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鬆沐跟方曉婉那雙憤怒的大眼睛一交匯,就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候是不方便離開的,先不要說要顧及眼前方曉婉的感受(他本來不顧及的,但現在因為方曉婉很無助,並對她與老者的情義產生了感動,所以目前不忍心傷害她),單說對等候在樓上病房的魏青霞,也交待不過去。


    他的語音停頓了一下,變得結結巴巴了:“麗娟···我···我恐怕···”


    陳麗娟顯得很驚疑:“怎麽?難道你那裏有情況?”


    秦鬆沐趁機回答:“是呀。我剛才不是告訴你說,我都忙糊塗了嗎?目前有位患者病情嚴重,還沒有脫離危險。”


    “哦,既然是這樣,那你千萬別回來了。咱倆相聚的事情是小,患者的生命安危卻是天大的事情。”


    秦鬆沐很欣賞陳麗娟的深明大義,顯得五體投地的讚美:“麗娟,你真是一個好女人。謝謝你!”


    “唉,你還用跟我講客氣話嗎?要注意休息,千萬不要太勞累了。我馬上下樓回家。”


    秦鬆沐不禁有些擔心:“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呀。我家那裏照明不太好。”


    “嗯,你家這裏跟我家那裏比起來,確實有些滲人。不過,我跟你一通話,就感覺你就在我身邊一樣,什麽樣的壞境都不可怕了。”


    秦鬆沐趕緊表示:“那好,咱們就保持通話,一直到你平安到家為止。”


    “還是不要了。你現在正在搶救患者,怎麽可以為我分心呢?咱們還是掛了電話,等我到家後,會給你打電話報平安的。”


    秦鬆沐眼睛又濕潤了:“好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方曉婉等他掛斷了電話,才冷冷地問一句:“你跟她酸完了吧?”


    秦鬆沐開始沒有料到她居然跟出來,便聳了聳肩膀:“你不要瞎說,我哪裏跟她‘酸’?她目前獨身夜裏去我家,那我不該為她的安全負責嗎?”


    “是嗎?既然如此,那你幹嘛不立即回家嗬護她,卻對她撒謊呢?”


    秦鬆沐一副坦然:“我沒有撒謊。如今你剛剛受到傷害,需要我的照顧。”


    方曉婉望著他一副充滿凝重的表情,不由心裏一熱,清楚對方雖然表麵上要跟自己拉開距離,但心裏還是惦記自己的。


    她的那雙大眼睛濕潤了,但同時語氣一軟:“謝謝你救了我。不過,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趕緊去陪一陪魏姐姐吧。”


    秦鬆沐望著一臉黯然的她,依舊不放心:“青霞目前由朵朵陪同呢。我還是陪你呆一會吧。”


    方曉婉搖搖頭:“我真的沒事了。如今馮伯伯又睡了。我也不會守在這裏了。”


    “哦,那你趕緊上樓休息。其它的善後工作都交給我吧。”


    方曉婉點點頭:“嗯,你們千萬不要輕饒了王義那個家夥。他····他太可惡了。”


    秦鬆沐“嗯”了一聲,“我已經給予他狠狠的教訓了。”


    “這還不夠。”方曉婉又激動起來了,“他···不僅欺負我···還對李叔叔慘無人道地虐待。像他這種人,就算判他死刑都不過分。”


    “哈哈,關於法律怎樣對他量刑,並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時期。我們還是一切順其自然吧,就不要為那個家夥操心了。”


    “誰操心他?我恨不得他立即死!”


    “哈哈,這話不該是一個醫生口裏講出的話。不過,我所說的‘操心’含有雙重意思,可不是‘關心’的意思。”


    方曉婉因為這件事並沒有吃到晚飯,現在肚子餓了,並且身心憔悴,便帶著起祈求的表情:“你能陪我出去吃一點東西嗎?”


    秦鬆沐因為這件事,晚上也沒有吃飯,聽方曉婉這麽一說,才感覺自己的肚子也餓了,為了把方曉婉心裏的悲痛降到最低,當即爽快地表示:“那我們就一起出去吃夜宵吧。我知道外麵的惠眾飯店關門很晚,現在應該還有吃的。”


    方曉婉一看他答應陪自己,頓時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又把腦袋探入老者的病房,發現老者正安靜地閉著眼,這才放心地跟著秦鬆沐往外走。


    等她跟隨秦鬆沐剛走出三病區的玻璃門,躺在病床上的老者突然睜開了眼睛。


    原來,老者眼看方曉婉不顧身心疲憊地陪護自己,於心不忍,便故意裝睡,果然騙走了方曉婉。


    他這時精力恢複一些,便慢慢起床,並動手拔掉插在鼻孔的氧氣管,然後緩慢翻身下床。


    他並不是去衛生間方便,而是向床頭櫃靠了靠,並掀開擺放在上麵的筆記本電腦。此時,他目前的寫作的作品還沒有完稿,他必須要盡力去完成它。並且,他通過今晚的經曆,又有了新的素材。他濕潤著雙眼,飽含著內心豐富的情感,要繼續書寫他心目中的白衣天使。


    再說秦鬆沐領著方曉婉走出醫院的後門,當夜晚徐徐涼風吹過時,讓方曉婉的腦袋清醒了一些,情緒上也緩和了很多,這時回想起秦鬆沐為了她跟那個侮辱自己的王義拚命的場景,讓她感到震撼同時也異常感動。她覺得他就是自己的保護神,可以給自己的後半生帶來無比踏實的安全感,於是下意識地挽住了秦鬆沐的一隻胳膊。


    秦鬆沐並沒有拒絕,但心裏一動,對身邊的姑娘那種憐愛之情又加深了一層。


    惠眾飯店果然沒有關門,小芹一看他來結伴而來,不禁詫異道:“這麽晚了,您倆還沒吃飯嗎?”


    秦鬆沐含笑道:“是呀。我們今晚共同急救一名患者,所以耽誤吃晚飯了。”


    小芹一聽,不由歎了一口氣:“唉,生命就是脆弱,又一條生命離開了。”


    秦鬆沐一愣:“你說誰呢?”


    “當然為您們搶救過的那名患者了。”


    方曉婉忍不住插嘴:“他老人家明明還活著,你這個小丫頭憑什麽說他離開了??”


    小芹本來看方曉婉的態度顯得很低沉,才估計秦鬆沐口中搶救的患者不治身亡了,當一看方曉婉發出了很強烈的不滿,不由吐了一下舌頭:“對不起。算我口誤。您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秦鬆沐為了緩解氣氛,便莞爾一笑:“這沒什麽,我們是特意為這次成功的搶救而慶祝一番的。所以,我們還要喝幾口。”


    小芹這時又禁不住感歎:“但凡入住這裏的患者居然被搶救過來,說明您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呀。”


    秦鬆沐心裏清楚她把入住康複病區的患者都視作快死的人了,便不動聲色道:“我們盡心服務患者是應該的。我想你一定會看到從我們這裏走出來的完全康複的患者。”


    小芹又稍微吐了一下舌頭,沒有再搭茬,很客氣地請他倆入座。


    方曉婉心情複雜,陪同秦鬆沐喝了一點酒。


    秦鬆沐知道她的酒量,便極力控製了一下。


    方曉婉幾口酒下肚,整個的臉頰就如同綻開的桃花,並頗為感歎:“鬆沐,我真想不到你今晚會豁出一切去救我···我從心裏感激你···”


    秦鬆沐眼看她激動得要失態,便趕緊掩飾:“看你說的?我又不是舍命相救?對於任何處於危險的人,即便是素不相識的人,我也會不惜餘力的。”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方曉婉淡然地表示,“在我脫離危險時,你對那個家夥繼續暴打。這說明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能夠得到你的愛護,也算不枉此生。”


    秦鬆沐一呆,不知道再說什麽是好了。


    當他倆吃完飯時,夜更深了。秦鬆沐望著滿桌的剩菜,便征求她的意見:“咱們打包嗎?”


    方曉婉突然想到了魏青霞,便試探地詢問:“魏姐姐還沒有吃過飯吧?”


    秦鬆沐輕聲解釋:“我在下去找你之前,已經為她打了飯菜。那是我倆的飯菜,她應該吃了。不過,她的胃口已經很差了,估計吃不多少。”


    方曉婉又歎氣道:“唉,她是一個開朗的女人,同時也是善良和不幸的女人。你應該馬上回去照顧她了。”


    秦鬆沐沒有料到方曉婉會對她有如此的憐憫之情,心裏頗為感慨,於是起身去付賬。


    當他付過錢後,發現一向會過日子的方曉婉並沒有打包桌上的東西,便提醒道:“曉婉,你的馮伯伯還沒吃飯吧?難道真不要這些東西嗎?”


    方曉婉輕輕搖搖頭,又黯然解釋:“馮伯伯雖然沒吃晚飯,但身體變成這個樣子,是根本吃不進東西的。至於莉莉嘛,現在一定被生父嗬護著,也不缺嘴了。咱們還把它們帶給誰?”


    秦鬆沐一想也是,便陪著她一起往外走。


    方曉婉走在路上,抬頭仰望夜空中的星辰,又不禁發出了感慨:“唉,物換星移,世事都難料呀。我今晚本來要陪馮伯伯一起吃晚飯的,但沒有想到居然又能跟你單獨共進晚餐。”


    秦鬆沐也不禁附和:“我今晚也打算陪青霞吃東西的,還事先想哄她多吃一點呢。結果,事態的發展又把咱倆拉在了一起。”


    方曉婉的俏臉不禁緋紅了,雖然清楚秦鬆沐是脫口而出,但也讓過她感到動容。雖然在她跟前橫在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指陳麗娟),但她看到了自己與秦鬆沐的默契以及秦鬆沐與陳麗娟之間的代溝。這又讓她對自己的愛情產生了憧憬。


    秦鬆沐等走回病區時,借助室內的燈光一看,方曉婉的神態已經恢複如常了,便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陪同,已經讓她徹底走出了內心的陰霾,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他也需要去看一看魏青霞了。


    “曉婉,你回宿舍休息吧。我要去探望一下青霞,並換朵朵上去陪你。”


    方曉婉一看秦鬆沐要往樓上走,便下意識地一拉他的胳膊:“等一等。”


    秦鬆沐隻好停住了身子,好奇地看著她:“你還有事?”


    “你···再陪我回三病區看一眼馮伯伯吧?”


    秦鬆沐矜持一下,便欣然點頭:“好的,我們先一起上去吧。”


    當他倆剛從電梯裏走到二樓的過道裏,就發現從三病區裏走出一個俏臉的女護士。


    方曉婉一看是趙雙,不由驚疑道:“雙兒你這麽晚了,咋來三病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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