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定蜀未定。


    崇禎十七年,黃虎西進四川,建立大西政權,年號大順。


    殿上,黃虎與烏鴉子一眾人相談甚歡,唯獨楊若風麵色蒼白心裏好像壓著什麽事。


    他想起前一段時間的突然攻城,城內的百姓大半死於混亂當中,可黃虎卻毫不關心,他的野心如今膨脹的不像話,現在隻要有人敢擋他的路基本上都成了無名野鬼。


    楊若風愈發感覺烏鴉子這個人的可怕之處,僅憑幾句話便能左右黃虎的思想。


    杯光交籌間黃虎看了楊若風一眼,隨後若無其事的說:“諸位,三天!敬軒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我要看到川內的控製權掌握在我們大西周的手中。”


    楊若風被黃虎的話嚇得一激靈,急忙勸阻道:“殿下,不可啊!川內如今還有數以百萬的普通百姓,如此貿然進攻則會造成大批量的百姓死亡啊!”


    黃虎喝完杯中酒問道:“依你說該如何?”


    楊若風答道:“等川內百姓全部安全撤離後再進攻也不遲。”


    黃虎哈哈一笑,轉身看著楊若風說:“他們若是走了,我還進川作甚麽?”


    “殿下......您的意思......?”楊若風皺著眉頭有些不解。


    烏鴉子摸著胳膊上那隻烏鴉的羽毛說:“這件事殿下自有主張,楊將軍莫要幹涉。”


    “你......!”楊若風憤憤的說不出話來,隻能說道:“自古言之,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失了民心朱由檢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大膽!”烏鴉子喝了一聲:“竟敢如此詛咒殿下!”


    黃虎擺擺手說:“都是自家人為何整日吵個不停,被別人知道了豈不是看我們笑話?若風兄,敬軒很感謝這些年你為我大西周所做的貢獻,三日後的進攻你就不用去了,在殿內好生歇著就行。”


    楊若風身子顫了顫,過了好久才點了點頭說:“聽殿下的。”


    月上梢頭。


    烏鴉子坐在椅子上,手指有節奏的在桌子上敲打,突然,他胳膊上的烏鴉叫了起來。


    烏鴉子身子一側手裏多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他兩腳劃了幾步把匕首架在門外。


    “等等!”門外那人忽然開口。


    烏鴉子哼了一聲收起匕首,說道:“你真是不要命了,不是說我去找你的嗎?”


    來人正是獸衣男子,他走進屋裏說:“我來是告訴你,上麵已經等不及了,務必這幾日把事情辦好。”


    烏鴉子有些不屑,問道:“我的事做的怎麽樣了?”


    “自然不會讓你失望。”獸衣男子從懷裏掏出來一個荷包,不過這個荷包上麵血跡淋淋,烏鴉子把它打開,裏麵竟然是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烏鴉子臉上閃過一絲落寞隨後笑道:“大祭司果然大手筆。”


    獸衣男子臉上倒是沒有任何變化,同樣笑著說:“跟陰兵符比起來算不得什麽。”


    “那在下先謝過了,幫我轉告上麵,近日我便準備了。”烏鴉子說道。


    獸衣男子走後房間裏就剩下烏鴉子一個人,他握著荷包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激動。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烏鴉子趕緊收起荷包換了一張笑臉打開了門。


    “殿下。”烏鴉子彎腰叫了一聲。


    黃虎走進來後烏鴉子很識趣的把門關上。


    “軍師,敬軒可能要背一輩子的罵名了。”黃虎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烏鴉子的臉色有些不悅,不過很快便壓了下去說:“殿下難道不相信臣的話?那陰兵符本是冥界之物,要想確定精準的位置必須要陰魂引路,不然誰都找不到那個地方。”


    黃虎聽後一笑,拍著烏鴉子的肩膀說:“軍師莫要多想,待兩日後看我軍如何拿下川內。”


    “殿下。”烏鴉子叫了一聲,他眼神有些陰冷,說道:“殿下,楊將軍那邊如何處置,萬一......”


    黃虎擺擺手說:“放心,這幾日他會很老實的......”


    “轟隆......!”


    雷鳴在天上炸開,雨水從一扇小窗飄到屋裏麵,楊若風站在小窗下任由風吹雨打。


    他哈哈大笑,整個人仿若癲狂。


    “楊將軍,別讓哥幾個難做,殿下說了,等他們攻下川內便放你出來。”門外一小兵說道。


    楊若風搖著手銬腳鏈喝道:“他黃虎終有一日會後悔,要怪隻能怪我楊若風當初瞎了眼,實不該認賊作父!”


    牢房外的小兵皆歎口氣便離開了,楊若風看著窗外的雨心裏有種莫名的悸動。


    翌日清晨,烏鴉子走到黃虎旁邊在他耳邊說些什麽。


    黃虎麵色凝重的問道:“具體多少人?”


    烏鴉子說:“近五千學士。”


    黃虎眼神低沉,冷聲道:“全部處死。”


    “是!”烏鴉子退下。


    那一日,聽說大悲寺響了整整一天的慘叫聲,周圍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楊若風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看著窗外,傍晚士兵過來送飯時楊若風拖著腳鏈趴在牢房的木樁上,他狼狽不堪的問:“外麵發生何事,我怎麽聽到慘叫聲?!”


    兩個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歎口氣道:“楊將軍,我倆勸你還是不要問了,這樣對你沒什麽好處。”


    “可笑!”楊若風聲音陡然加大:“我楊若風何曾在乎過生死,不要忘了我們當初為何策反!難道就是為了當第二個朱家軍?!”


    兩個士兵麵麵相覷,張了張嘴卻聽到外麵有聲音傳來,他們放下食物說:“楊將軍您且吃著,我們先告辭了。”


    說完不理會楊若風的呼喊直接出了牢房,走到門口的時候好像停頓了一會兒說了句:“軍師。”


    “哈哈!不知楊將軍昨日睡的可舒坦?殿下生性豪邁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楊將軍說便是。”烏鴉子的聲音傳來。


    “殿下可不會虧待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倒是你,究竟是何人,如此蠱惑殿下是想讓他留於世人詬病嗎?!”楊若風怒道!


    烏鴉子笑了笑說:“我是什麽人楊將軍還不清楚嗎?那一日你不都看到了?”


    楊若風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心裏更加看不透這個人了,那日自己等他們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進山洞,如此竟還能被他發現。


    不過楊若風還是撇過腦袋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還有,你是什麽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胳膊上的烏鴉落到地上打翻了剛才士兵留下的食物,烏鴉子自顧自道:“沒關係嗎?很快就有關係了,最多三日,三日之後你會明白的。”


    “你什麽意思!”楊若風臉色突變,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你不是想知道今天發生何事嗎?我告訴你。”烏鴉子麵不改色的說:“還記得半個月前參加科舉的學士嗎?殿下把他們處決了,嘖嘖,五千多人呢,硬是殺了一天,到最後有的兄弟連刀都提不起來了。”


    “你說什麽?!”楊若風扒著木樁把鐵鏈抖動的呼呼啦啦直響,壓製不住怒火問道:“你究竟跟殿下說了什麽?還有前幾批學士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被處決了?!”


    烏鴉子伸了伸胳膊,地上的烏鴉飛到他的胳膊上,他風輕雲淡的說:“沒錯,他們全被處決了,不過並不是我授意的,而是殿下他自己。”


    楊若風傻在原地,如同魔障般喃喃:“殿下把他們都殺了……都殺了……”


    烏鴉子看到楊若風此時的樣子笑道:“不用驚訝,哪個朝代不是用骨頭堆起來的,三日之後你就會明白我說的話。”


    說完烏鴉子不緊不慢的走了出去,等他出去後楊若風才緩過來,他拍打著木樁卻一聲不吭,隻是肩膀不停的抖動著。


    第二日。


    大西周將近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深入川腹。


    最初的一刹那間是可怕的。


    沒有什麽比一群驚惶失措的子民更可憐的了。


    他們搶著去拿兵器,刀也好,叉也罷,隻要是能夠傷敵自保的來者不拒。這一刻他們是惶恐的,是不安的,他們感到了無助,那種從骨子裏湧出對生命的渴望令人瘋狂。


    他們叫喊著,奔跑著,有許多倒了下來。這些被殺戮衝昏頭的堅強漢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他們自己互相看著。


    他們隻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在這個動蕩不安的亂世中被迫拿起了兵戈,雙手滿沾鮮血卻遲遲不肯放鬆。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黃泉。


    有些嚇昏了的人從房舍裏跑出來,又跑進房舍,又跑出來,不知所措地在戰亂中逃竄。


    一家人在互相呼喊。


    這是一場悲滲的屠殺,連女子和孩童也卷在裏麵,呼嘯著的兵革拖著長長的光芒劃破黑暗,弓弩從每個陰暗的角落裏放射出來。


    到處都是濃煙和紛亂。


    鐵騎和行兵糾纏在一起,更為加重了紛亂的程度。馬兒也驚跳起來,人們踐踏在受傷的人身上,地下到處是哭喊聲,這些人驚惶了,那些人嚇昏了。


    在這一切中,有些人還抱著陰沉的冷漠態度。一名女子靠著一垛牆坐著,給她的嬰孩哺乳,她的丈夫一條腿斷了,也背靠著牆,一邊流血,一邊鎮定地緊握手中的長矛,向前方黑暗中刺去。


    長矛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一切都好似那麽的不真實。


    “噗!”


    一抹妖豔的鮮血在天際綻放,仿佛開出了一朵黃泉之花,直接灑落在女子身上。女子卻並未感到絲毫不適,倒是她懷中的嬰孩嘟噥著嘴吸了幾口,才滿意的緩緩睡去。


    有些人臥倒在地上,把兵革放在馬車的車輪中間開放。不時爆發出一陣喧鬧的叫喊聲,淹沒了一切。


    寒光一閃,卻又是一刀劃過,那一瞬間,那雙凝望著天空的眼睛,卻終究是沒能閉上。


    滿浸鮮血的河流,未得埋骨的將士,處處彌漫著悲天的哀涼……


    又是一個無風無星的夜,距離屠川已經過了半個多月。


    黃虎背手問道:“差不多了吧,何時能夠開始?”


    烏鴉子在後麵彎著腰說:“殿下,可以了,待今夜子時便可。”


    “好!”黃虎哈哈大笑,盡管他麵前橫七豎八躺著無數具屍體,猶如一座小山,小山從上往下流著血,空氣中除了血腥味就是腐臭味。


    很快,黃虎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鳥叫,聲音極為悲涼,他心裏有些不太舒服,抬頭看了看發現是一隻子規鳥在空中盤旋,一直圍著屍山不肯離去,叫聲愈來愈悲慘,直到嘴裏流出鮮血也不停歇。


    烏鴉子吹了聲口哨,他胳膊上的烏鴉“嘎嘎”叫了兩聲,然後好比一根箭矢飛到空中把子規鳥的眼球啄了出來,最後把子規鳥提起來飛到高空丟了下來。


    這時四麵八方又傳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黃虎感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刺撓,緊接就看見一隻隻白色的狐狸從地底或者是草堆裏湧出來,好像突然下了一場雪,那些白狐跑到屍山啃食屍體,隻是片刻那具屍山就成了骨山。


    “到了!”烏鴉子突然開口。


    黃虎身影一頓,他發現周圍竟然出現一個個透明的人影,他們好像沒有意識慢慢悠悠的來回走動,當看到自己時,他們突然跟發瘋了一樣張牙舞爪兩眼流出血淚向自己撲過來!


    黃虎迫切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可他的腿仿佛灌鉛了一樣怎麽都邁不開步子,他用求救的眼神看著烏鴉子。


    “給我退下!”烏鴉子大喝,那些透明體被他的聲音震的更加透明,一個個遠離二人。


    “殿下看到沒,這就是陰兵!隻要得到了陰兵符這天下取之頗易。”烏鴉子說道。


    黃虎似乎忘記了剛才的處境,臉上流露出貪婪而又瘋狂的表情問道:“軍師還請詳說,陰兵符如今在何處?”


    烏鴉子嘴角彎起道:“殿下請看,跟著這些陰魂走便能找到陰兵符。”


    黃虎看去,那些陰魂猶如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步履整齊的向同一個地方走去。


    黃虎大喜,烏鴉子的臉上也露出琢磨不透的笑容。


    天越來越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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