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個機械的聲音,四妮兒睜開眼睛。她看到腳底下的布鞋沾滿了碎屑。而腳踩的平地上,已經呈現出翻出的碎土塊。被草根加固過的泥土瞬間土崩瓦解四分五裂。原本結實的地麵變得鬆軟起來。腳踩在上麵如墜雲端。她一腳踩過去,土地幾乎陷入到腳踝裏去。


    看來農場出品的道具都挺好用噠~


    她伸手摸了摸地上的碎土。這才滿意的哼起了小調子。往家裏走去。


    晚上村裏按照慣例開動員大會。不過這次主要是商討從後山挖來的財寶問題。毫無疑問,這個事情所有人心裏都在默默的關注,看劉福的反應。他身為公社大隊長,明麵上就得維持底下小隊的秩序和公正。挖墳的事情,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


    不僅僅是他,連鍾家都在討論。


    這次四妮兒也被帶到了公社去。她挨著鍾老太坐下。動員大會和pi鬥大會一樣,需要全員參加的活動。性質上很嚴肅。因此,鍾家一家就坐滿了一個長板凳。一字排開把禮堂擠得滿滿當當。這裏以前放過電影,也曾經一度是鍾家的噩夢。


    但是今天。眾人坐下以後就在嗡嗡的議論。場麵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不停的沸騰。沒一會兒就起了爭執,場上交流走了樣。


    知青們也坐在一處。


    四妮兒右邊挨著魯萬苗。她坐的筆直,這也許是習慣的原因。這幾年的勞動讓她顴骨高高的聳起。兩隻眼睛也凹陷下去,遠遠的注目著人,仿佛有一個小漩渦似的。那雙眼睛看得她有些害怕。因此,她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


    二妮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安靜下來。緊接著。門口的燈泡晃了晃。暖黃的光打在竹製的大掃帚上。影子掛在牆上拉的老長。


    劉福袖子一卷,整個身影佝僂的像一隻黃鼠狼。他鼻翼兩側有道深深的法令紋。一直蔓延到口輪匝肌的位置。顯得人格外的威嚴。這個身影經過兩側,衣角劃過地上放著的道具上,有些事白色的尖尖帽子,專門羞辱那些不良分子。或者“頑固派。”


    但大屋劉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事情了。


    他坐定以後,旁邊依次坐著幾個小隊的隊長,劉七叔坐在最末尾。他好像事不關己,嘴上掛著黃鶴樓的香煙。氣定神閑,不緊不慢。而婦女主任則坐在左下方。她旁邊是劉七叔的老婆,一個總是滿臉憂愁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兩隻手放在膝蓋上,不停的攪動手帕。底下挨著兒媳香蘭。


    劉紅霞這個飛天蜈蚣居然沒有來!


    四妮兒覺得挺意外的。她聽到前麵不知道說了什麽。總之四周很吵。在劉福發話以後。眾人仿佛身處漩渦的重心,一缸熱油都攪和起來了。快要溢出白色的泡沫那樣。你一眼,我一語。


    ”說均分。這要怎麽均分?”


    “就是啊,誰不知道這東西昨天,前天,老前天,都在你們老劉家放著呢。誰知道有沒有什麽人給摸走了。”


    “憑什麽就分給戶口在咱們村的,我閨女還沒嫁出去呢,就沒她份了?我老張家可是八口人,一個人都不能少?”


    “呸,你家那個賠錢貨都嫁出去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當自己是大屋劉的,你這話咋不當你女婿麵說哩?”


    “那天吳二狗不知道摸了多少去了,吳家還能分麽?!”


    “就是,我看那個吳二狗跟癩子一樣,鬼精多得很!大隊長可不能被他們家給糊弄過去了。”


    “.......”


    “.......”


    按照原先幹部商討的方案,是把這批東西拿去換糧食或者糧票,然後分給戶口和公分都記在大屋劉的公社成員。但是沒想到這話一出,眾人心裏壓抑著的口子就被打開了。紛紛相互抱怨起來。


    有的是嫌這麽多人分,輪到自己就沒多少了。


    再說當時挖墳的一撥人,手裏肯定順手牽羊了。自己沒去,豈不是虧了。


    鈴鐺捂著臉,支支吾吾的不敢說話。吳家老大和老大媳婦鈴鐺,都是頂頂老實的人。也不知道吳老爹和吳大嬸這兩人,氣的那叫一個怒發衝冠。尤其是吳老爹,兩撇胡子都豎起來了,指著隔壁那個婦女罵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說是什麽閑話。我二狗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可別瞎誣賴人!我們家可一點也沒拿。”


    開玩笑,要是真說成吳二狗拿了,那吳家還能分什麽東西。吳老爹心裏清楚極了。因此說話非常不客氣,直說的那個婦女麵紅耳赤。臉色十分不好看。礙於自己是個女人家,倒不敢再正麵和吳老爹肛。


    劉福坐在最前麵,臉色相當不好看。


    婦女主任陶花也是臉色一僵,她恨不得把前麵一些人給堵上嘴。這話說的撕破臉了。怎麽平時一個個老實巴交的,說上工都要賴柱香的人,一分起東西來,都成精了?!!還沒等她說話。一旁的會計就說


    :“這些人都咋回事?大隊長還能瞞著你們了?總共就這麽多東西,哪來的雞毛蒜皮。”


    “嗬,這位同誌說話真有意思。”


    劉七叔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對著會計,臉色頓時一變,厲聲說:“你這說的,好像群眾的利益就能不當一回事了嗎?錯!.....你這個想法就大錯特錯了!我告訴你咱們是幹部,更要為群眾著想......雞毛蒜皮,這怎麽是雞毛蒜皮呢?合著在你眼裏,替群眾辦事就成了微不足道,糾結細枝末節了嗎?


    我看你這覺悟就不行呐。”


    他這一番質問和批評,說的會計臉上火燒雲似的。半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臉色僵在了那裏過了好一會兒。劉福才徐徐的讓他坐下:“行啦,你這人快言快語,得漲漲教訓啦,劉七說的對呀,你當幹部的,怎麽不替大夥兒多想想呢。”


    他喝了一口茶,說的話更叫人心裏忐忑起來。


    這一堆人鬧起來,他們倒是不好管了。劉福的話說的所有人心裏“咚”的跳了下。陶花盯著手上的搪瓷茶杯。聽到劉福對眾人說道:“大家看來是覺得這個法子不太好...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不過這是之前開會你們提出來的。現在怎麽分吶?不好說。真是不好說。”


    他搖了搖頭,臉色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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