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經裏有一句偈:“欲作諸佛龍象,先做眾生馬牛”。


    這是說,成佛者應當在芸芸眾生的苦難中曆練頓悟才得道。


    證道長生是自然而然,樹上結成的果實。


    這棵樹,便是以滾滾紅塵中的諸般苦難為根須,才能緩緩成長。


    吃苦,方能成道。


    諸天仙佛,亦是如此。


    幽河河水對墨塵神魂的侵蝕依然存在,那種深入靈魂的痛,依然讓他每次爬上岸,都像從九幽中重獲新生一般。


    但更顯著的,是他原本細膩有光澤的肌膚,隱隱變得暗沉,青絲亦有些幹枯。


    因為他身上能夠供給出來的血肉精氣,都優先補益神魂。


    這也是他還能保持清醒的緣故。


    黃泉河水那種對神魂天然的腐蝕性,雖然深深傷害著沈煉的神魂,卻讓他沈煉形神之間,為了求生,在本能驅使下,有了更加緊密的聯係。


    神魂與肉身的關係,就好似尋常人與家的關係。


    神魂為人,肉身為家,人與家的聯係更加緊密,有一個安心的家,心裏才安穩。


    墨塵隻覺現在的神魂更加凝練,一身動作的輕靈也遠超從前。


    位業圖中日月一塵不變,不升不降,永遠不會變化,也沒有觀測時間的手段。


    墨塵就這樣自然而然的不斷搜集陰玉,打撈上岸後又立馬汲取修煉,周而複始。


    黃泉中的陰玉也好似取之不盡,每過一段時間又會大片大片的重新凝結。


    此時他站在岸邊,細細體量,即使自己神魂弱了不少,可墨塵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那是因為神魂更加凝實了,有種固若金湯的感覺。


    這便是以質取勝。


    更難能可貴的是,墨塵在凝實神魂的同時,自身修煉也未曾停下,先前在荒塔處獲得的煉神功法“衍虛煉神決”,他也在不停的參悟。


    這篇神訣很是奇特,並無靈元運轉之法,而是全篇所闡述的皆是觀想之修煉。


    觀想的物品也並非是劍、刀,或是各種可奪人性命的神兵利器,而是觀想自己。


    神訣洋洋灑灑數萬字,主要在講如何觀想自我,壯大魂力,讓精神更加敏銳,反應更加迅速。


    這觀想自我,根據神訣記載,也是有著諸多門道,需先觀形、後觀貌,最後再觀想神,注入形貌之中。


    直到修道一定境界,神魂強大到一定程度之後,這觀想出來的自己便可一舉衝破眉心識海,出竅,化作身外化身。


    當然神訣之中也記載著其他的神識運用之法,雖也是玄妙異常,但與這身外化身比起來,卻是矮上了一籌。


    這段時間裏,幻應也沒閑著,一刻不停的錘煉著大夏龍雀。


    不過她錘煉的方式有些特殊,並非是用冶煉錘一錘一錘的敲擊凝萃,而是伸指輕揮,直接喚出天雷落下,直劈大夏龍雀與喚風石。


    如此方式,聲勢之浩大、雷霆之密集,浩浩然無絕、蕩蕩然無止,墨塵還是第一次見,歎為觀止。


    他思索著,讓他這樣一刻不停的喚雷劈下,必定堅持不了如此長的時間。


    想來幻應全盛時期的修為,也必定卓然,至少也是遊魂境巔峰,亦或是常存境的層次。


    直到最後,幻應清喝一昂,一道天雷好似來自遠古,劃過蒼穹,焚盡雲煙,落入大夏龍雀之上,猛然綻放幽光。


    墨塵意識到,他在黃泉中折磨的日子也要結束了。


    恭敬地握起幻應遞過來的神劍,墨塵隻覺大夏龍雀外表並無多大變化,隻是劍色更加幽沉,劍的重量也些許沉重了幾分。


    墨塵拿著它,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似大夏龍雀也學會了呼吸,正在不斷地吐納天地元氣,所以才越來越沉。


    不過,劍雖沉,卻隨心動,揮舞起來更加輕靈縹緲。


    “劍內含靈,你的劍,有我三魂中的二魂。”幻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如此長時間的使用靈元,想必對她的消耗也是極大:“但靈需靈氣蘊養,如今大夏龍雀因為喚風石的加持,能夠自己汲取靈氣,洗刷雜質,隻要給它足夠的時間,必能更進一步。”


    墨塵喜上眉梢,他知道,一般的宗門都會把有著器靈的神兵放在靈池之中,讓其漸漸蘊養。


    因為各色靈氣組成了天地萬物,乃萬物之源,就算不會功法的普通人,待在靈氣充裕的地域中,也會一生無病,甚至還會多活個五年、十年。


    神兵法寶亦是如此,靈氣洗刷的時間長了,它們也將更加玄妙,甚至還有可能誕生出意想不到的能力。


    “還有這個。”


    說著,幻應直接一揚手,挾著一道淡金色靈元,拍向了墨塵的眉心。


    墨塵看在眼裏,卻是未曾躲避,幻應會害自己,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下一刻,墨塵隻覺四周世界崩塌,狂風呼嘯,化成一塊又一塊的碎片,凋零、散落。


    墨塵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上無日月,下無大地,唯獨隻覺得罡風撲麵,耳中隆隆巨響如雷,那是颶風嘶嚎。


    風似狂,衣衫盡碎;風再卷,發絲段段破碎、皮膚寸寸枯萎、拔出無數龜裂!


    風不停、墨塵枯萎不停,迅速幹涸的皮膚終於再錮不住身體,散了、碎了、褪了。


    皮膚之後便是血肉,血肉被風蝕盡之後便是骨骼、經脈、五髒。


    墨塵就這麽無力的感受著,感受著自己一點一點被凶猛颶風層層吹斷!


    難以撼動,可與黃泉水比肩的噬魂之痛揮之不去,直到最後,一道強光自眼前炸起,轉瞬間淹沒天地……


    再張開眼睛,自己已經端坐在血字石碑旁,幻應坐在自己麵前,巧笑嫣然。


    不用細想,便知發生了什麽,墨塵立馬盤膝坐好,凝心屏念內視識海。


    識海處除了之前辛苦修煉出的浩蕩雷池之外,又多出一隻雞蛋大小的淡金色風團,正輕輕自旋。


    不用問了,這是幻應先前為他種下的風行本源、鑄下的風行道基。


    “前輩神妙。”墨塵起身作揖,心服口服,樂的合不上嘴。


    寒煙先前所說,隻有大機緣之人才能從中獲得風行本源,所以墨塵也沒當回事,沒想到此時卻在幻應的幫助下,完成了這一念想。


    幻應輕揮玉手,絲毫不在意:“我乃龍族,主掌天地風雷,從喚風石中提取風源這事,對你們人族工匠來說幾乎不可能,但對我來說,也算不上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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