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明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將皮包放好後,趕緊把車廂裏徹底打掃一遍。這不僅是為了衛生,也是要把一切痕跡都消除了。


    不過,他隨後心情很複雜,畢竟這些錢是人家落下的。自己應該占為己有嗎?


    當他腦海裏剛想到這個問題,隨即又聯想到那三個粗魯無理的家夥而義憤填膺。他要利用自己憤怒的心理來占據竊取人家財物的不安。


    他就在糾結中熬過了茫茫長夜,並一直等到這個時候,要拿這筆錢為段莉莉治病。


    方曉婉聽完了陳昭明的講述,心情也矛盾了很久,才黯然搖頭:“你不該這樣做,應該把錢還給人家。”


    陳昭明苦笑道:“曉婉,你別以為我陳某人是一個貪財的人。我這半宿一直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既然是這樣,難道你還沒想通嗎?”


    “曉婉,難道你不覺得這些錢是上天為了眷顧莉莉,而特意讓我得到的嗎?”


    方曉婉也露出苦笑:“可惜它們不是上天賜予你的,而是那三個醉漢落下的。”


    “難道你可憐那些家夥?”


    “唉,我一聽你的描述,就知道他們不是善類,怎麽能可憐他們呢?”


    陳昭明感到不解:“既然如此,難道你還要求我把錢還給他們嗎?”


    方曉婉的態度顯得很決然:“不論他們是什麽樣的人,但這筆錢畢竟是人家的。這是道理,而不能顧及人之常情。”


    “也許這筆錢是他們不法所得呢,那咱們還跟他們講什麽道理?咱們還是多講講情理吧。這些錢可能正適合留給莉莉。”


    方曉婉搖搖頭:“人之情理是不能感情用事的,有時要為道理讓路。”


    “可是那三個家夥根本不配重新得到這筆錢。不管他們是怎樣擁有這筆錢的,但他們的行為有損整個社會的形象。”


    “就算如此,也該由警方去處理這些錢。所以,你必須要報警。”


    陳昭明驚愕了半天,才黯然道:“難道你不喜歡莉莉了嗎?”


    方曉婉怔怔地盯著他:“你憑什麽這樣說?”


    “你如果憐憫她,就不該阻止我拿這筆錢去為她治病。”


    “我剛才已經講過了,莉莉要用愛心錢去治病,而不是不法所得,甚至是贓款。”


    “曉婉大夫呀,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這個人咋這樣教條呢?就算這些錢是黑錢,但如果用在了正途,也算是一種善舉吧。”


    “不行,你一定要把這筆錢給人家退回去!”


    陳昭明瞥了她一眼:“如果我不肯,難道你想舉報我嗎?”


    方曉婉表現一副凜然:“陳昭明,我之前一直很欽佩你,請你最好不要讓我瞧不起你好不好?”


    “隻要能救莉莉,我還在乎你對我的看法嗎?你知道嗎?莉莉已經欠醫院很多錢了···雅芳天天向我哭訴···我···我是實在沒有一點辦法了···”


    方曉婉聽了陳昭明哽咽的聲音,也不禁濕潤了雙眼。


    她的內心也在糾結著,但最終理智還是占據了她內心的高地,於是耐心向陳昭明解釋:“陳昭明,你為雅芳和莉莉想過嗎?萬一你為這件事而吃了官司,那讓她們母女倆怎麽活?”


    陳昭明趕緊說明:“那三個家夥昨晚醉得那麽厲害,不可能認出我的出租車。”


    方曉婉搖搖頭:“你最好不要心懷任何僥幸,最好懂得天網恢恢的道理。也許你覺得做得天衣無縫,但可能留下很多的破綻。這筆錢無論擱在誰身上,都是一筆巨款。你我目前都不清楚對方的背景,怎麽能猜測出人家能否善罷甘休呢?”


    “可咱們海河出租車有那麽多。就算警方幫助他們調查,也未必會查到我這輛車上吧?我敢肯定,那三個家夥肯定記不清這輛車的車牌號。”


    “唉,就算他們當時糊塗了,但目前滿世界都是攝像頭。這輛車既然在夜總會和凱美浴足中心停留過,能躲過那些‘天眼’嗎?”


    “這···”


    陳昭明垂頭沉吟了很久,才繼續講道:“我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不用說他們會報警,就算他們私自動用一些社會上的力量,也可能查到我這輛車。”


    “哼,既然你還沒有糊塗那個地步,那還敢心懷僥幸?”


    “我為了莉莉,就算冒險,也要豁出去了。”


    方曉婉冷冷地打量著他:“可我目前知道了實情,並且阻止你這樣做。難道你會對我也鋌而走險嗎?”


    陳昭明一怔:“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能傷害你?”


    “哼,既然你不敢對我動手,那就聽我的話,立即報警。”


    陳昭明遲疑一下,並沒理會她的命令。


    方曉婉急了,便從自己的挎包裏取出了手機。


    陳昭明見狀,趕緊伸手奪下了她的手機。


    方曉婉有些花容失色:“你要對我做什麽?”


    陳昭明一副懇切的表情麵對她:“曉婉大夫,我知道你跟莉莉的感情,也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子。現在我求你不要阻止我好不好?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唉,我是為你著想呀,不忍心眼看你為了救莉莉而遭遇任何不測。”


    陳昭明一副決然:“隻要能救莉莉,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可你為雅芳想過嗎?”


    “她···現在心裏隻有女兒,不會太顧慮我的。萬一我出事了,也不會連累她和莉莉的。”


    方曉婉嗔怪道:“你怎麽知道雅芳對你沒有感情呢?她目前因為女兒情況才把對你的愛埋藏在心裏···不對,她目前正在深切地愛著你,隻是通過向你施壓和索取的方式去愛。難道你不懂女孩子的心嗎?”


    陳昭明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她現在隻有我可以依賴了···我不能讓她絕望呀···為了她和莉莉···我寧願粉身碎骨···”


    “你千萬不要這麽說。她們娘倆確實需要你的錢,但更需要你這個人。你如果是愛她們的,就應該珍重自己,從多方麵去詮釋對她們母女的愛。”


    陳昭明聽了方曉婉的一番話,內心不禁百感交集,把奪在手裏的手機往方曉婉麵前的操作台上一放,隨即把自己的頭紮在了方向盤上。


    方曉婉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機,遲疑一下,又放回了自己的挎包,並輕聲勸道:“陳昭明,聽我的話,親自打電話報警吧。”


    陳昭明的內心又一次經過殘酷的掙紮後,終於慢慢抬起頭,並從自己衣兜裏取出一部手機。


    方曉婉等他跟警方聯係後,並按照警方的指示,要把出租車開往最近一家派出所時,才下了車,並又叮囑他一句:“你把事情跟警方說清楚,再回病房看一看莉莉。她目前更需要親人的陪伴。”


    陳昭明含淚點點頭,把車緩慢地開走了。


    方曉婉的臉頰也被淚水浸濕了,用衣袖子擦拭一下後,才邁著沉重的步伐返回病區。其實,她的內心的掙紮和矛盾一點也不比陳昭明少。


    這個時候,距離上班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但方曉婉並沒有去她的三病區,而是首先步入二病區。


    她剛剛阻止了段莉莉得到的一筆救命錢,心裏突然對小莉莉產生了一種愧疚感,必須先看一眼她才罷休。


    等她推開1035病房時,發現秦朵朵正在指導小莉莉寫作業,而段雅芳一看到她進來,卻把臉扭向了窗外。


    方曉婉以為她為了女兒的事情上火而心情不好,並沒有多想,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莉莉的身上。


    段莉莉等方曉婉的腳步聲靠近了,才覺察到,並揚起頭叫了一聲:“曉婉阿姨!”


    方曉婉這個時候再麵對小莉莉時,心裏產生一種特別的情愫,這讓她情不自禁地抱起了小莉莉,並把自己的臉埋藏在對方的肩頭。


    秦朵朵見狀,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今天的曉婉姐為啥見到莉莉時會如此激動呢?


    段莉莉當然以為曉婉阿姨是想她了,便欣然接受對方給予自己的溫存。


    就連不想麵對她的段雅芳也驀然回首,已經讀不懂方曉婉是啥意思了。


    方曉婉迅速排泄一下內心的苦水,才慢慢分開小莉莉,並柔聲詢問:“莉莉今天感覺怎麽樣?”


    段莉莉燦爛地點點頭:“有您們在我身邊,我感到很開心。”


    方曉婉本來詢問她的身體感覺,但卻聽到的是她的精神感受,不由的有些啼笑皆非了。


    秦朵朵在她放下小莉莉時,終於忍不住問道:“曉婉姐,難道你還沒上樓嗎?”


    方曉婉一愣:“難道你上三病區找我去了嗎?”


    秦朵朵搖搖頭:“我去三樓問候一下魏媽媽後,就立即下來看莉莉了,並沒有在二樓停留。”


    方曉婉因為在外麵耽擱久了,還一時找不到借口,於是反問道:“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問我?”


    秦朵朵用手一指她的身上:“因為你沒穿白大褂,並且身上的女包也沒摘下來呢。”


    方曉婉低頭掃視一下自己的身體,才恍然大悟。


    秦朵朵雙眼盯著她,又試探地詢問:“你剛才去哪了?”


    方曉婉隨機應變:“哦,我不是說跟一個患者家屬談一談嗎?剛才一直跟他談話。”


    “哇,你倆談了快一個小時了?”


    方曉婉一愣:“有嗎?”


    “怎麽沒有,從咱倆在樓裏分手到現在都過了多長時間了?”


    “哦,也許我們談的問題涉及很多,就耽擱了很多時間了,現在必須回三病區了。”


    方曉婉撂下這句話後,就趕緊往外走——


    “曉婉阿姨再見!”


    段莉莉在方曉婉匆忙出門時,不忘記打個招呼。而段雅芳卻衝方曉婉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聲。


    秦朵朵覺察到了,不禁好奇道:“雅芳阿姨,您是不是對曉婉姐有意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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