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羅大廈的外側,有大量身穿黑色迷彩服的士兵持械警衛,他們將所有進出大廈的街區通道全部封鎖,裝甲車開上了街頭,伴隨著一陣“轟隆”的巨響聲,連帶著整座人工島都顫抖了起來,聲勢駭人。


    正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又舉著一副望遠鏡看向遠處冉冉升起的火球,他這副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畢竟大晚上的戴著墨鏡就已經足夠可疑了,偏偏他在使用望遠鏡的時候,卻還不肯摘下鼻梁上的墨鏡。


    這就讓他隔著兩個鏡片在看向遠處,天知道落在他的眼裏,遠處大橋的位置是什麽樣子,倘若這是別人做出這樣的舉動,鐵定得笑話這個家夥做出多麽滑稽的事情出來,實際上在他的周圍有大量的士兵巡邏。


    甚至連他本人都一屁股坐在裝甲車上,雙腿晃蕩蕩的,顯然這絕對不是普通人敢做出來的行徑,普通人別說是坐在裝甲車上,還沒有接近就已經被士兵給驅逐了,除了剛剛遭遇了爆炸的天羅大廈燈火輝煌。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寂當中,一片黑暗,狂風暴雨肆無忌憚的衝刷著,這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個驚魂的不眠之夜,然而卻還有極少一部分人樂在其中,趙蜀毫無疑問是其中之一,原本跟隨林擎蒼的他。


    在將林擎蒼護送到天羅大廈頂層之後,他便來到了外圍擔負警衛工作,雖說他們暫時控製了天羅大廈及周邊的大片區域,但這隻是暫時性的,他們的行動引發了多方的反彈,控製力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減弱。


    “噢,還真是一場盛大的焰火呀,將整座大橋都炸斷了嗎?話說那座大橋才修建多少年來著?這可是將大廈所在的這座人工島嶼與陸地相連的唯一途徑,這樣炸毀,豈不是意味著我們也困守危城了嗎?”


    趙蜀放下望遠鏡,大雨衝刷在他的頭發上,讓他整個人都被浸濕透了,連他嘴裏叼著的煙卷也被雨水浸透得熄滅,不過他對此根本就不在意,遠處大橋的位置,火球蔓延到了半空中,盡管大雨在衝刷著。


    但在短時間內也依然難以熄滅這熾熱的火球,可以清楚看到遠方大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斷口,鋼鐵結構的鋼架斷裂進入水中,在雨水的衝刷下滾燙的鋼架冒著嗤嗤白煙,這樣的動靜在夜裏稱得上是觸目驚心。


    “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雖然炸斷大橋可以切斷與陸地的聯係,然而這也就意味著我們沒了退路,趙蜀,你說我們接下來會怎麽樣呢?首領他現在是一心求死,難道我們……”


    站在裝甲車右側的是一個妖冶的女人,她看起來大概三十歲左右,正是風華正盛的年紀,她的腰肢纖細,仿佛一隻手就足以握住,在大雨的衝刷下更顯得玲瓏有致,她舉手投足都呈現出成熟女性的韻味。


    “接下來嗎?這個問題問得好,如果非要我回答的話,我還真沒想過這樣的問題,老話不都那樣說嗎,船到橋頭自然直嘛,所以不用太擔心,隻需要跟著首領就行了,首領他自然已經安排好所有的退路……”


    “哪怕他一心求死,根本就沒有離開這座大廈的打算,但他早就安排好了我們的退路的,所以與其操心那些事情,還不如思考一下明天早上吃什麽來得實際一些,話說我都有點餓,想要吃宵夜了呀。”


    趙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對於旁邊這個女人的話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天生就是樂天派的態度,至少在表麵上他是這樣呈現出來的,在一幫穿著黑色迷彩服的士兵中間,他身上的西裝顯得尤其的突兀。


    當然更加突兀的還是那鬆鬆垮垮的樣子,連襯衣的紐扣都扣錯了一粒,顯得頗有些不倫不類的。


    “你就這麽信任他嗎?我是說……就算安排好退路了,可是等到他死了之後,我們又該怎麽辦呢?作為安全策應部出身的叛亂分子的我們……後半生都將被公司追剿,根本就沒辦法再好好的生活了對吧?”


    這個女人對於未來有些憂心忡忡,她以看似無意的語氣提醒了趙蜀一句,同樣作為林擎蒼的直屬部下,十二地支的一員,始終保持中立立場的她,對於這次行動從一開始就不是特別讚同的。


    “唉?是這樣嗎?被你這麽一說,好像的確如此,等到首領他升天,就算我們逃離了這裏,後半生也將在追殺中度過,所以……寡婦蛇,對於未來出路,你有什麽好主意呢?說給我聽聽怎麽樣?”


    趙蜀依舊坐在冷冰冰的裝甲車上,他將望遠鏡扔到了地上,又從上衣口袋掏出了防風打火機,他原本還掏出煙盒來著,但早就已經被大雨衝得濕答答的,根本就沒辦法抽了,他就將煙盒同樣扔掉。


    與此同時他一邊百無聊賴的打著打火機,一邊笑眯眯的看向旁邊的這個女人,並且喊出了她的綽號,十二地支每個人都對應十二生肖的一種,就比如他趙蜀對應排在十二支第一位子鼠的耗子一樣。


    這個看起來風韻無限的成熟女人,她的代號就是巳蛇,再加上她平時執行任務時候狠毒的手段,又被人稱之為“寡婦蛇”,有人說這個綽號也來源於她的過去,但知道她過去的人畢竟是十分稀少的。


    以前也許還有不少,可漸漸的那些知道她過去的人都死於非命,這也讓那些對她感到好奇的人,紛紛收斂起好奇的心思,輕易不敢去打探和她相關的事情,甚至遠遠的和她保持距離,一丁點兒關係不想沾惹。


    “未來的出路嗎?趙蜀,以我們的本事,要想討口飯吃很容易,再容易不過了。”寡婦蛇並沒有直接回答趙蜀的問題,而是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十二地支是安全策應部的一個獨立的機構。


    他們全都直屬於部門的首領,也就是林擎蒼,每個人在部門內部都是幹部級的待遇。


    “很容易嗎?我還擔心我會失業來著,畢竟像那些稍微有點技術難度的工作我都不會,像程序猿啦,工程師啦,教師啦,辦公室文員啦,都不會,也就懂點殺人放火之類的東西,我真怕我會餓死。”


    趙蜀唉聲歎氣的,看起來他對於自己的前途十分憂心,咬著煙頭看向遠方,頗有幾分惆悵意味。


    “你還真會開玩笑,隻需要會殺人,還愁找不到新的東家嗎?就算因為這次叛亂行動,我們會被公司通緝,但別忘了,天羅公司雖然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超級財閥,但那都是昨天的事情了。”


    “經過這一夜的風波,天羅公司將引發內訌,完全可以預見當股市開盤之後,天羅公司的股票將會遭受到重挫,內部會進行分裂,這就如同一頭受了傷的老虎,在世界範圍的地位將大大的動搖。”


    “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平時畏懼老虎爪牙的人,將會冒出來挑戰它的權威,也許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就會有全新的老虎出現,並且取而代之,有新的老虎作為庇佑,你覺得,我們還會怕一頭病虎嗎?”


    寡婦蛇輕輕笑著闡述,她並沒有直接告訴趙蜀她所謂的辦法是什麽,而是用了隱喻,她相信以趙蜀的聰明才智來說,不難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的,顯然她有極力拉攏趙蜀的意圖在裏頭。


    “聽起來好像挺不賴的樣子嘛,新的老虎嗎?看起來寡婦蛇你已經先行投入了新東家的懷抱了,這種事情怎麽不早點告訴我,要是我知道了,說不定就不會參與這次行動,提前一步就跳槽了。”


    趙蜀笑眯眯的將煙頭丟了出去,同時他也從裝甲車上跳了下來,雙手抄進了口袋裏,風聲呼嘯入耳,這足以遮擋住他們說話的聲音,遠處的火球越來越小,任由它燃燒的熾烈,能映照出半天的天空。


    但熾熱的火焰總歸有化為灰燼,完全熄滅的時候,尤其是在這樣的暴雨之夜裏,它格外的脆弱。


    “所以說,你是要加入進來,讓我算你一份嗎?我就知道你是聰明人,聰明人就不會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的前提下,跟著林擎蒼一起去送死的。”寡婦蛇對於趙蜀的這個回答非常滿意,看起來似乎達成了共識。


    她回過頭看向了高聳入雲的天羅大廈一眼,這座曾經輝煌無比的大廈,在這樣的垂垂雨夜當中,竟然也顯得分外的孤獨,那股頹廢的氣質,讓僅僅誕生了三十多年的它,如同一個垂暮的老人一樣。


    “算我一份?你的意思是說,除了我還有別的誰參與進來了?你們還真是不厚道呀,有這麽好的事情,不早一點通知我,直到現在才說,是不是把我當成外人呀?”趙蜀對此顯得有些不滿,怪罪了寡婦蛇一句。


    天空中有閃電劃過夜空,如同撕裂出了一道猙獰的口子,觸目驚心,驚雷讓空氣都在顫抖。


    “畢竟你的態度一向讓人拿捏不準,而且一開始局麵也沒現在這麽糟糕,如果不能早早的達成共識,也許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牛耳他是這樣說的,不過現在看來,那頭笨牛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


    寡婦蛇並不否認趙蜀的猜測,她話裏約莫有幾分歉意的意思,她早就認為應該早一些拉攏趙蜀的。


    “牛耳他加入進來了嗎?真看不出來他會是這樣的人,那除了牛耳以外呢?還有什麽人?”趙蜀對於這個問題頗為好奇,他們十二地支雖然同為部門的高級幹部,但彼此間很少在一起行動。


    畢竟每個人單獨拎出去,可都是能夠獨當一麵的大將,能夠讓他們集體行動的事情實在太少,而且由於一些複雜的原因,就算是十二支內部,也並非是鐵板一塊,不少人都存在著意見上的分歧。


    甚至彼此間還有內鬥的現象存在,比如趙蜀就同朱亥很不對路,兩個人見麵都少不了一陣冷嘲熱諷。


    “除了牛耳,還有朱亥,還有……趙蜀,隻要你決定入夥,在天亮之後,你會知道有哪些人加入進來的,現在你知道這些,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對吧?”寡婦蛇原本想要回答趙蜀他的問題。


    但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立刻改口,畢竟這可是高度機密,她可不能輕易的泄露出來。


    “哎呀哎呀,怎麽不說了,是覺得我不可靠嗎?根本不值得你們信任嗎?連這點誠意都沒有,就來拉我入夥,該不會是在詐我的吧?”趙蜀依舊笑眯眯的打量著她,言語裏頗有幾分玩笑的意味。


    “當然不是,就我個人而言,肯定是相信你的,隻是在你完全入夥之前,我們有著規定,都是幹這行的,你也得理解一下,而且離天亮已經很近了,就算你知道有哪些人,也沒多大的意義,對吧?”


    她搖了搖頭,試圖安撫趙蜀的情緒,在她看來對於趙蜀的拉攏已經十拿九穩了,她非常的有信心。


    “沒多大的意義?那可未必呀。”趙蜀笑著搖了搖頭,他似乎天生就是一張彌勒佛似的笑臉。


    即便他的臉非常消瘦,沒有一絲的贅肉,但無論何時,又是何等的處境,他都是這副輕鬆寫意樣子。


    “你說什麽?”寡婦蛇有點不太明白趙蜀的意思,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趙蜀是個很容易看破的家夥,他根本就不懂得隱藏自己的內心,是個不折不扣的樂天派,是個蠢貨,是個容易見利忘義的人。


    可現在呈現在趙蜀臉上的表情,卻讓她有些捉摸不透,甚至在一刹那間她還有一種嗅到危險的感覺。


    “我是說,如果你不告訴我其他人的名字,我會有些苦惱的,不過也沒關係,隻要知道牛耳和朱亥就足夠了,我想他們會很樂意告訴我剩下人的名字。”趙蜀一臉輕鬆的看著她,甚至還吹了個口哨。


    這約莫有點調戲的意味,畢竟在街上對著女性吹口哨,一直以來都被視作不太雅觀的事情。


    “你找他們是想要做什麽?還有你……”寡婦蛇立刻警覺起來,出於職業帶來的敏銳嗅覺。


    她從頭到腳細細的審視了趙蜀一眼,她發現自己一直都低估了這個家夥。


    “找他們做什麽?哎呀哎呀,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嗎?當然是幹掉他們,反正天亮前還有一段時間,不找點事情去做的話,就太沒意思了吧,首領果然說得沒錯,我們中間混進來了老鼠……”


    “當然我說的不是我自己啦,算啦算啦,跟一個死人也沒什麽好說的,我還得省點時間去找其他人呢。”趙蜀輕輕歎了口氣,在他的眸子中可以看到寡婦蛇疑慮並非憤怒的目光,他卻隻有輕輕的歎息。


    “你這家夥……剛才一直在耍我嗎?你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的,而且你以為就憑你就能拿下我嗎?”寡婦蛇惱羞成怒,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趙蜀給耍了,而且趙蜀話語裏分明有輕視她的意思。


    這讓她格外的惱火,她自尊心一向十分的強,趙蜀的話挑動了她敏感的神經。


    “你錯了,拿下你的不是我,而是……它呀。”趙蜀又搖了搖頭,他抄著手轉身離開。


    哪怕這個時候寡婦蛇已經掏出了毒刺準備將他刺殺當場,可是後者的身體卻猛的一僵。


    倒在了滂沱的大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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