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伴隨著“轟隆”的雷鳴,幾乎響徹整個天際。又看整個村的棚子裏都是雞飛狗叫的聲音。有屋簷底下低語,歎道這雷打的不合時宜。要是再晚幾個月,到春季的雨水才是莊稼人心喜。


    晚秋和初冬好像在後半夜完成了交接。天空泛著魚肚白的時候,知青們才坐著“轟隆隆”的綠色大卡車進了村。起得早的早就上去瞧稀罕了。


    這時候還不到淩晨五點,頭頂一片還是濃的化不開的墨汁。知青們喜氣洋洋的來到了大屋劉,這村子最早的知青還是兩年前來的。到了今年,上山下鄉已經從自發組織變成了硬性要求。成批的車子載著歡聲笑語,躊躇滿誌。隻有鍾老爹精神不濟的坐在角落,跟在他旁邊的鍾老太也是昏昏欲睡,作為年輕人,鍾敬賢後半夜也擋不住沉沉的睡意....


    他是被一首《東方紅》給吵醒的。


    到了村門口。就不再允許縣城的車子往裏走了。於是青年們頭戴小軍帽(無徽章)胸前還有一朵大紅花。肩上背著一個“軍挎”。劉七叔叼著煙湊上去看了一眼,發現是為人民服務幾個鮮紅的大字,稱讚起那些年青人起來:“同誌們。你們都是思想覺悟高的一批年輕人呀。”


    他說的話說到這群人的心坎裏去了。男同誌們相視一笑。也跟著跳下了車。


    到目前為止,都是一派其喜洋洋。除了某一位不爭氣的女同誌,跳下車的時候還崴了腳。她強撐著說:“緊跟統帥黨主席,廣闊天地煉衷心!”


    這個人就是魯玉樹了。


    她從燕地過來。剩下的,有的是從遼北過來,有的是遼東,大部分也都是周邊省城而來。於是黨支書也披著晨露迎接這批年輕人,他帶著這群人到了戲台子上,其中有個知青說道:“噯!早請示,晚匯報!支書,咱們現在也該開始了吧。”他話音落地,群情激昂。


    劉得力沒見過這樣的年輕人,他愣了一下,又說道:“現在社員都還沒起床呢,你們昨晚沒休息好吧!現在我帶你們去落腳的地方”


    “不,我們不累!”魯玉樹鼓起勇氣大喊了一聲。


    他們大約都已經路過了掛著牌子的鍾家宅子,這應該是村裏頭最好的宅子了。鍾家書香門第,如今過了幾代,屋子依舊結實,雖然破敗一些,但比起公社裏的辦公室,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劉七叔的煙剛點上,他蹲在石頭上,準備聽聽這些人準備說啥。


    申衛生員就是兩年前來插隊的,他臉上在聽到小聲的抗議時候,也浮現出一層微紅。這些年輕人不願意住在鍾宅!在他們看來,這就是舊社會地主住的老窩,該燒了!一把火燒了才好,她們可不樂意住這兒呢。


    這樣的話越傳越大。申衛生員捏了一把汗,又求助的往劉七叔的方向看過去。


    “既然他們不願意住宅子,按照規定,咱們統一的分配,你找記分員過來,把知青們分一分。往後記工分,也在那戶人家記著。你記著可別說是我一開始的主意,咱們應該配合上山下鄉政策,積極的相應並且配合知青們。”


    。。劉七叔說了這麽一大串的話,便提著搪瓷缸走了。心裏卻暗暗罵這些知青不曉世務!好房子不肯住,非要擠到農村破土屋。這是心眼被紙糊了?難不成讀了書,人還真的犯傻了?總歸事情也辦了,他便不再管這些知青。隻管回家做飯去了。


    知青中的魯玉樹,起先還隱隱有得意自己的誌向,等申衛生員領著她走到鄉下小路上的時候,冷風往嘴裏灌。她又隱隱綽綽看到一群泥土糊的矮房子。心裏“咚”的猛烈跳動了一下。頓時手腳都發涼起來....


    那房子都是茅草屋。有些一晚上風都能刮走不少。


    她的腳崴了,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冷不防就被石子拌了一下,幸虧被旁邊的鍾老太扶了一下。她至始至終都板著一張臉,不禁叫那幾個知青心裏犯了嘀咕。這副模樣跟書裏的夜叉,舊社會吃人的母老虎差不多了...


    穿過籬笆,一個人影就衝了過來,不是徐譽還有誰呢,他撲在了鍾老爹的身上喊道:“出事啦!鍾爺爺!”


    “昨天晚上爺爺聽到小妹妹哭了,就起來看,看到三兒嬸從屋頂栽下來了,現在人昏迷了,爺爺給三兒嬸紮了針,可是人還沒醒來。”他沒等眾人問,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嚇得鍾敬賢腿一軟,差點一頭紮進土裏。


    鍾老太眉毛都豎起來了:“人呢?人在哪!”


    眾人都沒料想到這個變故,那一頭鍾敬賢已經三魂六魄都嚇得不穩了。抓著籬笆往院子裏衝。眾人趕到了屋子裏,發現三兒已經臉色發灰了。


    鍾敬賢剛想伸手去摸,就被鍾老太一巴掌打掉。“你別動了。還不知道傷了哪兒呢!”說完就對躺著的三兒小聲說道:


    “你咋樣了,哪裏疼。”


    三兒張了張嘴,嗓子裏隻有一陣蜜蜂“嗡嗡”的聲音,似乎是從裂開的土裏擠出來的音調。嚇得鍾老太連忙按住她。


    “別說!快別說啦!”


    兒媳婦傷成這個樣子,她還能說什麽,老太太經曆過的大風大浪真不少,她立即吩咐說:“別挪人了,找人去,把床板連人一起架去衛生所看看。”說完,屋子裏其他幾人如夢初醒,也都忙活開來。鍾老太手腳利落的找到幾跟粗麻繩,直接連帶被子綁在床上。又吩咐屋裏人聯合起來抬起床板....


    被落在後麵的魯玉樹一路跟過來。正好看見門口熬藥的劉大夫,頓時罵道:“你搞這些東西,你這是封建四舊!給我放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直接搶過了扇子,一腳踹在爐子上。


    劉大夫家裏有劉建軍帶來的蜂窩煤,因此她一腳下去,三個蜂窩煤應聲而碎。


    爐子也掀翻過去,藥罐和裏麵的藥渣滾了好幾圈,手柄的位置已經斷裂開來。剛進門的三妮兒看到這一幕,也衝了上去,嘴裏還喊道:“你哪來王八蛋,敢掀我娘的藥!”說完,手裏的柴火一扔,橫著腦袋就朝魯玉樹身上撞。


    這藥辛苦煎了個把小時了,都是她看著火,眼下三妮兒看到雞飛蛋打,眼睛都氣紅了。


    魯玉樹也不是吃素了,她比三妮兒大了十歲,輕而易舉的按住了她的腦袋說:“你說話規矩點,要,pi鬥私修!我要批四類分子,這是咱們工農子弟兵的使命!”說完又罵道:“你說話再偏袒這些封建行為,我就連你一起鬥!”


    剛好大妮出來,看到院子裏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按著三妮兒的頭,嚇了一跳。連忙扯過她說:“你幹嘛!你幹嘛打她!”


    魯玉樹扭頭看向了申衛生員:“他們剛才做了什麽,同誌你可是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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