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赤石城城門下。


    城門剛開。早已等候在門下的挑夫、碳翁、獵戶等忙忙魚貫而入。一個一個全是步行,個個衣衫素舊,身形廋小,麵容麻木。幾個被抱在懷裏的孩子,也都凝著眉怯怯看人,不語不言,沒有孩童該有的活潑模樣。


    “因為打仗,征糧征人又加稅,所以日子,過的都不好!”海棠悄悄的對鹿鳴解釋道,“今年稍好一些,前幾年,餓死的人可多了!老爺和公子都拿出銀子救濟過好些人呢!”


    “恩!”鹿鳴點點頭,對於父親和兄長救窮的事情,她自然也沒有記憶。


    鹿鳴回頭看了看城牆上林列的鐵甲兵衛,問海棠,“我們這裏,也打著嗎?”


    海棠搖搖頭,伸手對著東麵點了點,“我們靠近封山國。翻過那邊的大山,就是封山國了。不過,跟他們可沒打仗。我們就跟北疆蠻子在打,但北疆在哪?奴也不知道的!”


    鹿鳴便沒在繼續問。


    驢車將鹿鳴送到藥院。


    藥院這個名字,是相對書院而來的。其它州的少年們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被送去書院跟著先生讀書。但在麥州,更多的人家看重的並非男兒,而是女子。


    因為麥州乃是巫蠻之地,巫蠻地,女子有更多的尊榮。


    當然,和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讀書一樣,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資格進到藥院的。一得出的起束脩,二需要看天資。


    是不是巫族人,卻是不緊要的。


    所以,鹿鳴雖非麥州巫族人,但因鹿家出了大錢,也就進了齊氏藥院。


    藥園的所有者齊藥婆,乃是進了巫氏冊,被巫主親自冊封的藥婆。


    “小姐,要是記不得位置,就找同窗問問。您如今已是跟著齊藥婆學了!一問就知的。”海棠不能跟著進藥院,就將老阿婆叮囑過的話反複的說。


    鹿鳴點頭,空手抬腳進到藥院。海棠則跟啞伯先去鹿氏鋪子裏。


    已陸續有學生來了藥院,鹿鳴稍一打聽,就找到了齊藥婆帶的習室。


    隻是,鹿鳴剛一進到習室,就被人攔下來。那個攔下她的少女麵帶不悅,吊著眼看著鹿鳴,一臉嫌棄,“你怎麽能隨便進來這裏!滾滾滾------。”


    “我在這裏讀書!”鹿鳴朝習室裏頭看了看,還有空位。


    “切!”少女雙手交橫到胸口,冷笑一聲,神色裏的蔑視更加明顯了,“你還沒睡醒吧!你也配在這裏讀書!你的習室,在那頭......”少女朝著東麵抬了抬下巴。


    鹿鳴就順著少女給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有道月亮門,月亮門後是個院子,裏頭種了翠竹,看著很是不錯。此時也有另一少女從那月亮門處走過來。少女著粉色裙襖,梳丫髻,團臉,眉眼自含笑,又加身材略胖,皮膚白嫩,給人感覺十分之喜慶。


    她名梁福女,是鹿鳴的學友。


    “幹什麽幹什麽!”少女走上前橫在鹿鳴前頭,很自然的將鹿鳴護到身後,同時下巴衝天,眼珠子瞪著老大對著那輕蔑鹿鳴的少女,“柳成碧,你想如何?”


    “不如何!”柳成碧態度依然強橫,說話也難聽非常,“趕蟲子!”


    “呸!真是好一條大蟲子!”梁福女朝旁邊唾了一口,然後轉身拉了鹿鳴的手,“走!”


    柳成碧氣惱的要趕上前,被旁人拉住,“藥婆就快來了,別現在惹事!”那人看看梁福女和鹿鳴,“機會有的事嘛!”


    柳成碧這才忍了這口氣,回了習室。


    梁福女拉著鹿鳴的手直到過了月亮門也沒鬆開,她回頭看了看柳成碧,見人沒追來,略鬆口氣,然後才看著鹿鳴咧開嘴巴,很開心的笑了起來,她脖子上那赤金刻福文的項圈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金光,令她的笑容越發炫目。


    “你總算來了啊!!”梁福女握住鹿鳴的手左右輕搖,神色滿是歡喜。


    鹿鳴並不記得眼前的梁福女了,但對她的熱情並不排斥。鹿鳴就點點頭,恩了聲,“對,我來了!”她的目光看向梁福女身後精致的小屋。


    “進來!我剛要衝泡茶!”梁福女牽起鹿鳴的手進到小屋。


    這小屋,便是她們的習室。


    屋子裏鋪了上好的錦墊,置了八張書桌,書桌一角都擺著潔白的瓷瓶,瓶子裏插了鮮花。其中靠近窗戶一側的書桌上擺了茶具,進屋時水氣正沸騰,發出撲撲的聲音。


    這看著不像是習室,舒服的過了頭。


    梁福女啊呀一聲,提了裙快速過去將小壺從小爐子上移開,“剛好水開了,快來,我新帶了好茶,原以為今日又是我獨人品孤獨滋味了!”說著,滾水入潔白瓷碗,茶香頓時滿室可聞,浸的一屋都有了茶綠意。


    “好茶!入口微苦,苦卻不過舌不入咽喉,後味帶了甜意!”鹿鳴取了茶水一品,點頭讚道。


    梁福女的眼睛就笑眯起來。她愛煮茶,也願意聽人誇她的茶一聲好。


    “其他人呢?”鹿鳴問道,“不是應該開課了麽?”外頭,已有朗朗讀書聲斷斷續續傳來,可他們這裏,卻僅僅二人。而且還是在煮茶喝。


    女先生呢?


    梁福女發現了鹿鳴跟以往略顯不同,但她沒有立刻問,回答道:“都在家做女紅待嫁呢!”


    待嫁?那不來藥院也正常。鹿鳴點點頭。她捧起茶杯,留意到梁福女盯著她打量,便對著梁福女一笑,“你心在想,我與以往似有不同吧!”


    梁福女到也爽利的點了頭,“王玉婷她們早就不來了,你是知道的。可如今你好像根本忘了這事。還有,你跟以前,不太一樣。”


    “恩!”鹿鳴點頭,坦然的對上梁福女的眼睛,“我忘記以前的事情了!”


    ......


    下學的時候,海棠來接。啞伯按照鹿鳴之前的意思,沒來。


    梁福女的丫鬟也來了,她到有心想跟鹿鳴一起在街上走走逛逛,奈何家裏頭母親病著,隻得先回去。


    “等我母親身子好些。我們再好好說話!”梁福女拉著鹿鳴的手道。


    鹿鳴笑著點頭,目送了梁福女先離開。


    “走吧!”鹿鳴看了下海棠,道。


    “小姐,今天在藥院可好?可學了新的東西?”海棠關切的問道。


    “恩,都好!”鹿鳴點點頭,“學了新東西!”


    確實都好,有熱茶,有點心,最後也是有女先生來講課的,隻是先生講的少,讓她們自己看的時候多。梁福女看著書抱怨,“難懂的很”。但鹿鳴翻開瞧,並不覺得晦澀難懂,隻是枯燥,沒點耐心是真看不進去的。


    至於學的東西......更有用的信息,應該是梁福女說的話。


    像梁福女和她鹿鳴,還有別的不再來藥院的女子,都不是本土巫族人,是後搬來這裏定居的。


    作為外來客,誰家也不是真的期盼女兒家當藥婆的。送來這裏跟著藥婆學,不過是入鄉隨俗,一來想要融入,二來為了識些字,懂些簡單的藥理,為將來議親多些籌碼。


    而本土巫族的少女,則不同。


    本土巫族人以女子為尊呀!女子讀書非是為當狀元,而是為了成為藥婆。若是野心大點,將來還能去競爭巫主的。


    巫主啊,這裏的土皇帝啊!據說啊,那就不僅僅是會用巫給人看病那麽簡單的了。是能溝天通神,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


    當然,要成為藥婆也不是簡單容易的。得先有能力和資格進到白鹿藥院。


    鹿鳴想,自己來藥院,大概也是混著日子。但以後呢?要一直這樣混日子麽?她的視線微微高抬,落在天際。


    天空朗闊!


    人生不能太無趣的吃喝等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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