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等秦鬆沐一跟出來,立即關閉了房門,並神情緊張地詢問:“秦主任,我有些看不懂您剛才的暗示,現在請您直言相告好嗎?”


    秦鬆沐一副苦笑的麵孔:“我知道江先生寧願相信自己是錯覺。但是,我不得不遺憾地向你通告——莉莉的人生已經走到了末途。希望你們家長做好一切心理準備。”


    江川一雙驚愕的目光凝視了秦鬆沐很久,才喃喃道:“難道不幸的事情真的要發生嗎?”


    “江先生,莉莉從一生下來,就被確診出先天性絕症,能夠挺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了。”


    “可是···我才跟我的女兒相認僅僅兩天呀?”


    秦鬆沐的語氣有些冷然:“可她已經很艱難地生活了七年。”


    江川心頭一震,很痛苦地思索一會,突然向秦鬆沐表示:“莉莉之前在經濟很惡劣的家庭環境下還能頑強地生存。可如今,她已經有經濟條件治療了。我可以帶她去條件最先進的醫院治療嗎?”


    秦鬆沐黯然搖搖頭:“海河的醫療條件在全國都是屈指可數的。而我們腫瘤中心醫院所轄的康複病區並不缺乏最先進的治療手段。假如莉莉不入住我們病區,恐怕你根本聽不到她叫‘爸爸’的聲音。如今她身體各個器官都在衰竭過程中,就算出國治療,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秦主任!”江川激動地打斷道,“求您幫助想想辦法吧。隻要能讓我的女兒活下去···我即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辭!”


    “唉,你以為就你關心她的死活嗎?我也不情願她這麽早就離開這個世界。但是,現實是殘酷的。假如莉莉早年能得到及時的治療,也許能挽回她一條命。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秦主任···”江川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早年我即便不離開她···也沒有經濟能力治療她···難道上天不給我一個賠償的機會嗎?”


    秦鬆沐的雙眼也不禁濕潤了,不無感慨道:“對於有的患者來說,雖然可以經過治療而康複,但他們卻沒有救命錢,隻能眼看著病情惡化下去。可有的患者雖然經濟條件好,甚至是財力雄厚,但他們的健康並不是錢能擺平的。唉,無論再多的錢,也難以買回一條命呀!”


    江川此時心情百感交集,‘噗通’跪在了地板上,並把自己的臉無助地埋下去:“莉莉···爸爸對不起你呀···”


    他因為激動,聲調比較高,結果驚動了病房裏的人。


    由於段雅芳和方曉婉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小莉莉的身上,所以,即便聽到了江川的悲切的聲音,也都無動於衷,但卻引起了楊淑萍的關切。她還一直等男朋友出去打探的結果呢,於是趕緊奔向了房門。


    當她推開房門一看,頓時驚呆了,眼看男朋友很脆弱地哭跪在冰涼的地麵上,顯得那麽的無助。


    秦鬆沐這時對他多少有些遷怒,因為小莉莉在最困難的時候,並沒有得到作為親生父親的他伸出援手,等到了小莉莉生命最後的時刻再憐惜自己的女兒,還有什麽意義呢?所以,他開始隻是冷冷地打量著對方,並沒有立即拉起對方的意思。


    楊淑萍眼看男朋友這副樣子,無法不動惻隱之心,趕緊上前去攙扶他。


    秦鬆沐本來想等一下再去拽江川起來,當發現他被這位陌生的美女心疼地攙扶起時,便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請問這位姑娘是?”


    江川趕緊回答:“她叫楊淑萍,是我的女朋友。”


    秦鬆沐已經預料到這一點了,首先向楊淑萍點點頭:“嗯,你的女朋友很年輕,將來會給你生很健康可愛的兒女。所以,請你不要因為莉莉過於悲傷。”


    “不····我現在寧願讓莉莉成為我唯一的女兒···也不想失去她···”


    楊淑萍還沒想象到小莉莉的病情嚴重程度,不禁失聲道:“江川,難道莉莉再也醒不過來···你才這樣嗎?”


    江川痛苦地點點頭:“秦主任說她救不活了···”


    楊淑萍鼻子一酸,立即抱住了男朋友的腰,並把淚臉貼在了他的脊背上。


    秦鬆沐這時向他倆表示:“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取在莉莉彌留之際喚醒她,讓她明明白白地向自己的親人和這個世界道別。隻有這樣,才能彼此不留下任何的遺憾。”


    江川迅速被秦鬆沐這句給點醒了,趕緊用衣袖子抹一下眼淚,然後振作精神步入了病房。


    秦鬆沐並沒有跟進去,因為他此時的心裏異常惆悵,覺得病房裏的氣氛會讓自己窒息,於是走向了氣息流暢的走廊盡頭的玻璃門外。


    他必須要獨自透口氣,並暗自發泄一下情感。


    在他看來,小莉莉的目前的狀況還不至於馬上離開,自己還有一點緩衝的時間。


    當他走出二病區時,已經到了醫院下班的時間了。雖然在1035病房裏的人已經沒有時間觀念了,但在其它的地方,作息時間還在依舊。


    秦鬆沐瞥了一眼對麵一病區陸續走出來的醫護人員,突然想到了自己最關心的李建兵和王雅芹了。


    他每天都會例行去107病房和1011病房視察一次,但唯獨今天,自己的步履還沒有涉獵到那裏。而在此之前,自己幾乎轉遍了其它各個分病區。


    他心念一動,覺得在醫護人員下班的時候,病房的安保往往是最鬆懈的時刻,自己何不趁機考察一下呢?


    秦鬆沐思忖到這裏,立即信步奔向了對麵的玻璃門——


    正在陸續往外走的醫護人員一看他在下班的時刻到訪,都頗感意外,紛紛衝他點頭打著招呼。


    秦鬆沐心情不好,過來查看李建兵和王雅芹的情況,也是轉移自己悲傷的一種手段,所以並沒有應酬手下醫護人員足夠的微笑。


    那些離開的醫護人員一看上司的臉色很難看,不知因為何故,都不敢多舌,紛紛地閃了。


    就當秦鬆沐途徑醫生辦公室的門口時,突然邂逅了剛剛走出來的李邵成。


    “秦主任您怎麽沒下班?”


    秦鬆沐望著對方詫異的眼神,不由反問:“你不是也沒走嗎?”


    “嘿嘿,您沒看到我正在往外走嗎?”


    秦鬆沐不由向門裏瞥了一眼,發現裏麵已經空無一人,不由侃一句:“李大夫不愧是名負責人,居然最後一個離開。”


    李邵成的臉色有些發燒,知道對方掌握自己平時遲到早退的習慣,剛才聽起來像似誇獎,實則是一種諷喻,心裏頓時暗生恨意,於是不動聲色地回複:“對於我來說,在這裏幹一天就少一天了,難道還不珍惜眼前的分分秒秒嗎?”


    秦鬆沐不由一怔,心裏暗道,難道他得知自己通過邢院長要調離對方的消息,還是他真的跟劉合沆瀣一氣了?


    “我怎麽不明白李大夫的話中含義呢?”


    李邵成一聽他這句試探性的問話,便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便趕緊補救:“我的意思是,不可能一輩子都工作在這裏,會有調離或者退休的時刻。”


    秦鬆沐“哦”了一聲,“這對於每一名同事都是同樣的。”


    李邵成一看自己敷衍過去了,便又問一句:“秦主任在下班的時間來我的一病區做什麽?”


    秦鬆沐淡然一笑:“對於我來說,同樣是幹一天就少一天了。所以我也是珍惜在這裏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每天多呆一會,也是值得讓自己欣慰的事情。”


    李邵成趕緊奉承一句:“秦主任如果有離開的那一天,那肯定是升遷了。但願您心想事成。”


    秦鬆沐鼻孔輕哼一聲:“咱倆彼此彼此。”


    李邵成這時試探地詢問:“秦主任需要我留下來陪同嗎?”


    秦鬆沐擺擺手:“不需要,請李大夫回吧。”


    “哦,那我就不打擾秦主任在這裏的空間了。”


    李邵成客套一句,便知趣地往病區門外走去了。


    秦鬆的目光一直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外,並一直揣摩著對方,直到看不到他的蹤影。


    這時候,走廊裏已經靜悄悄的了。這裏的醫護人員和護工們一撤,就像一個無聲的世界了。因為這裏的患者都是沒有意識的,並且沒有什麽家屬陪床。


    秦鬆沐這時趕緊去了李建兵的房間,發現他的氣色進一步好轉,在欣慰的同時,心裏又徒增了許多複雜的因素。


    他需要把患者治好的成就感,同時也擔心自己白白樹一個情敵,當一想到陳麗娟昨晚曾主動來自己的家,就讓他產生一些心猿意馬的感覺。


    如今,魏青霞的情況很不樂觀,也可能隨時離開這個世界。等到那個時候,自己的感情一定會很無助,還離開得了心目中的女神嗎?


    當他轉到107病房時,發現王雅芹的氣色依舊。


    他又做了一些條件反射般的刺激實驗,對方並沒有繼續進展。這讓他心裏一沉,感覺如果不為她做一次開顱手術的話,是很難讓對方自然蘇醒的。可是,患者的女兒執意不同意。這讓他陷入了兩難境界。


    雖然,他通過老刑偵專家劉騰剛了解到患者的女兒不同意為母親做手術的原因可能是擔心母親蘇醒過來後,會搶走她的老公。可是,自己依舊無法越權去強行為眼前的女患者做手術。


    他思忖一會,便感覺心亂如麻,簡直一點頭緒都沒有了,便轉身走出了病房。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兩名女護士從玻璃門進來,並肩沿著走廊走過來。


    秦鬆沐矚目一看,又發現她倆手裏都提著食品店,便立即猜測出她倆所擔負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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