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爾基繼續撫摸著他十字的傷疤,「早一點我就……我就更能挽救她了吧。」


    「嘛。現在也不錯。一點點變好起來了,越來越好了。」高爾基把手放下車扶手,兩隻手抓著轉了個圜,三輪車開始行駛在出現棟棟矮房的白泥路上。


    能再遇到她,是我一生最大的運氣。


    我曾經在年幼的時候做過一件錯事,這影響了我一生的人生軌跡。全都是我的錯。


    在我小學五年級,重新分班後的班級,有新同學和舊同學。其中有一個很特別,她不愛說話,頭發留的長長的總是蓋住了眼睛。她特別的地方不是因為這些,最特別的是,我發現她似乎經常受人欺負。一開始隻是幾個人,或許是以前就認識,欺負開來的了,後來小屁孩嘛,看誰好欺負就欺負誰,她被欺負的頻率就更高了。小學的氣氛就是如此,我想想完全沒有欺負過她的人,大概就十分之一吧。就連我也,說來慚愧,我也欺負過她。就是這麽一種氣氛,所有人都可以上來撩撥幾下她的頭發,戳戳她的書包,有一天,我明明清清地記得是國慶假期的前一天,就連這種長假,小孩們覺得放假還不比欺負這個女同學來的好玩呢,她又被幾個壞學生堵在回家的暗巷了,那一天我也路過,不過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沒管。


    這是我人生最大的汙點。


    我不知道那幫壞學生怎麽欺負的她,欺負到什麽時候,我隻記得,就是那天第二天早上,國慶假的第一天,出事了。


    她被路人發現赤著身*體,滿身都是刀痕地躺在那條巷子裏。她的雙手被用繩子綁在巷子的鐵門上,手臂上,軀體上,腿和腳都是用鈍刀割的傷口,流的血不多,但是傷口特別觸目驚心。包括她的右臉頰,也被鈍刀豎著劃了長長一刀,留下了永遠不可能撫平的傷疤。


    最可怕的,被侵害了。


    我是聽大人們說,絕不可能是小孩子所為,她被繩子綁著、被鈍刀傷害等等有可能是同學當時被壞學生為難到天色漸暗,壞學生們一個個離去的時候,同學還留在暗巷裏哭,而被路過的歹人目擊,產生了歹意,從而導致了這麽一單慘案。


    女同學當然沒死,過了一星期居然還回到學校上課。但是我不能體會,當時她的處境是多麽慘,心裏是多麽的絕望和悲傷。


    同樣,我認為那些欺負她的壞同學也是肇事者。在等女同學正常回來上課的時候,他們,他們竟然,依然對女同學進行了欺淩,而且欺淩,有了質的『飛躍』,嗬,或者說是有了新的『花樣』。


    結果是女同學退學了,聽說她不再念書。我也憤怒了。雖然來的有點遲,我終究還是聯合了許多也一直受到霸淩的學生一起,反抗那些壞學生訂製的霸王法則。蒼天,我本來就是一個純良綿羊般的小學生,不過提起不怕你們笑,我一手發起和擴建的組織,是有一定規模的。


    後來出了一點事,我臉上的疤痕也是因為這麽來的,我退出了,並且就連初中也讀不了了,我跟父親繼承了他的回收金屬的『家業』,就這樣又過了幾年。


    直到去年,非常偶然的機會,我在一個小鎮上非常普通的一家小飯店裏,


    “誒,服務員!”


    “要……要點什麽。”


    再遇到了她。一樣的沉默寡言,一樣的過長黑發,一樣的,遭受了變態毒手後,臉上褪消不去的『1』字傷疤。


    我,又遇見了她。


    所以我說,這是我一生最大的運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她再次看見我時,她對我笑了,似乎還記得我一樣。我想怎麽可能啊,因為我對她的印象極為深刻,所以無怪我能十年後還能一眼就認出她;但是我對於她,不過是曾經幫她說過兩句話而已,她會對我這種路人,真的十年之後也能一眼就認出來嗎?


    還對我笑??天啊,這是真的嗎?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我想彌補她,因為曾經保護不到她,我想給她溫暖,她曾經世界虧欠給她的溫度。


    於是我留在這個小鎮,開始追求她。我發現她總想躲著我,避免和我說話(我感覺她似乎不太會說話),但是在遠遠的,她又喜歡看著我。


    太難熬了!我,唉,我也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總之,這種滋味不是一般人能熬的,這種若即若離,說實話一開始我就連她是不是還記得我是她同學這個點我也不太確定!光是追求她花了大半年,她終於肯願意和我交往。


    現在,我們結婚了。我說過我人生最大的汙點,同樣我最遺憾的是,沒有保護到她的前半生,她的後半生,怎麽得都隻能讓我來保護好。


    我提過她不是很會說話,我懷疑是她小時候被人霸淩以及那個悲慘遭遇導致的後遺症,我甚至不太確定她是否真的愛我,因為有些事,不用語言,人是不能直接在對方心裏體會感受的。當然,她很愛我,她為我想要努力做出改變。我是不確定那件事對她的心裏創傷是多大,因為她現在和在小學一樣,不愛說話,甚至說話斷斷續續,這一點是沒有變化的,所以我不知道她心裏的變化是多大。


    但是這樣的她,在我們結婚後也一度變得『熱情』,不善言語的她,似乎想通過行動來表達內心。一開始我還挺高興的,一來,這是她喜歡我的表現,二來,男人的事情無非就是色財權,我也不例外。不過後來我知道,這些是假的。她在勉強自己,可能是那件事的陰影實在太可怕了,我發現每次我們有過那種親密事件後,她總是要離開床,讓我自己一個呆好一會,說是上廁所。我就納悶哪來的這麽多方便?然後我就發現,比如有一次她主動給我咬後,我尾隨她到洗手間,然後就聽到作嘔聲;一打開門,發現她果然是在趴在馬桶,吐的很辛苦。


    因為那件事對她的陰影很大,其實她身體是比較排斥和別人進行到那種程度的,但是為了我,她寧願抵著那種排斥和恐懼感。之後我盡量讓自己不碰她,最多的是抱著她緩解她的心理陰影。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才能從陰影裏走出來,或者永遠走不出,要是那個時候我阻止了那件事的發生就好了。但是我願意做,做一切能幫她治愈心靈的,以及,我願意等。


    這就是我們的故事,聽起來就像要結束了是吧。不過,我們的生活僅僅是開始。


    開始。


    孜孜呀呀,高爾基的三輪車穿梭在小鎮上。天色,突然有點變暗起來。


    高爾基舉手擋了擋兩滴飄來的雨水,看著了天邊掛著的一大片烏雲。


    “想下雨了?”高爾基自問自道。


    『咧咧』塑料袋和紙張突然被大力地卷動起來,劃過高爾基的三輪車。


    「最近的氣氛不太對。」高爾基慢了慢踩腳踏,突然又大力地踩起來,三輪車在路間飛速行駛。


    「最近注意一點。」


    「那個日子,就快到了。」


    日期:9-23。


    高爾基回到出租屋,把車停好。“葉珠?”高爾基先是呼喚了她的名字。


    這次抱住了一大袋鐵砂子,深吸了兩口氣,一口氣往二樓樓梯上去。


    “葉珠,葉珠?能幫幫忙嗎?”隻見高爾基把一袋鐵渣抱到一個小鐵門前,兀自喘喘氣。


    “不幫也行……不過,得等我緩一會。”高爾基換了換氣說,“葉珠?”


    葉珠身子比較弱,搬不了東西很正常。不過,她一般時候都很積極,能幫到高爾基的話,而這次,葉珠不但沒有來開門,甚至連回應都沒有。


    “搬不了你也回答我啊?”高爾基一手扶向門,一手習慣性動作地去掏鑰匙,然而高爾基發現,鐵門很輕易地被他推開了。


    “嗯?!”高爾基猛地一驚,立馬把鐵門開的完全,結果租屋裏的一幕讓高爾基腦門的血全往下流。


    一個右臉頰有著一道疤痕,頭發長長的女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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