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過去看人走了沒,要是沒走,趕緊把東西還給你胡叔叔。”


    曹昂的手上多了個麻布袋子。他艱難的提到了路口,看到黑色的小轎車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嫩生生的臉蛋從車窗裏麵伸出來。


    很難想象那會兒的功夫,巷子裏的陽光從雲層裏冒出來。好像在一瞬間,那些美好和虛無的東西都塞進了他的腦袋裏。曹昂的臉迅速的漲紅。他不自然的擰過頭,手上失去了力氣。麻袋和繩子都砸在了腳邊。那張臉的主人發現了他,對著他揚起了一抹笑臉。


    “砰”的一聲,他的腦袋裏好像腦漿炸開了花。五彩斑斕的色彩爭先恐後從他腦子裏蹦出來。他恍惚的走到了路口。那抹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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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妮兒不知道自己一袋子感激的糧食造成的誤會。她對一麵之緣的朋友很快就拋在腦後。


    因為四肢的痛苦在解除了道具使用以後仍然留在了身體裏。她的臉頰僵硬,牙齒“磕磕碰碰”的發出了僵屍骨頭運動的刺耳聲音。


    他想了想,不能這麽不清不楚的就走了。


    這夥人來的很蹊蹺。她不禁懷疑起林嫂是否知道一點內情。因為隻和林家夫妻買賣過東西,這樣想也不奇怪。


    她思來想去,冒險又折返回潘瓜弄,這片箱子又長又潮濕,牆角跟長著青苔,水泥牆和小平房。牆麵不足兩米。和曹家裁縫店差不多。不過她來過幾次。便知道後門怎麽走。那兒比前門地處要矮一些。地上鋪著幾塊石頭的台階。仰麵就是一個綠色紗窗。她身體緊緊的貼在陰影之中。仿佛之前的遭遇讓她心情不再放鬆。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一樣。


    “林嫂,你在家嗎?”


    “叩叩”


    她對著窗戶喊了一聲,緊接著敲了兩聲門。


    四周的雨聲似乎靜了下來。她耳邊清晰的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哐當”的像是砸在了灶頭的聲音。她屏住呼吸,又等了陣子。發現那個聲音消失以後,四周靜的可怕。


    她心裏的石頭沉了下去。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再也沒有動靜了。


    四妮兒雙手揪著衣襟,臉上一閃而過的迷惘。


    扔掉籮筐,又脫下襯衣擰幹了水。她發現外麵霧簾卷起了朦朦朧朧的虛影。心裏則是空蕩蕩的。四妮兒對於這林家夫妻,原本是不抱有希望,卻意外發現這兩人是真實誠人。她才一步步的放下心來。


    四妮兒對人提防,但是他人對自己的好,她也曉得投桃報李。隻是想到這一遭的意外,她又忍不住心裏難過。不知道是難過他們故意隱瞞她,還是難過自己付出的信任都付諸流水。


    四肢發抖的爬下了山。後山的林子裏又開始下雨。先是霧蒙蒙的一片,緊接著雨打芭蕉葉,劈裏啪啦的一陣轟鳴。


    她看到成群結隊的村民扛著鋤頭。鬥笠和蓑衣得從倉庫裏拿出來。大家熱火朝天和手忙腳亂。隔著很遠都能聞到空氣中帶著微微汗臭的蒸汽,伴隨著高喊整奇的“嘿。”聲音。


    這場雨太及時了!


    在大壩沒有修好之前,這場及時雨給地裏的禾苗灑下了盼望已久的甘霖。拯救了岌岌可危的河道。讓人們在修壩的苦難日子裏得到一口喘息——村裏能派出去的勞力都去修大壩了。剩下的老弱病殘也要兼顧田裏的苗苗。


    嫩苗在雨中盡情舒展,綠意蔥蘢。生機勃勃。


    “唉呀,衣服都打濕了。”


    四妮兒歎息。


    她的頭頂澆得濕漉漉的。就像剛鑽進了雨幕裏的某種鬆鼠。忍不住的嗦嗦抖毛。結果在低下頭的瞬間,就看到鞋底沾著一塊褐色的——牛屎??


    她微微錯開身子,剛好和一群童子軍擦肩而過。其中有個姑娘,長著圓圓臉蛋的,她用樹枝撿起牛屎,又看起來比較開心的招呼身邊的孩子們一起檢查路邊的糞便,這些都是要送去農機站的。也有公分拿,不過好像比較少。她們沒空搭理四妮兒。


    清明節要祭祖。


    哪怕現在對於任何封建和傳統的節日都不屑一顧,對於傳統的思想有著深深的鄙夷,但這依然是在人們心裏是最重要的日子。是幾千年落葉歸根思想下灌溉熏陶的敬畏感。雖然在轟轟烈烈的“運動”裏,這種感情被壓倒最低微,最不引人注目。


    但老一輩的人,依舊忘不掉祖先,忘不掉將自己養育大歸於塵土的父輩。偷偷的在路邊燒著紙錢。


    最惱人的就是那些半大不懂事的孩子。走過還不忘將火踩滅,一邊要罵人封建毒瘤思想。最後鬧來鬧去,祭祖就成了偷偷摸摸的事情。


    鍾家人大早就起來了。因為趕著上山,小隊長在挨家挨戶的喊人。二妮兒被吩咐去調漿糊。那是白麵揉成的一點麵粉團,沁出白水(澱粉),然後將白水放到壇子裏發酵,這種漿糊不但可以糊對聯糊鞋底,也能用來粘信封,家家戶戶都自己存一點。


    鍾敬賢右手提著一根光禿禿的毛筆,沾了點墨在信封上寫字。這是燒給老太爺以及太奶奶的。因此寫的字是繁體,不寫字據說紙錢就會被別的孤魂野鬼搶走,所以寄件人和收件人都規規矩矩的寫在左下角。其一寫著:“付件人:孝子,鍾恪平,孝孫:鍾敬賢。”中間有一行字:“城隍廟”。冥中收用。“虔備金銀財寶冥衣”


    寫完後,家人就帶著一根根用細竹簽紮的紙花去山上了。墳地依山而建。有一塊坡地,就是村裏人放置墓穴的地方。前兩年下達的政策是開荒地,大屋劉好一片地都被劃開準備開墾。其中就挨著鍾家的祖墳。今年就多了一個任務——遷祖墳。


    不止鍾家遷,其他以前村裏的富戶,都要從這片土地裏遷出去。因此今天是不下地幹活。都幫著遷墳的事情。屋外下著朦朧的細雨。這群男人們披著蓑衣沉重的上山去了。背簍裝著信封和紙花都打濕了。四妮兒看到小五趴在鍾敬賢的背上不停的哭。


    因這哭聲,她似乎感覺四周的空氣變得更加涼了,潮濕的空氣貼在前胸後背,雨水的作用,將灰蒙蒙的山林,遠處連綿的坡地都洗的水亮。樹葉綠的刺眼。大塊冷綠的跳入眼簾,突兀的刺進眼睛裏。


    四妮兒沒資格上山,不僅是她,鍾家所有女人都不能上山,祭祖,這是男人才有的資格。所以小五大早上就被叫起來,他怕冷又怕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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