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感覺著背後安娜的‘壞心情’,仿佛回到了普羅旺斯他們一起畫教堂畫地,高凡通過逼迫式的教導,讓安娜學會‘扭曲’技巧的那一刻。


    隻不過現在高凡與安娜的角色掉換。


    曾經的學習者變成了教導者。


    而‘壞心情’是一模一樣的。


    “高,三個月了,你的畫中仍然看不到任何巨匠技巧存在的痕跡,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安娜的聲音果然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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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難以置信!”高凡一拳打飛了眼前的畫板。


    蹲在一邊的上帝被嚇得‘嗷’得叫了一聲,整隻貓都飛了起來。


    “我畫得不像麽!簡直一模一樣好吧!你在苛求什麽?你看看我畫的這些德加,哪一幅不像?!”高凡轉回頭像是憤怒的獅子一樣對安娜咆哮。


    “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除了畫中的生命力。”安娜麵對高凡的憤怒,有些膽怯,還有一種有趣的愉悅中,似乎這些因高凡憤怒而生的害怕,都是一些他們兩人之間特殊存在的儀式,曾經在普羅旺斯存在過,現在忽得又回來了。


    “什麽生命力!生命力是什麽?!”高凡跳著腳踩在自己的畫上,他知道這些都是拙劣的仿品,是沒有靈魂的假貨,雖然技巧已經嫻熟到連每個筆觸都一模一樣,但假的就是假的,就像是服裝店中的塑料模特永遠無法變成真人。


    “高,生命力是你畫作中曾經擁有過的東西,別怕,我會幫你找回它們來的……”安娜試著去擁住高凡,結果被憤怒的高凡一把推倒,肩膀撞在牆上,她痛得叫了一聲。


    險些跌倒的安娜喚回了高凡的理智,他茫然伸出手去拉起安娜,口中喃喃得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不疼。”安娜表情中甚至有點神聖,“你再堅持一下,大都會博物館還有八十幅德加,隻要把它們全部臨摹完成,你也許能夠找到丟失的技巧的。”


    “對對對,得不到德加的技巧就是因為我不夠努力。”高凡點點頭,他忽得露出一個神經質的微笑,他對安娜說:“但我的技巧沒有失去,我隻是不敢使用它們。”


    “不信你看!”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一樣,高凡扶起畫板,對著這間畫室的牆壁,用碳筆飛快勾勒著它的模樣。


    在高凡落筆的那一刻,安娜就意識到,高凡回來了,他用來作為描繪對象的牆壁,隻是大都會博物館中一麵普通的牆壁,它擁有雲彬製成的木色牆圍,木頭表麵年代久遠而斑駁,牆麵則才新近漆刷過,有種嶄新的味道,而牆壁上的那盞壁燈,證明了這裏也許曾經是間儲藏室,現在被用來當做畫家的畫室。


    高凡的前幾筆,勾勒出了一麵牆壁的輪廓後,他飛快得在牆壁中央用線條做了分割,上麵是牆,下麵是木,爾後用手掌沾著碳粉在上半部分一塗,一麵帶著光影斑駁的牆就出現了,安娜鼻中仿佛嗅到了牆上白粉的青澀氣息。


    高凡另外一隻手則在下半部分上飛快畫著木紋,紋理的勾勒隨意又靈活,宛如發自天然的生長,安娜則又嗅到雲杉的淡淡清香。


    最後,高凡在牆壁上畫了一盞吊燈,他非常奇妙的,在燈中畫出了‘亮’,在牆壁上畫出了‘光’,具體做法仍然是用鉛筆勾勒線條,再通過手掌塗抹碳粉,那種光影變幻的對比簡直可被稱為魔術。


    也許是憋得太久,高凡筆下畫得飛快,甚至用了他在用素描技巧仿工筆紅樓時領悟到的碳粉技巧,前後不到三分鍾,一幅充滿了惡魔派超越感官神秘技巧的牆壁主題畫,就出現在安娜麵前。


    雖然畫的隻是一麵牆壁,但充滿了充斥在觀者感觀中的聲音色彩甚至是氣味,這樣的作品,讓人窒息,令人驚歎,讓人從心底隻能發出一聲讚美。


    這才是高凡。


    但下一秒,令安娜目瞪口呆的場景出現了。


    那麵被高凡做為‘模特’的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門。


    這道門是古舊而斑駁,是青銅色的,上麵掛著不知道經曆了多久曆史的青銅鎖鏈作為拉手,但不必拉,因為這扇青銅門正在慢慢向內打開,從被推開的那條縫隙中,一股龐大吸力驟然而生!


    畫室內所有物品都開始向門內移動,包括他們的畫架,幾把椅子,甚至是天花板上吊著的燈具,仿佛那邊有個巨大、正在吸吮的嘴,又或者根本就是宇宙真空!


    “高!”在門打開那刻,安娜也覺自己像是被誰猛得扯了一把,踉蹌著往門那邊移動過去,這是什麽?這門是什麽?!


    高凡也被那龐大吸力給吸得移動了腳步,還好他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一些意外,現在馬上把那張同樣生出詭異青銅門的畫給撕了下來,撕碎,在神秘未曾進入現實前,隻要撕碎他的畫紙,就可以中止神秘的入侵。


    隨著高凡手中的素描紙變成紙屑,牆壁上那扇可怕的青銅門也開始合上和消失,隻幾秒鍾,牆壁就又是牆壁了,一麵上麵塗著白色漆料的牆壁。


    “高……那是什麽?”安娜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


    “是我無法使用技巧的原因,惡魔盤踞在我的畫筆上。”高凡說。


    “你被惡魔詛咒了?”安娜喃喃低語。


    “保密。”高凡說。


    高凡本不該讓安娜知道他被詛咒的秘密的。


    這對安娜沒好處。


    也許是炫技,也許是不甘心,免得被安娜瞧不起,總之高凡必須證明自己,但實際上,他的證明,也沒有獲得什麽,在他接下來的臨摹過程中,仍然被安娜各種數落,各種失望,安娜可不會因為他能畫出詛咒而尊敬他,或者說,安娜認為對他最大的尊敬,就是幫他獲得德加的技巧。


    時間再匆匆,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


    高凡和安娜兩個,把自己關在大都會博物館的畫室中,完全與世界隔絕,這半年裏,惡魔派沒有半幅作品流向市場,而市場中卻仍然流傳著惡魔派的傳說,但很快,一個更大範圍內的新聞,或者說是陰雲,籠罩了世界,也籠罩了紐約,讓紐約市民淡忘了仍然在大都會博物館的藝術家。


    畢竟,與藝術相比,戰爭才是每個人迫在眉睫的危險。


    就連勞倫斯也特別來博物館,通知高凡這個消息。


    “俄聯邦把烏國重新並入聯邦?”高凡重複著這個消息,“很嚴重麽?”


    “非常嚴重,歐洲都要瘋了,法國的激進黨號稱要用核彈把俄聯邦炸回西伯利亞去。”勞倫斯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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