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天……高凡陸續在畫展上臨摹了一周的《地獄之門》,那老頭隔三差五就過來轉悠一圈,有時候自己來,有時候帶著他漂亮的孫女。


    老頭也是傲驕,明明很欣賞高凡,否則不會來了畫展,就在高凡背後一站,一看就是半個小時,但偏偏每句話都橫眉毛豎眼睛的挑刺,說高凡線條畫得爛,色彩一塌糊塗,唯有整體布局還值得一瞧。


    “小子,你得學荷爾拜因,好好瞧瞧人家的線條和風格,現在你畫這是什麽玩意,矯揉造作,一文不值!”


    “我的偶像是蒙德裏安,學荷爾拜因那得畫得多累啊。”高凡慢悠悠得說。


    蒙德裏安,就是那個晚年隻畫紅黃藍格子,然後能拍出天價的藝術家。


    “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孺子不可教!”老頭用手杖頓地,氣乎乎得走了。


    高凡落了個清靜。


    因為這是個關鍵時刻。


    經過一周的臨摹,高凡收集到的SAN值,已經達到了98/100,果然《地獄之門》這幅畫帶著神奇的魔力,而高凡從其中臨摹的人物小樣,已經達到二十三個。


    由於畫展上不讓再開畫展,所以這些小樣隻能羅列在高凡的學校寢室裏,可惜的是,離開《地獄之門》這幅原作後,那些小樣,也隻是一個個扭曲的人臉,做不到降低SAN值的作用。


    高凡覺得,《地獄之門》描繪出了絕望,在這副原作的映襯和感染下,觀眾才會對高凡臨摹出的扭曲人形,有宛如‘理智被汙染’般的感觸。


    也就是說,高凡實際上是站在了前輩的肩膀上,才能把絕望撒落人間。


    高凡很感激這位無名的大師前輩。


    臨摹一周之後,高凡再次確認,畫這幅《地獄之門》的畫家,是位大師,一位中西結合的大師。


    大概得是徐悲鴻那樣的人物吧……大概吧,高凡目前沒有那麽廣闊的視野,也無法判斷。


    高凡一直被稱為有天賦,他喜歡油畫沒錯,但對於被過度強調的油畫技巧,他並沒有太多熱情,靜物寫生是他最討厭的功課,嗯,除了《水煮香蕉》那次,所以老頭說他欠缺基本功,他也沒臉否認。


    總之,現在SNA值到了98/100,高凡像一隻等待獵物上鉤的蜘蛛那樣,趴在自己由三幅被他稱為《地獄眾生速寫》的作品之間,等著好奇的人類來被汙染精神。


    隻擺三幅是因為再多就不讓擺了。


    高凡試過擺出全部結果被保安給‘拆除’了。


    因為超過十幅的話,就已經相當於在展館裏給自己開了個小畫展。


    同學們當時看著高凡這麽幹,眼睛裏都冒光了,竟然還有這麽無恥又有效的作法,畢竟,‘開畫展’這三個字在任何美院學生耳中,都是人生最高成就。


    於是看著高凡的‘畫展’被保安拆除,大家一邊笑話高凡一邊流露出遺憾的表情。


    《地獄之門》的懸崖上,共有二十三個人,現在高凡已經臨摹到最後一個,而到了現在,參觀畫展的人已經越來越少,距離畫展結束還有三天。


    能不能在這三天裏,把剩下的2點SAN值搞定,高凡心裏也沒底。


    這時,背後又傳來壓迫感。


    高凡覺得是那老頭又來了。


    這一位老人家的精神無比堅固,盯了高凡一周,連一丁點SAN值都沒貢獻給高凡,著實讓高凡有些煩躁,考慮著是不是把在寢室床底下壓箱底的禁忌之物《雙盤吸蟲》拿來給老頭品品。


    但……有點不對勁。


    高凡聽到了有點粗重的喘息聲。


    這種聲音有點像是……渴了的狗。


    他訝然轉頭,看到了一個戴著帽子的‘怪人’。


    正值六月初夏,他卻穿著一件黑色風衣,戴著頂黑色圓簷帽,把麵孔低低的遮掩在帽簷下,借著展館外射來的微弱陽光,高凡望見他的鼻子和嘴巴呈現一種怪異的突起。


    他站在那,身形高大。


    像是一座突兀出現的山。


    不止遮蔽了陽光,甚至讓高凡覺得有點陰冷。


    怪人站在那端詳著牆上的畫作,像是入迷了一樣,同時口鼻之中不斷發出‘嘶嘶’的激動聲音。


    高凡悄悄側過身體,試圖更加清楚得看清楚這一位的長像,但他沒有得逞,因為怪人忽得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就走,大步飛奔,由於走得太快,還撞到了一位保安。


    保安也人高馬大,卻被怪人撞得一個趔趄,幾乎飛起。


    “哎!你站住!你誰啊?”保安追上了去。


    怪人卻越跑越快,很快消失在高凡視線中。


    而高凡此刻仍然處於一種詭異的驚悚狀態中,因為剛才那一刻,他似乎看清了怪人的臉,那是……一張狗臉?


    齒部突出,下頜後縮,一雙眼睛像是陰冷的黃玉。


    這得……遭到多大的車禍才能毀容成這樣啊?高凡掐著下巴思考著,這張臉畫出來也許會有點衝擊力?


    展覽第八天過去,到閉館時分,高凡終於從一位帶著女兒來參觀的媽媽身上,得到了第99/100點SAN值。


    媽媽看著高凡的畫作,呢喃著‘好惡心’的時候,那個五歲的女兒反而饒有興趣得問高凡,‘哥哥你是在惡作劇吧?’


    天真的孩子總能看透世界的真相。


    閉館了,高凡扛著畫架,一路搭公交車回到天美。


    回到宿舍,恰好看到同舍的林森浩也在。


    天美的美術生是兩人一間宿舍,但或者是宿舍人數越少,關係越差,或者是美術生都比較特立獨行,反正高凡和林森浩彼此都看不順眼,不鹹不淡的打了個招呼,高凡就從床底下拿出這一周的收獲,擺了起來。


    感覺像是在擺拚圖。


    除了畫那二十三張臉之外,高凡順手也畫了其他部分,因為臨摹算是一節課,要交作業的,現在這幅《地獄之門》等於被分解成了五十塊,一一結合起來,就變成了十倍麵積的臨摹品。


    “你描的那幅‘佚名’?”林森浩問。


    “嗯,你臨的是冷軍?”高凡瞧了一眼林森浩的作品,一幅超寫實主義畫作。


    這足夠說明兩人間的問題出在哪了,印象派與寫實派是天生的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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