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張牙舞爪朝著麻花辮衝過去。嚇得眾人呈鳥獸狀四散開來,原本聽到三兒是大屋劉倒糞的,眾人對鍾家姐妹就避之不及,再看這小丫頭發瘋,一個個恨不得插翅飛走。好離他們遠遠的。盡管三妮兒裏外收拾的整齊體麵,在她經過的時候,這幫小姑娘也紛紛捂住了鼻子。


    大妮看到這一幕,眼睛裏淚水幾乎奪眶而出。這種羞恥叫她麵對麻花辮的時候膽怯不已。甚至不知道如何還嘴,隻能任由這些人指指點點。


    四妮兒見姐姐受了欺負,忍不住上前也跟著跑了過去。她人小腿短,剛跨過一片斷木,就被一個身影抓住了胳膊。她頭也不回,哇哇大叫:“你攔我幹嘛!”她一巴掌拍開徐譽的手。他抓著簍子,一兜的樹葉簌簌直掉。他不由質疑的抓起四妮兒的胳膊,對旁邊的大妮說道:“鍾姐姐,你別理她們。”


    他說起話來四平八穩根本不像個小屁孩,徐譽比同齡人三姐看起來還要沉穩一些,三妮兒知道這話他是對著大妮兒說的,心裏也忍不住光火,她打斷了徐譽的話:


    “這話不是對你說的,你當然覺得無所謂,我們還是要臉的!”


    “三妮!”大妮見她這樣對徐譽遷怒,不由得說了妹妹一句。又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肩膀也塌了下來。情緒低沉的說:“算了,怪沒意思的。咱們趕緊挖野菜。”


    四妮兒被徐譽按住腦袋,她很不服氣,於是不停的掙紮。


    徐譽說:“喲,怎麽這麽不老實?”


    他鬆開手,四妮兒立刻像炮彈一樣紮進了樹叢裏。


    他說:“我方才看到有一顆死樹,就在沿著坡後麵,現在應該是沒人發現,咱們可以砍回家,我看這樹不大,但是也夠賣幾塊錢。現在還早,咱們趕得上。”


    “死樹!你說的是真的。”


    這下,四個小姑娘眼睛都“蹭”的一下亮了起來。


    .


    四妮兒被牽著手往山裏走,這一片山都是屬於公家的。包括樹木,近幾年封山育林,所以山上樹木都不能砍伐。這是村裏人都默默遵守的規定。但是一旦樹已經枯死,按照原則來是可以砍的。不過他們一般很少碰見已經長死的樹。


    六七十年代村裏結婚的體麵程度,就是看三十七條腿有沒有湊齊。三十七條腿包括有桌子四條腿,毛巾架三條腿,以及床架和凳子。“腿”越多,代表這家人越有麵子。


    徐譽走到一顆鬆樹下麵,伸手拍了拍上麵的樹皮說:“已經死了。”他掀開一片樹皮,隨著一聲脆響,地上斷裂的樹枝被一腳踩斷。這麽大的一顆鬆樹,至少能做套櫃子。就算拿去換,也能換十斤稻穀。因為這個,他臉上帶著一股得意的雀躍感,眉梢都沾著歡快的尾音,在上挑的眉峰上露出端倪。四妮兒看著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聲音都介於稚嫩的童音和一丟丟沙啞的變音。雜糅在一起的時候便有了種說不清的意味,好像破土而出的嫩芽,迫不及待的展露在春天沉睡的泥土裏。


    四妮兒覺得自己容易母愛泛濫。


    旁邊的大妮一見怯生生的說道:“這個樹咱們能砍麽?村裏人會不會說啥。”


    徐譽說:“樹已經死了,咱們去兩個回村裏找人幫我們證明。這事情不能叫其他人知道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那肯定就落不到他們手裏了。這年頭除了結婚,置辦棺木也得需要木材。一顆死樹很難得,要是被人發現,隻怕去砍伐的人都要擠破腦袋了。


    幾個孩子稀罕的圍著這塊鬆樹,還是三妮兒腿腳跑得快,她說:“我去找劉爺爺來,這會他肯定還再地裏頭。”


    二妮兒也抬起頭說:“我去找我爹。”說完扭頭就走了


    她走的又急又快。沒一會兒就下了矮坡,眾人這時也不管挖野菜了,畢竟樹木更難得。四妮兒穩住心神,對大妮說道:“姐,我要去挖菜。”


    她想大家既然都有事情,那自己就去挖好了。她還記得上次挖到蘑菇的地方,前幾天下了雨,蘑菇並不難找。但是她的年紀太小了,大妮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別走遠了,大哥不放心你一個人。”


    說完,四妮兒就對她點頭:“我知道啦,大姐.”


    說完,就抓起地上的簍子就往林子裏走。她年紀小,根本拿不動鐵楸,所以大妮壓根沒有把工具給她。四妮兒找到一根樹枝攛在手裏,就當做挖蘑菇的工具。腳下的地麵高低錯落起伏。她蹲下身子幾乎被灌木叢淹沒。各種說不上名字的草葉生長繁茂。她也不是捉瞎,比如野樹莓就是很好吃的零食。這種野果和蛇果長的很相似,但是蛇果更加矮一些。背陰的山林更加暗一些,青苔在石頭上攀爬。底下能聽到溪流的聲音。


    她撥開一片野雛菊,裏麵就看到一條手臂粗細的小溪蜿蜒的朝身側流淌過去。不小心就會踩到瓢蟲或者是蕨類的植物。說明了這片森林被保護的很好。


    蹲下身子。一隻七星瓢蟲從她手背上爬過去。


    地上厚厚的鬆針是燒柴的好東西。但是一個冬天過去了。這一片鬆針都變得軟踏踏潮濕的。她用樹枝刨開鬆針,就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菌菇!眼前頓時一亮。今天真是運氣好極了。她認得這是鬆茸,別名鬆口菌。比蘑菇還要難得,被譽為“菌中之王。”。


    形狀像小傘,顏色是褐色的。不過看起來都不大。鬆茸一般生長在山林潮濕的地段。四妮兒心裏頓時被喜悅填滿。她抬頭一看,果然看到一顆巨大的鐵杉!


    “這是鬆蕈?”


    身後有一個聲音比四妮兒更快的出現。她隻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搖了搖頭,對他說:“咦,這不是蘑菇嗎?”說完,又揚起一張懵懂無辜的臉,指著鬆茸說道:“這隻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長得比香菇小好多啦。”


    誰知道四妮兒花了多久才練習的這個蠢表情。


    徐譽不做他想。他一眼就認出了鬆蕈。這種菌類的價值高昂。因為人工無法養殖,並且長成少說也要四五年。隻有在沒有人工汙染的天然原始森林才能形成。他伸手拿鐵楸,小心翼翼的將鬆茸挖出來。又放在手上打量了一番,這一看,他才確定下來:“真的是鬆茸。妹妹拿回家去吃吧。”


    四妮兒愣了愣,少年已經輕巧的跳到了山石下麵。他雙手鞠起一汪泉水。整張臉都埋進手裏。連續喝了好幾口。才抓起鐮刀放進了背簍裏。衝四妮兒招招手:“不是要挖野菜?”


    她拍拍膝蓋上的泥土,又注意到自己背簍裏的幾顆鬆茸。頗有一些不好意思。徐譽一眼就認出來的好東西。他居然就這樣給自己了。或許是不知道鬆茸的價值吧!


    她拿了幾塊大的放到徐譽的背簍裏。


    “給劉爺爺吃。”


    徐譽回過頭,看到她一臉認真,忍不住笑了笑,他的嘴角彎了彎。又飛快的將身影埋在了綠色的高大植株後麵。


    “你等等我,這裏說不定還有別的鬆蕈。”他對四妮兒招呼了一聲,然後蹲下身慢慢的趴開鬆針查看。倒不是他很想吃。而是劉大夫和他講過不少藥理。《本草綱目》裏鬆蕈列在香蕈條下,又稱台蕈、合蕈。因此徐譽才一眼就認了出來。


    四妮兒注意到他嘴裏的“鬆蕈。”十分訝異的想。看來他真是學了不少。


    這裏有一顆鐵杉,鐵杉根部又是鬆茸寄生生長的地方。兩人毫不費力的又挖出了四五隻出來。再往前走。就沒看到了。不過僅僅是小婁子裏裝的在後世都能賣幾百上千的價格了。她一隻手護著小兜子。一手抓著樹幹。徐譽走在前頭。一邊說:“小心些,過了這裏都是山坡。你抓穩一些。”


    他兩隻腳輕盈的踩在樹幹上。整個人騰空在山坡邊上。


    這顆歪脖子樹長得十分奇怪,整個巨大的樹冠都斜斜的掛在山坡側麵。懸空的作用導致樹幹也長歪了。他踩著樹幹上。單手鐮刀掛著頂上的樹枝。一邊往回扔了串桃花在地上。村裏最多的一種花是桂花,另一種玫瑰紅色的花類似喇叭花的形狀,葉子多汁。現在正是桃花生長的時候。四妮兒鼻尖都聞到了不少香氣。她臉上綻開了個大大的笑容。


    “怎麽樣?”


    “香。”


    布穀鳥在山穀裏響徹。徐譽聽到身後的“簌簌”聲,以為是四妮兒在做什麽。他剛回過頭,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下來。


    身後的一片鬆針伴隨著“哢擦”的一聲脆響,那一片的土地竟然是懸空的灌木。隻因為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鬆針,才被誤以為是路。此時承上重量。便瞬間潰散開來。灰土和樹枝不斷的向下滾落。而地上的桃花也被碾進其中....


    徐譽沒來得及驚叫,他飛快的往前伸手。可就是兩步的距離,並不能阻止對方不斷下墜的身影。他的指尖隻碰到一片殘影。那些枯枝落葉仿佛按下了暫停鍵。隨後紛紛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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