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軍去了一趟省城裏,因為就挨著大屋劉不遠。他又正好遇上了拖拉機。一路大包小包的回了村。他是去置辦年貨,身上東西不少,有吃的有用的。因為家裏沒有女人,他隻得去買了一家三口的成衣。又去了一趟郵局,把京都寄過來的信件拆開看了一趟。那個郵遞員穿著綠製服,看到他一身軍大衣,十分羨慕。不等劉建軍開口就主動替他把信翻出來,問道: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同誌要寄信嗎?”


    “雄關漫道真如鐵,謝謝你,給我一張拿一張郵票。”


    劉建軍原本不打算寫信,但是他看到從軍隊寄來的信件裏就有首長寫的信,裏麵先是問了他什麽時候回程的事情,末尾又問了一句徐譽的近況。雖然隻有寥寥一兩句,字裏行間流露出細微的關切確實是遮掩不住的。


    他幹脆坐在郵局寫完信,寫了回程日期和調任時間,最後提了一句小屁孩:“.......在村裏和隔壁家的孩子交朋友了。”想到首長拿到信以後的糾結。劉建軍樂嗬了一陣就把信寄出去了。


    他坐上拖拉機坐了一個多鍾頭,隔得老遠就看到大屋劉的村口,自己提著東西從拖拉機上跳下來。奇怪的是屋外沒人,院子裏也一個人都沒見到。他推開籬笆,剛放下包就看到隔壁鍾家幾個女孩兒哭成一團。


    聲音從遠到近。


    劉建軍心裏猛地一跳,連忙放下年貨。連忙抓著大妮就問了一通。又聽徐譽說了一遍說是村裏的衛生所治不了,人已經用驢車拉去城裏了,他對徐譽吩咐道:“我現在就去省城找你三兒嬸,你在家乖乖地。”


    徐譽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他慢慢的點了頭。


    他一路跑來,連一口水也沒喝,得到徐譽的保證以後,立馬從床底下踹了一塊手帕塞進兜裏,揚起步子就往外趕。


    劉建軍立刻跟上了發條的機器似的,關上門,就往大路跑了。


    他剛回來響聲不小,村裏來來往往看到他手裏提著牛皮紙包的年貨,嘴上不說,心裏也羨慕的,等他放下東西又說去看鍾家人,劉紅霞站在家門口,“噗嗤”的吐了一口唾沫嘀咕:


    “什麽人這麽上趕著?又不是他爹。”說完,又配上一副大白眼,任村裏誰看了,都知道劉紅霞嘴裏說的是啥。哎說閑話的幾個婦女也站在田壟裏嘀咕起來。農閑時候沒什麽活動,茶餘飯後就是家長裏短的話。


    村裏已經鮮有這樣的“大事”了,近幾年天災頻發,生老病死已經是人之常情,同情之餘,你一言我一語,唾沫星子都能往田壟的小路上嘮嗑一天,像劉紅霞這樣,手裏還捏著一把瓜子。說的就更起勁了。


    “你說,三兒大晚上去修房頂,怎麽那麽不小心?”


    劉紅霞屁股一扭:“喝涼水都塞牙,老天爺看不慣唄.。誰讓她自個兒發癲。”她說完這句,就看到吳二狗站在不遠處曬太陽,心裏更氣不打一出來,指著他腦袋,顛顛衝過去罵道:“一天到晚不歸家,你是野人啊!”


    吳二狗看到媳婦就跑。


    這門親事還是吳老爹求來的。


    他們家根紅苗正,就是攤上吳二狗這德行,也是村裏村外不少人家求親。他更是覺得自己不是一般人能配上的。再說劉紅霞,雖然她爹是隊裏的小隊長,劉紅霞長得也不錯,可是這個性格嘛.....夫妻結婚結婚兩年,新鮮勁兒過了,吳二狗又恢複了以前的狀態。


    他手裏提了一瓶高粱酒。還沒往褲子口袋裏塞,就被劉紅霞瞧見了。


    她眼睛尖,衝上去就揪住了吳二狗罵道:“你作死啊,家裏糧食多得沒處花?你多少糧食換的?!給我換回來。”


    “你丟人不丟人!”吳二狗一邊扯著嗓子喊疼:“哎喲....你還要翻天了?把手給我放開。”


    “你把酒拿來!”劉紅霞氣不打一處來“回去我就叫爹把櫥櫃給你鎖上,我看你上哪兒找糧食!”說完,一把搶過酒瓶子,夫妻兩個一路拉拉扯扯。引得旁邊一個扛著鋤頭的老婦直搖頭:“這個飛天蜈蚣!”


    劉紅霞可不是飛天蜈蚣嚒,她提著酒壺走到半路,又對著一聲不吭的吳二狗說:“你說說,鍾家那個...聽說人救上來都不行了,申衛生員還說,後麵背骨頭都摔爛了。”她一邊細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吳二狗很不耐煩,他朝著水塘扔了一串石子:“死了就死了,還想咋的。”


    劉紅霞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扯開他說:“你懂啥,他們家哪來的錢去省裏找大夫?!鍾家哪來的錢!”說完,她好像突然醍醐灌頂,感覺自己已經發現了真相。臉上多了幾分得意,她腳步一轉,往娘家走去了...


    。


    另一夥人此時已經到市裏的中心醫院,這裏是附近一片唯一蓋起來的高樓,白瓷磚貼著水泥牆,叫人望而生畏。村裏幾個大漢抬著床板上了驢車,在門口打轉了好幾圈。還是劉大夫有個熟人在醫院,也姓劉。和劉大夫以前是同學。


    有了熟人就方便多了。


    三兒放到醫院,直接轉到了急救室,四五個鍾頭都沒有消息。眾人站在手術室外等消息。門口刷拉拉坐了一排人。鍾老爹杵著扁擔蹲在門口抽煙。


    剛看到一個人影,他料想看著眼熟,沒想到那正是劉建軍,他眼睛往後一看,喊了句老爹。又關切的問道:“嫂子怎麽樣了?”


    “做手術!”


    鍾老爹沒想到等來這麽一個結果,他還以為至多開些藥,沒想到嚴重到這一步,現在才開始發愁起來。他蹲在那兒,遠遠看過去,就隻有佝僂的一團縮著,劉建軍心裏發堵,他跨國台階,才聽到老人悠悠的歎道:“一百多塊錢,賣了我這身子骨都不夠。”


    鍾老太還在盯著門內。她以前裹小腳,到後來才慢慢放了腳。於是很不樂意出遠門走路。


    她站在門口焦急的走來走去,刀斧刻在臉上的皺紋都深深的陷入進去。她聽到腳步聲。看到劉建軍高大身影,以及後麵跟著的一串娃娃,眉心一跳,剛張嘴要罵,聽到劉建軍說。


    “嬸子,這娃娃都是偷偷跟著我後麵。跟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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