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路瑤,真心覺得這姐妹兒心實在是太大了。


    他看著葉蔓姍空蕩蕩的床鋪都有些感傷,可是路瑤呢?躺床上不到十分鍾,呼嚕都打上了。這算是個什麽事兒啊?合著就自己一個大男人感情細膩,舍不得葉蔓姍走?


    他緩緩歎了口氣,覺得也不知道是自己不正常了,還是被路瑤給帶歪了?可細一想,這兩個不是一回事兒嗎?不正常也是讓路瑤給帶的了。


    他望著葉蔓姍空蕩蕩的床鋪,琢磨著要是以後路瑤也有了男朋友,他是不是又將回到以前孤獨一人的那種狀態。


    孤寂意味著自由,可是,誰讓人這種東西哪怕是變了鬼也擺脫不了身為人的劣根性。沒有人會不是群居動物。一旦習慣了有人在身邊的日子,那這份離別,就將會分外的難熬。李建國看一眼路瑤的睡顏,忽然覺得這丫頭完全安靜下來的時候,竟然會有如此動人,惹人憐愛的一麵。


    真漂亮啊!


    李建國在心中由衷的感歎。路瑤的這份份美麗,漂亮到和他比起來,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或許,若不是自己死了,成為了役鬼,他和路瑤此生都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他一個糙漢子,長得又醜,就算是在街上遇到了,也是隻會發自內心感到自卑,更別說會不會有同她說話的勇氣了。


    而此時此刻,這種自己生前想都不敢想的女孩子,就躺在自己的手邊。


    “這草,不好吃!”


    路瑤的夢囈打斷了李建國的沉思,他抬手替她拉了拉被子,就這麽在空中飄著。以前夜深人靜的時候,好壞還有隻兔子陪著,雖然傻了點兒,可總歸能夠讓他不是一個鬼。可眼下,他自己一個鬼就這麽飄來飄去,好似再次過上了以前那種每天仰頭數星星的日子。


    路瑤的手機開始有節奏的震動了起來。


    她揉了揉惺忪了睡眼,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許隊?這半夜三更的,他打電話幹嘛?


    “喂?”


    路瑤的聲音帶著困意,打定了主意要是許傳誌不能給她一個理由的話,她非要訛上他幾頓飯再說。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喂,請問是路瑤妹子嗎?”


    “你是?”


    “我是許傳誌的老婆,他,他,他死了!”


    路瑤的睡意瞬間消隱無蹤,她不敢相信的看著麵前的手機,自己才多長時間沒和刑警隊的人照麵,他怎麽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了?


    “嫂子,這究竟怎麽回事兒?許哥怎麽會?”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就說萬一自己有什麽好歹,千萬要給你們打電話。”


    電話那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哭聲更是陣陣響起,讓路瑤的心變得更加混亂起來。給我們打電話?莫非他的死,還另有蹊蹺?


    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按耐住自己內心的不解,出口說道:“嫂子別慌,我馬上過去!”


    她掛斷了自己的電話,第一時間打給了葉蔓姍。


    聽聞到另一邊響起的清冷男聲,她沒時間跟蘇離客套,直接把話說了出來:“許傳誌死了!我現在要去他家裏。”


    她掛斷了電話,用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自己的衣服,一把拉開了寢室的窗戶。


    沒有月明星稀,外麵反倒是下起了蒙蒙的細雨。那亂糟糟的天氣就像是她現在心情的寫照。


    “建國,送我下去。”


    李建國鼓起一道微風卷起了路瑤,帶著她直接從六樓跳了下去。


    蘇離看了看手中的手機,一張臉上寒霜密布。這麽巧?他前腳讓許傳誌著重調查一些東西,後腳許傳誌就死了?


    “我也要去!”


    葉蔓姍從一側爬了起來,她唯恐蘇離對她做些什麽,一直都還穿著白天的衣服。此時倒好,省得換了。


    “別鬧!外麵下著雨呢!”


    “要是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爬過去!”


    蘇離看了倔強的葉蔓姍一眼,伸手將她抱起來坐好。


    “那好,你等我一會兒!”


    他收拾的速度更快,兩個人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巧遇到路瑤從出租車裏下來。


    “你怎麽來了?”


    路瑤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葉蔓姍,臉上閃過一絲責怪。


    “許隊是大家的熟人,怎麽能不來,更何況嫂子不是說了嗎?既然要給我們打電話,定然是有什麽消息傳達給我們。你笨手笨腳的,我總要時刻看著,才能放心。”


    許傳誌的妻子在看到兩女的刹那間,就徹底崩潰了。


    這個曾經滿臉歡笑的堅強女人,此時此刻終於放下了滿身的堅強,哭得像是一個孩子。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潸然淚下。


    警隊的很多人都在,尤其是跟著許傳誌的人馬,一個不少全都站在走廊上。那一列黑色的製服此時是如此的肅穆!病房裏躺著的,不隻是那個哭泣女人的天,還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嫂子!我們對不住你啊!”


    “嫂子,對不起!我......我......”


    所有人都被她的哭聲感染,那一列黑色的身影,此刻有不少人都偷偷背過身子,抹起了自己的眼角兒。


    許傳誌的副手更是直接跟著哭出了聲。他自打在警校的時候,就一直跟在許傳誌的身後。這一晃十多年,他們從小小的幹警,一路走到了現在,其中的情誼又豈是一句簡單的戰友所能概括的。


    他對著麵前跪地哭泣的女人就跪了下來。他跪得不是一個女人,而是自己的親嫂子!莫國濤跪王萍,她受得起!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莫國濤一下一下抽打著自己的臉,力道之重,一巴掌下去,臉上立馬就浮現出了鮮紅的五個手指印。


    “嫂子!我莫國濤對不住你!”


    他每打自己一巴掌,就把這句話複述一遍。天天這孩子縮在王萍的懷中,正一臉淚痕看著麵前這個熟悉的叔叔。不明白他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抽打著自己,還不停對著自己的母親道歉。


    “叔叔,你不疼嗎?”


    清脆的童音響起,在場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顫。


    怎麽能不疼呢?可是比起那臉上的疼痛,莫國濤心中的悔恨和愧疚,恨不能將他徹底逼瘋!那點兒痛,又能算的了什麽呢?


    他緊緊抓著自己胸前的衣服。痛得是心,是心啊!


    所有警察都跪下了。


    麵對著孩子童真的話語,他們又怎能沒有觸動?這孤兒寡母,以後的路又將怎麽過呢!當孩子長大成人,別人問及他父親的時候,他會怎麽同別人訴說呢!


    所有的人的心中都梗了一根刺。


    他們這些刑警,長年累月在外麵四處跑。一年到頭兒能回家的次數,數都能數的過來,作為他們的女人,沒有人會比他們更加了解自己妻子孩子所經曆的辛酸。她們每天都在家裏擔驚受怕,每天都嚷著讓自己的男人報平安。


    她們也知道這樣不好,也生怕打擾了自己男人工作。


    可是她們真的不放心!也真的唯恐自己打過去的電話,會是最後一個!


    明明恨自己的男人恨到不行。可真當他們離開家的時候,她們的心又總是在第一時間就跟了出去。


    蘇離靜靜站在原地,看著許傳誌站在走廊上,虎目含淚盯著自己的妻兒。


    路瑤推著葉蔓姍,早已經泣不成聲了。


    這個雖然不苟言笑,但是又經常同她們開玩笑的漢子,就這麽站在自己妻兒的麵前,無助的舉著顫抖的雙手。他有心想扶起自己的老婆,卻一次又一次看著自己的雙手從她的身上一穿而過。


    他對不起自己老婆!


    早上出門的時候,他還嫌她囉嗦來著。


    可此刻看著麵前這個淚眼模糊的女人,他的心撕裂一般的痛!這個傻女人,真的,真的傻啊!


    明明不是說好了,吵著鬧著要離婚的嗎?


    明明不是說好了,她就當他死了嗎?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哭得這般痛呢!


    許傳誌看著王萍的淚眼,心都要碎了。他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同樣也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對這個家唯一的貢獻,大概就是客廳裏那昨晚思考案情留下的一煙灰缸煙蒂了。他虛浮著顫抖的手掌,在王萍有些幹枯的頭發上撫過。


    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那一頭的黑發,是多麽的閃亮啊!可是為了這個家,如今卻變成了這幅模樣。他心中更是酸楚,這麽多年了,皺紋也變得越來越多。之前活著的時候,怎麽就沒有注意到呢?


    “你起來吧!別這麽作踐自己。”


    王萍伸手拉了拉莫國濤,強擠的笑顏上,滾動的淚珠像是鋼針一樣紮著在場警員們的心:“好歹是個領導,以後還要帶著兄弟們工作呢!”


    莫國濤哭了,醫院的走廊上,所有警員都哭出了聲。


    他們此時,最不願聽到的,就是來自於王萍口中的安慰。她哪怕是打他們一頓,或是罵他們一頓,他們的心中還能稍稍好過一些。可是她偏偏永遠都是這麽善解人意。讓人心中的愧疚和自責再次升溫。


    “蔓姍妹子,你們,你們也看看他吧!”王萍沒想到,葉蔓姍竟然是坐著輪椅來的。以前總聽自己男人說,她們的工作要比自己危險得多。雖然不知道她們具體是幹什麽的,可上次見麵仍舊胡蹦亂跳的丫頭,此次見麵已經坐在了輪椅上。這是她萬萬想不到的。即便是自己男人的遺願,可當她看到葉蔓姍坐著輪椅的時候,她的心還是觸動了。她不該讓葉蔓姍來的。尤其是大晚上!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對葉蔓姍說了聲抱歉:“妹子,我,我真沒想到你......”


    葉蔓姍滑著輪椅走到她的身前,伸手將麵前的女人拉了起來。


    “嫂子,別說我坐著輪椅。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算是爬,我也會爬過來的。”


    王萍聽了葉蔓姍的話,眼中一紅,頓時就又要哭出聲來。人在危難的時候,情感往往最是脆弱。她隻見過葉蔓姍一麵,可是自己隻是一個電話,人家哪怕是坐在輪椅上,還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這份人情,她怎麽能還得起?


    “他,幫了我們太多。”


    路瑤抹了一把淚水。一旁的許傳誌聽了路瑤的話,臉上扯起了一絲難看的笑容。他知道陰陽渡的人能夠看到他。


    王萍快步走到了病房門前,替葉蔓姍推開了病房的門。


    路瑤推著她走了進去,迎麵就看到了那張放著屍體的病床。病床山潔白無瑕的床單此刻是那麽的刺眼,讓路瑤的手微微一抖,腳步也慢了下來。


    蘇離走上前去,拉開了屍體麵部的白布。


    蒼白的臉頰顯現而出,那安靜到極點的男人被顯露了出來。讓眾人心中一顫的同時,心中也滋生出一絲苦澀。


    死亡,往往都是讓人猝不及防的。


    病房外的哭聲漸漸大了起來。沒了王萍,他們終於不用再刻意壓製自己的情感。


    莫國濤皺了皺自己的眉頭,這幫兔崽子,一早就交代過的,不讓他們如此明顯,這不是明擺著讓王萍更加傷心嗎?可他顯然忘了,究竟是誰帶頭兒哭起來的。


    蘇離合上了白布,轉過身子看向了一側紅著眼睛的王萍。


    葉蔓姍看了一眼蘇離,頓時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


    是個人都有情,更何況蘇離這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他能夠幾世如一的對待自己,又怎會眼睜睜看著王萍悲痛欲絕?


    她看向了一旁深情望著王萍的許傳誌,心中更是一酸。


    “嫂子,你想再見他一次嗎?”


    王萍正在摟著孩子黯然神傷,突然聽到葉蔓姍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頓時有些不明所以。她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屍體。衝著葉蔓姍搖了搖自己的頭。


    自從許傳誌死後,她已經看了他無數眼,早已經將他此刻的麵容永遠銘刻在了心裏。再多見一次,也不過是徒增傷悲罷了。而且,孩子還在懷裏,他,還什麽都不懂。


    “莫副隊是吧!勞煩你,把孩子帶出去吧!”


    葉蔓姍看了一眼許傳誌。此刻他的臉上驚喜和錯愕參半,驚的是葉蔓姍竟然會出言幫他。可錯愕的,卻是自己的老婆,竟然不願意見自己!


    莫國濤將孩子帶了出去,葉蔓姍等路瑤關好了房門之後,再次看向了麵前這個苦命的女人。


    “嫂子,你應該很好奇我們的工作吧!大哥是不是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們是幹什麽的。”


    王萍搖了搖頭,她不明白葉蔓姍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聊起這個。不過出於禮貌的關係,她還是給予了葉蔓姍回應。


    “他說過,關於你們的身份,一切都是秘密。”


    葉蔓姍深深看了王萍一眼,說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麽秘密。我們的日常工作,就是抓鬼!”


    王萍直直後退了幾步,她一臉猶疑地看著麵前這個坐在輪椅中的女孩子,不明白後者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


    葉蔓姍直視著王萍的雙眸,神情雖然淡然,可那微紅的雙眼表明著,她的內心同樣不平靜。


    女人往往會小心戒備著所有的同類。可她們同時也是矛盾的,所以她們最容易相信的,往往也會是同類。


    她們習慣性依賴於自己的感覺。


    而真正讓王萍後退幾步的原因,卻是此時的感覺告訴她,葉蔓姍沒有說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嬌萌鬼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外麵點個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外麵點個燈並收藏嬌萌鬼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