德性?


    李九娘表示鄙視:“那他也沒有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啊!”


    小道士……


    輕輕的拉住王驂的手,從目瞪口呆的道士中間走了過去。


    “你個沒用的!”半晌之後,從後方傳來一聲暴吼。


    “乖乖徒兒你別走啊,他隻是個意外!”小道士像一陣風似的衝到了過來,把王驂輕輕的撇到一邊,急急的和李九娘說:“他那資質哪兒能和你比啊!我保證,若是你和我修道,你肯定能跟我一樣……你看我,你仔細看看,我都三百歲了!”


    李九娘望天,哪裏就三百歲了?分明才兩百多點兒好吧!


    “哈哈,果然是林老怪!”洪鍾大呂般的聲音響起,小道士頓時大驚失色,一把將李九娘抓在手裏……


    “咦?”小道士轉頭狐疑的看著李九娘:“你已築了道基?”


    “是,自小便隨家父修行。”李九娘說。


    小道士點點頭,咧著嘴衝李九娘說:“做我徒弟,我替你報仇——可別說你這滿身的傷是你走路不小心摔出來的!”


    說話間,方才在曲橋上的兩個和尚已到眼前,小道士著急的道:“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


    說罷,便笑吟吟的朝和尚迎去:“普光師兄,快準備見麵禮吧,小弟我剛才收又了一個徒弟。”


    “什麽徒弟!”那披著錦繡袈裟的年輕和尚哼道:“人家根本就沒有答應你!”說著,轉頭笑眯眯的看向李九娘:“就算要拜師,也該拜我門下才對……”


    “孩兒們,給為師我揍死這老禿驢!”小道士怒火中燒,振臂大喝!


    “得令嘞!”眾道士齊聲應道,呼啦一聲衝上前來,衝著兩個和尚一通老拳揍下——跑得最快的,便是那個據說已有一百二十歲的老道士。


    “明明是我先遇到的……”普光小和尚的聲音弱弱的在一片打殺聲中掙紮。


    霎那間,陶家後花園裏飛沙走石,妖風陣陣。


    待得陶老先生聞訊趕來時,他家的後花園都被拆了小半了。


    當日未時,法事開如,雙木觀中相對設立的高台上的道士、和尚們全都是鼻青臉腫,完全與“聖”半點邊也不粘。


    這二位“莊嚴”的寶相,使得陶老先生一副便秘很久了的模樣,看著李九娘的目光越發的複雜矛盾了。


    兩座祭壇,兩場法事,似兩軍對壘一般共存於人們的眼前,雖然上麵的“高人們”的模樣有些不同尋常,但絲毫不減民眾對他們的信仰。民眾們,或是雙手合什,或是跪伏於地,口中默念著心中虔誠的禱告。


    就在一片誦經聲中,一道道淡藍的波光朝四麵八方湧散開去,良久之後,便見得點點幽綠的光球從一處處的陰暗裏飄了出來,淡藍的光波像水一樣一遍又一遍的衝刷著光點,光點的幽色漸漸的消褪,顯出透亮的橙青藍綠黃五色,顆顆明亮,還閃著瑩潤的光澤,並且一點點的縮小,待得隻有手指頭大小時便化成五色的光柱嗖的飛上了天,眨眼就消失在了藍天白雲之間。


    “啊,仙長們果真法力無邊!”眾人皆歎,無不豔羨:“全都升天了!”


    李九娘卻是在撇嘴,這界之主忒的小氣,竟用些稀碎的靈識做魂魄……想來是個窮光蛋。


    那藍色光波淨化了靈識上的戾氣,也對治療著李九娘的傷——好在沒有白陪他們。


    這場法事要一直持續了七天七夜,李九娘著實是有些期待的,隻是在第三天的傍晚的時候,有快馬衝來到了陶府的門前:“出大事了。”


    來人自稱是王大伯從雲中派來的,道在地動的那天夜裏老皇帝駕崩了,老皇帝的五個兒子為爭皇位在京城打了起來,王驂那位在通政司當差的父親受到了波及,現在生死未卜。


    王驂聞言大驚失色,心神大亂,當即便說:“我和娘子現在就動身回京城去!”


    陶老先生卻說:“大都督的意思是讓你不要回京,趕緊去雲中。現在的京城太危險了,控製了皇城的二皇子現在正愁找不出更好的手段逼你……生父呢!”


    生父?


    聽這話,咋有些不得勁兒呢?


    “再危險我也得去!”王驂都是恍若未覺,急道:“父母身陷險境,我卻獨自偷安,那我成什麽了?”


    “你不能憑義氣用事,你得聽大都督的安排。”陶老先生勸道,又說:“你現在是大房的人,三房的事……當然不能說不管,但你總要顧及一下大都督的感受。畢竟,現在大都督和莫夫人是你的父母。”


    什麽?


    李九娘好不驚詫!


    聽得這話,王驂先是一滯,隨即臉色變得鐵青:“不勞先生操心,我自己省得!”


    硬梆梆的扔下這句話,王驂拉了李九娘便走。


    “菽瞻……”陶老先生在身後急喚,卻是怎麽也喊不停王驂的腳步。


    王驂急匆匆的往外走,走著走著腳下突然一頓,他又改變了方向,竟是要直接從大門走出去。李九娘拉住了他,笑著說:“總得要把咱們自己的東西拿上啊!”


    一歎,王驂又調頭轉向“壹台”的方向。


    如是回到了“壹台”,李九娘拿了包了她黑鬥篷的包袱,王驂拿了黑狼的皮、筋、骨,然後兩個人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陶家大門。


    “我們要到哪裏去?”看著前路,李九娘問。


    “回京城。”王驂回答,他悲傷地歎:“他們不要我,我卻做不到不要他們。”


    原來,王驂生來便不被父母重視,年前更是被父母送給了大伯當兒子,據王驂說,是為了給他爹換一個更好的差事。


    王驂說:“又不是我要他們把我生到這個世上來的!”


    王驂還說:“我又不是個物件隨他們安在這裏放在那裏的!”


    最後,王驂哭了:“他們生我、養我,為的就是現在拿我去換取利益嗎?”


    原來,他火一樣的明亮裏,陽光一樣的快樂下,竟還有這樣的悲傷。


    李九娘很想安慰一下他,卻是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緊緊的拉著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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