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的閻羅殿中,鬼物林立,個個麵色猙獰,讓人不能直視。屋子正左邊有一個石鼓。那破舊的石鼓之上,滿是黑色的汙漬。隻要湊近一點,就能聞到其上,彌漫的血腥之氣。石鼓的左手邊,一條烏黑的長案,擺在大殿正中。其上文房四寶周全。隻見了驚堂木上,帶著點點的鮮紅。看其色彩,分明就是沾染著鮮血。


    一個麵色猙獰的身形,身著蟒袍。施施然坐在主位之上,青麵獠牙,不怒自威。他怒視著下方站著的兩人,眉頭不自然皺起。


    牛頭馬麵戰戰兢兢的站在下首,低垂著腦袋,不敢有絲毫的言語。


    一個淡漠的聲音響起。清冷的聲音讓人不用去細細分辨,就知道說話的人心情極度不爽。


    “你們的意思是人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這鬼市之中!”


    馬麵一聽閻王問話,麻溜著開口應答,生怕答得稍晚一些,就會讓閻王爺龍顏大怒。


    那閻王也將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猛然一揭,露出了一張稍顯蒼白的俊逸臉龐。原來那青麵獠牙的鬼臉竟然隻是一張麵具,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同樣是冷厲的,他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將手中的麵具放在長案上,抬眼瞪住了馬麵的長臉。


    “你究竟是怎麽辦事?竟然能讓前來述職的鬼差中途跑掉!而且還是穿越屏障跑掉!要不是我自有分辨謊言的本事,知道你不是在忽悠我,你信不信我早就一巴掌抽死你了!”


    馬麵一個哆嗦,把頭低得更低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人的下落,還不速速將人帶來述職,你也好意思腆著臉,說人還在鬼市?”


    “……”


    馬麵無語了。明明是您事先交代,一旦發現後者的蹤跡,要第一時間報備。他這不就是過來報備的嗎?這麽屁顛屁顛趕過來,功勞沒有得到,反而是挨了一頓狠批。這他該找誰說理去?


    旁邊的牛頭低垂著腦袋,自顧自看著腳下的地麵,就好像是上麵有幾個好玩的小螞蟻。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廢話是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免得到時候自己跟著挨批。


    李廣一看馬麵那呆愣的模樣,心中更加煩悶了起來!


    “還不去給我找人,趕緊把人給我帶回來!”


    “是是!”


    牛頭馬麵趕忙躬了躬身子,轉頭麻溜,一路小跑兒,跑去鬼市找人了。


    李廣的臉上一陣神色不定,他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再次攤開了手上的畫卷,細細打量了一遍,整個人瞬間就變得不好了。


    那畫像之上,赫然是路瑤的俏臉。


    “不會真的是她吧!”


    李廣盯著畫像看了又看,越看心中便越不好受。他這究竟是遭了哪門子的罪呀!竟然攤上這麽個寶貝玩意兒。


    如果說真如他所想的那樣。那本就平靜了沒有多久的地府,隻怕要再次不得安寧了。即便是時隔多年,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段難以回首的經曆。自己堂堂一個地府大佬,每每想起那段經曆,都讓他覺得分外的難過。他啪的一聲合上了畫卷,做賊心虛一樣左右望了望,這才將畫卷藏在了身後,慢吞吞站了起來。沒過一會兒,卻又開始再次在屋中焦躁不安的踱步。


    他的心中是不安的,同時也是惶恐的。甚至於他都不敢去想,一旦確定她就是她。他又該如何自處,以及如何應對?


    小道兒消息永遠都是充滿臆測,和讓人無可奈何的。而傳播小道兒消息的人,口中的訊息永遠都是似是而非。他們近乎於接近真相,卻又距離真相無限之遠。


    “牛頭,你說你說咱們老大是怎麽了。不過就一個鬼差而已,咱們這裏每隔一段時間不都會來上幾個,至於這麽上心嗎?以前述職的那麽多鬼差,也沒有見過他這麽上心的!”


    “那可不是咋滴!”


    牛頭趕忙幫襯著說話,說著說著,猛然不是很靈光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他嗬嗬傻笑了兩聲,臉上神情就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你說這丫頭是不是跟咱們老大有什麽關係啊?”


    “什麽關係?”


    牛頭神情頓時一陣扭捏,隔空在空中比劃了兩下。


    “還能是什麽關係,就是那種關係唄!男歡女愛,人之常情嘛!”


    馬麵聞言,趕忙抬手捂住了牛頭的嘴。這tm事情也能亂說嗎?捕風捉影的事情小聲議論也就罷了,可牛頭的聲音之大,當真是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了。


    “你要是不想活了,可別拖累我!這事兒也能大聲宣揚嗎?這要是閻王爺收到了一點風聲,咱們倆誰也跑不了!”


    牛頭一把扯下馬麵捂著他嘴巴的手,壓低了聲音故作聰明狀說道:“這事兒我懂!”


    馬麵翻了個白眼兒,心說你懂個錘子你懂。你要是真懂啊,你能這麽大聲嚷嚷?


    “別說廢話了,還是趕緊找人吧!找不到人,咱們一樣沒有好過!”


    牛頭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閉上了自己的嘴巴。此時的他們,似乎是忘了當初路瑤避諱他們的最主要原因。一個個一副馬到成功的模樣,就好像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


    鬼市之中,路瑤仍然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忽悠著自己的便宜師父!


    “師傅,你聽我說。蔓姍和我關係可好了!而蘇離最喜歡的人就是葉蔓姍!這兩個人可都住在一起了!這可是私密消息,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李冬整個人都不淡定了,他活了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有女人所特有的八卦之魂。那可是自己大老板的隱私啊!以前的他一心撲到工作之中,哪裏有閑心關注這個?更何況那時候也沒人敢聊這個啊!他隻覺得自己心裏像貓抓一樣,兩個耳朵更是豎了起來。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路瑤,期待著她後麵的話語。


    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開放。就這麽沒羞沒臊的住在一起,怎麽就好意思呢?他想起了自己家裏的婆娘,當初他們認識的時候,拉拉小手兒都要背著人!


    “這次也是時機不對,要不然他們兩個人早就辦婚禮了!我可跟你說啊!那蘇離天天黏著我們家蔓姍!那甜蜜勁兒,別提多讓人嫉恨了!你說,就我們這關係,我能騙你嗎?”


    李冬下意識搖了搖頭,看那模樣活像陽間世界裏那群組團去聽講座的老頭兒老太太們。


    “……”


    秦慶雲提著大兜小兜的東西,心中一陣腹誹。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不就是老三樣嗎?先是各種親昵和你拉近拉近關係,緊接著就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運用三寸不爛之舌各種嘮家常。通過一些奇聞異事,還有一些大家喜聞樂見的事情來抓住人的內心!等到進一步溝通達成以後,就沒什麽可說的了。外人能比親兒子都親!剩下那就隻剩下掏錢包了。


    他真心覺得,路瑤沒去搞傳銷,真是虧了大才了。那兩個人在一起的事情,上麵相熟的人幾乎都知道好不!就這麽點都知道的事兒,看把李冬給忽悠的。這叫什麽事兒啊?上麵的事兒拿到下麵來說,她還真是善於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訊息。早就聽說她在學校的時候就是搞論壇的,現在看來,這要是不是個博主。還真對不起她這搬弄是非的本事。


    路瑤自然不知道秦慶雲心中的想法,她正偷眼打量了一番櫃台裏的各種手機,偷摸地咽了一口唾沫。天地良心,自打下來之後,她每天不是發呆就是睡覺。身為一個現代人,沒有手機和網絡的日子,簡直都不敢想象好嗎?


    眼見著李冬已經開始動搖,她趕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師父,就這麽著吧!您先給我墊上點兒錢,晚上我就找葉蔓姍要賬!徒弟我這可不是訛你,隻能算是提前消費!您老說是吧!”


    李冬隻覺得自己想聽的東西隻聽了一半兒就沒了,心中難免留有遺憾。可他一個老家夥,也不能上趕著打聽別人的私事兒啊!尤其還是大老板的私事兒!


    渾渾噩噩,猶豫不決中的他在聽到路瑤的問話之後,下意識就應了一句是。可緊接著,他就看到了路瑤攤開的手掌。


    “你幹嘛?”


    望著麵前白皙的手掌,李東神色一愣,終於回過神來。


    “不是都說好了嗎,給錢呀!”


    路瑤神色坦然的望著李冬,咧嘴一笑,露出了兩個好看的虎牙。


    李冬長歎了口氣,任命的摸出了自己的錢包,直接放在路瑤的手上。


    “去吧去吧,也真難為你陪老頭子我說了這麽多話,雖然全都是廢話!不過話說回來,這錢你還真要還給我!也不要多,一半就行。老頭子一把年紀攢點私房錢不容易!你要體會師父的疾苦啊!”


    “放心吧,明白!”


    路瑤接過錢包,整個人化身成風一樣的女子,消失在了手機賣場之中。此時此刻的她隻覺得那些青麵獠牙的售貨員異常可愛。哪裏還有一絲怕鬼的模樣。


    諾大的商店門口,隻留下了兩人孤單的身影。


    李冬看路瑤遠去的背影,望了望身後提著大包小包的秦慶雲。


    “小秦啊,你和陸瑤待在一起有多長時間了?”


    “大……大概一個多月?”


    李冬聞言,麵上湧上了一絲感同身受。他重重拍了拍秦慶雲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不容易呀,真是苦了你了!那段日子想必相當難熬吧!”


    秦慶元聞言,哐當一聲就把手中的東西扔了。幾尺高的漢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麵上湧上了一絲難言的神采。


    一個多月的時間不長,可是對於秦慶雲來說,那無疑是他們度過的最漫長的時光。


    李冬的一句話,徹底將他拉回了曾經被路瑤的巴掌所支配的恐懼。那一聲廬山升龍霸,已經如同夢魘一般折磨了他良久。此時此刻猛然回首往昔,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訴說自己的慘痛經曆。


    該說些什麽,說自己經常被她抽巴掌嗎?


    雖說那是在救命,可是哪個幾尺高的大老爺們願意被女人就這麽啪啪啪的,有聲有色的打?那當真是有苦難言,有怨也說不清啊!


    “不……不說了!”


    李冬默然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秦慶雲露出現在這副神情。如果不是有著非常深刻的感受,他必然不會是模樣。


    唉!都是苦命的人啊!


    受盡刺激也就罷了!還沒日沒夜的言語轟炸,各種層出不窮的腦回路,簡直都會讓人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往邊上挪挪,給也我騰個位置!”


    商店門口的台階上,兩個大男人一老一少相互對視著,久久沒有言語。


    “媽媽你看,那兩個男人在眉目傳情呢!”


    “小孩子別亂看,趕緊回家,爸爸做好飯等我們了!”


    一個女鬼扯著孩子從他們身旁走過。


    “媽媽,你看我成語用的對嗎?老師都誇我了,說我對這個成語有了別樣的理解!”


    對嗎?實在是太對了!可是鬼就是鬼,人家卻是鬼差呀!這孩子的母親就算是真的這樣認為,也不敢當眾說出來。


    兩人默默的調轉過頭,裝作相互不認識的模樣。順帶著各自往旁邊挪了挪身子,然後在風中淩亂!


    尷尬嗎?太他媽尷尬了!


    這能算眉目傳情嗎?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好不!


    他們有心想拉著那個孩子問個清楚,可是又不能跟一個孩子計較,隻能在心中腹誹。


    孩子,你是不是聽不懂好壞話?你老師那是在誇你嗎?


    遠處的街道上突然揚起了一道煙塵。寬闊的大街上,牛頭馬麵相繼奔行而來。迎麵擋著的各種鬼物見狀,紛紛左右閃避。


    兩人齊刷刷在李冬的麵前停住了腳步,帶起的勁風直接吹動李冬頭上的幾縷花白的頭發,露出了裏麵光光的頭頂。


    他趕忙用手遮了遮,而後一臉尷尬的站起了身子。


    牛頭馬麵顧不得跟李冬客套,左右看了兩眼之後,便問道:“人呢!”


    “購物去了!”


    “……”


    他們心急火燎的跑出來,沒成想卻得到這麽一個答案。購物去了?你就讓這麽一個怕鬼的玩意兒,就這麽在鬼市中放飛自我了?


    牛頭馬麵也跟著在風中淩亂了。這他媽人要是再丟了,他們又該去哪兒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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